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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弹 言深不知意



        一只灰羽铁鸽轻落于傅轻瞳的窗前,血色的脚爪上缚着一个细竹筒子。傅轻瞳向四周探了探,见无人监视便满面欣喜地将那竹筒解将下来,打开,倒出一个蜡丸。上面封着息国独有的银漆印。

        劈开蜡丸便露出一张薄笺来。息潋的字纤瘦而有锋笔,字里行间所透露的信息,看得傅轻瞳眉目舒展,浅笑连连。

        只见她阅毕,顺手将那纸扔进火盆里。走到窗前,双手支着下颌,眯起眼看向天空,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阴影处,伫立着一红一黑两个男子的身影。

        姬流觞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王不派人先截下那信鸽。”

        苏无翳道:“息潋不会将重要的事用信鸽传递。不过,不知为何,她见到那薄笺倒是欢喜得紧。”

        姬流觞笑道:“看她满面□□,想必是他们之间的□□。”

        苏无翳疑道:“你怎么知道是□□?”

        姬流觞指着远处正凭窗傻笑的傅轻瞳道:“王,若是你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会知道,就算是只字片语传来,也能让一个人或是开心或是难过。左右一个人的,往往是个情字。”

        苏无翳挥了挥袖子,洒身而去:“我苏无翳最痛恨的,便是受制于人。情,不要也罢。”

        只见身后的姬流觞耸耸肩,俊脸蹭着手臂中抱着的擦得光亮的长戟杆子,似是感触颇多:“情这件事,由不得人啊。”

        他脑中竟浮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青色的影子来。

        当时那人从他身后追了上来,与他的距离不过一臂。只见那一双桃花眼轻瞟而过,随意地朝他一拱手,笑道:“姬将军,舍妹年轻不懂事,在大殿之上伤了将军。还望将军见谅。”

        灯笼中摇曳的烛火映着那人清雅如莲的好相貌,笑容如春风拂面。

        一瞬间的怔仲,仿佛被什么击中到了心口的位置。

        他竟也回不上话来,唯讪讪地颔首。回自己的住处,抱着长戟擦了一遍又一遍。面上的笑容和如今的傅轻瞳如出一辙。

        多日来未曾见到苏无翳的傅轻瞳,今日却撞了个“大不幸”。收到息潋的信正欢喜的心情,也因此灰了大半。

        苏无翳派人将她“请”到御书房谈话。

        一路上,已然结痂的伤口蹭着镣铐的边缘,又一次因为行路匆忙而一点点裂开。

        到了御书房门外,却不见苏无翳的传召。傅轻瞳只得站在铺满了白雪的台阶之下,静静地等着。

        不多久,雪一点一点地飘落下来,渐渐地,天空变得青灰,雪下得越发大了。

        傅轻瞳缩手缩脚地紧裹在那件锦狐大氅内,头发上,眉毛上,开始挂满了雪粒。因走得匆忙,没戴上裘皮手套的她,一双纤手冻得通红。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路过的宫人都注意到了御书房门外立了个模样古怪的雪人。

        “王,傅姑娘已经在外等了三个时辰了。”一个奉茶的宫人轻声提醒道。

        苏无翳搁下笔,从满是奏折的御桌上抬起头来:“让她进来。”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

        门开了,寒风裹大雪从门口一涌而入。

        两个宫人搀扶着已成雪人的傅轻瞳一点一点挪了进来。只见她满面青灰,一双唇冻得已然发紫,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塑。满身的雪屑因着室内的温暖而化为雪水,直往下流。

        过了许久,傅轻瞳几乎失去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身子酸痛难忍,没有其他二人的搀扶,定会跌倒于地。

        在息国受尽众人疼爱的丞相之女,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鼻子一酸便想哭出来,可眼角瞟过苏无翳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咬着牙硬是将眼泪逼回了眼眶。只见她掩了目光中的愤怒,面上挤出个笑容来:“苏无翳,你书房外面的雪景不错。”

        没有哭,没有闹。甚至在受过这样的委屈后还有胆量出言讥讽一句。眼前的少女和别的女子都不一样。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坚强得多,令人好奇得多。

        棋逢对手。

        苏无翳却要试着触碰她的极限。

        苏无翳靠坐在原位凝望着她,一手支颐:“知道为何本王要请你来这么?”

        “总是比赏雪景更重要的事。”傅轻瞳嘴上答着,眼梢却不放过这御书房内的任何角落。

        苏无翳微微一笑,道:“找你下棋。”话音刚落,便有宫人将一个白玉棋盘桌并两个盛放棋子的玉盆抬到中央,摆了两个锦绣软垫于地上。

        傅轻瞳在他人的搀扶下勉强折起早已僵直的腿,跪坐于软垫之上。头上的雪全化成了水,慢慢流入衣领之中。外热内冷,只见她整个人都颤得厉害。一只冻得红肿的手去拿棋子,几次拿捏不住,都掉在地上。

        苏无翳似乎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只自顾自坐在软垫上,执起玉盆中的一粒黑子:“听景说你下棋的时候很有趣。本王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有趣法。”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对象,不同的心情。

        傅轻瞳对着面前同样丰神俊美的男子,却再也做不到耍些小赖皮或是抚掌大笑得如同个孩子。

        她只是抿唇不语,使尽了全身的气力将手中的白子稳稳地按在棋盘之上。雪水和汗水流作一处。狼狈不堪。

        苏无翳下棋亦是下子如飞,若在平时,这点倒合了傅轻瞳的口味。



        只见他斜眼瞟过傅轻瞳因难受而蹙眉咬唇的脸,两个浅浅的酒窝显露。晶莹的汗珠一点一点地从鬓角渗了出来,越发衬得有些病态得发红的面容粉雕玉砌。

        记得前几日去看望景,她正坐在桌边与景下棋。他站在门口并未踏入。

        只见她斜凭着桌,一手托腮,曲起膝来抵着沉香木的圆桌。她拈着枚棋子,落得飞快,突然涨红了脸,口中嚷嚷要悔棋。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倒是活泼可爱的模样。

        景亦让着她,好脾气地笑着。

        她忙“啪”地落了一子,看着棋盘孩子似地抚掌大笑:“这下你可输了!”

        两人笑得开怀。

        傅轻瞳笑得很甜很美,眼底清澈如水。仿佛无欲无求的快乐。

        与华潆初给予他的眼眸,给予他的笑容截然不同。华潆初的是充满着利益与欲望的眼神与笑容。尽管满是爱意。

        所以,这样的情,他不要也罢。

        有些恍神间,眼前的少女面带病态的潮红,身形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