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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弹 同闲敲棋子



        傅轻瞳性子倔,受了苏无翳几鞭亦不喊疼抹泪,只忍着痛用大氅将伤口遮了起来,一

        点一点挪进苏无景的寝宫。

        可是血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中流下来,吧嗒吧嗒,一路溅起朵朵血花。

        “你受伤了?”苏无景忙放下筷箸,让一旁伺候的宫女将她扶到身边,目露关切,“谁伤的你?伤哪了?”

        “不过是点小伤。”傅轻瞳的唇色发白,顾左而言右。

        “你不必瞒我,是我哥下的手罢。”苏无景轻咬薄唇,向一个宫女沉声道,“把御医唤来,要快。”又转向另一个宫女,“先找些厚绢来给她止血。”

        “景王,你与日曜王的性子倒不太像。”傅轻瞳忍着痛,接过宫女递来的厚绢按住了伤口。眼前的男子虽与苏无翳在容颜上有许多的相似,却柔顺可亲许多。

        苏无景却摇摇头,轻声道:“其实,我哥是世上最温柔的人了。”

        傅轻瞳面上不语,心中不以为然。

        “他若是伤你,必定有他的原因。”苏无景的眼眸清澈无比,直直地看向她,“姑娘应是也用鞭子伤了谁罢?”

        傅轻瞳突然想起一人,心中暗暗叫苦,道:“我只不过是和姬流觞开个玩笑……”

        “这宫里有些人姑娘你碰不得,有些事姑娘你问不得。”一个眉目如画的高级女官抱着一只雪兔从门口踏入,声音清缓悦耳,“姬流觞便是你碰不得的人。”

        身后跟着一名抱着医箱的医童。

        寝殿内的宫人宫女皆敛息垂首:“阮姑姑。”

        “阿阮!”苏无景喜不自禁地盯着她手中的雪兔,“你把容儿的脚伤治好了?”

        “终于又见殿下笑了。”那名叫阿阮的高级女官走上前来,将雪兔交到他的手中,“可仔细着了,以后再跌坏,可就成三条腿的傻兔了。”

        “知道了。”苏无景十指修长如玉,提起它的颈子顺了几下兔毛,忙一指坐在一旁的傅轻瞳,“阿阮,你快给这位姑娘看看。”

        阿阮伸手将傅轻瞳身上的大氅揭开,只见一块浸血的厚绢按在傅轻瞳的腰上,沉声道:“见血,伤得有些重了。姑娘,这里不便,请随我到侧屋去治罢。”

        “收拾起一间干净的屋子。”苏无景忙吩咐道。

        阿阮与医童一起将傅轻瞳搀进了一个的小而干净的厢房,一路镣铐声响。宫女生起炭火,顿时满室生暖。

        “跟姬将军的伤口相似,应是同一种鞭子所伤罢?”阿阮一点一点将她的衣物与伤口剥离开来,仔细瞧了瞧。

        傅轻瞳咬着唇,疼得冷汗直冒:“是我的鞭子。”

        为她清理完伤口,又洒上点淡黄色的药粉,阿阮边缠纱布边道:“王对你算是客气,并未下重手。”

        傅轻瞳默了半晌,开口道:“为什么你说有些人,比如说姬流觞我碰不得?”

        “把命卖给王的人,对王最重要的人,王最爱的人。这三种人,谁都碰不得。”

        若说姬流觞是把命卖给苏无翳的人,那苏无景应该是对他最重要的人,那么,谁会是他最爱的人?或许,这世上根本不会存在罢?

        傅轻瞳忽道:“若是其中两人起了冲突,那该如何?”

        阿阮将纱布的绳结绑好,直起身来。一双杏目直盯着傅轻瞳的眼,半晌才道:“无稽之谈。”可傅轻瞳仍拿同样的神情对着她,似乎定要讨个答案。

        只见她坐在傅轻瞳的身边,突然笑道,“你这姑娘倒有些意思。还没问你的名字。”

        “傅轻瞳。”

        “我叫阮辛,是个女医官。当然,你可以叫我阿阮。”

        “好,阿阮,回答我的问题。”傅轻瞳不折不挠地仍抓着原来的问题不放,一手按在腰间,隐隐有些恨意。

        “到底是个孩子。”阮辛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我说过,这宫里有些事你不能问。”

        临走前,阮辛给了她一盒药膏:“没想到王竟用这‘七星海棠锁’来锁你。这镣铐一时也除不了。我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皮细肉嫩。镣铐锐利,容易起血印子。这药膏可止血去痛。”

        傅轻瞳低头咬唇:“多谢。”

        “日曜王安好。”华潆初拦了苏无翳的御驾,轻轻盈盈地行了个礼。她立于轻雪之上,微抬下颌。那一身耀眼万丈雀金裘,竟也黯淡不了她如花的容颜。

        苏无翳停了步:“潆初公主。”

        华潆初一双含水杏目渺渺地瞟来,似含委屈之意:“潆初是来向日曜王辞行的。”

        “是鄙国怠慢了。”苏无翳向她伸出手去,微微一笑,眼底却是寒似冰晶,“那今日就让本王带着公主一游日曜,可好?”

        华潆初笑容甜美,一只手臂熟稔地绕上了他的胳膊,“有劳。”

        后来几日,苏无翳一反常态,忙着与华潆初打得火热,似乎忘记了傅轻瞳的存在。她于暖阁之内也没闲着,带着伤便与宫女们打闹抹牌,赌酒猜拳,样样来得。不过是一方小小的世界,却温暖如春,笑声不断。

        宫人将这一情况报以苏无翳,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随她去。”偶尔经过的时候,静静地立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响,也不让人通报。一大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立在雪地里,站出两个深深的脚印。

        “宫里很有久没那么热闹了呢。”随行的老宫人卑微地笑道。


        苏无翳笑了笑,终于转身而去。

        因着苏无翳给傅轻瞳上了镣铐,并不禁她的足。有时,她便跑到景王府与苏无景聊天下棋。苏无景知她不是赫连小容,只把她当成朋友看待。

        两人心底明净,相处甚欢。

        傅轻瞳下棋喜欢斜凭着桌,一手托腮,曲起膝来抵着沉香木的圆桌。她拈着枚棋子,落得飞快,于是常常懊悔下错了步。涨红了脸,口中嚷嚷着:“全让你赢了去了。”

        苏无景亦会让着她,微笑着卸下一枚棋子:“让你。”

        “不悔?”她略偏头,眼底隐隐含着笑意。

        他摇头,笑道:“你再问,便悔了。”

        傅轻瞳忙“啪”地落了一子,看着棋盘孩子似地抚掌大笑:“这下你可输了!”

        苏无景与息潋不同。

        息潋虽也宠着她,但在下棋的时候寸步都不肯相让,常常杀得她片甲不留。若不是喜欢看他下棋时凝眉认真的模样,傅轻瞳断不会选择与他对弈。

        而傅轻尘与以上二人也不相同。

        傅轻尘总是很巧妙地将她的死棋引向正途,让她不知不觉中总是能赢了大半。虽然总被她指责棋艺不精,嘲笑不已。但她却不知道,她的哥哥总能在云淡风清间将满盘杀机的息潋击败。

        不是不想赢,只是,她是他最宠爱的妹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