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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连苍降好像也在私底下和他有了默契,不论是给抓住弱点还是被收买人心,短短时间内能渗入如此,这样下去,整个山寨易主都不用太稀奇。

他轻轻地“嗯”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垂首全神贯注。

瞅著他片刻,她终於忍不住笑出一点声音。

“你虽有过人的聪明才智,但是,其它部分实在不太灵巧。”只见那布在他手中怎么也不听话,压著左边,右边就松了;弄妥了右边,左边却掉了。“手真的好拙……”看得人都不禁心焦。

他仅笑了一笑。“祖姑娘懂医理吗?”

“咦?”顺著他的目光望见自己抹上的草泥,她道:“我哪懂什么医理,不过是小时候发现这种草有凉性能止疼,就一直都这样用了。”她练功弄得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却又不想让人发现,只好自己学著处理。

不过,还好是她,还好不是意真。这种苦,她一个人受就够了,她比较坚强,比较忍得祝“小时候……”若有所思地喃著。“你……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这样不爱惜自己,把别人放在第一位。

“什么?”太小声了,她没听清楚。

他不语。察觉她又颤了下,才微微侧著纤皙的颈子,柔声道:“若是痛,就不要逞强。”像哄孩子般轻语。

她一怔,刚好对上他抬起的眼眸,立刻撇开。

“我……不痛。”咬著唇。

他淡淡而笑。

“……是么?”在尾端打上一个结。“你总是……逼著自己不示弱。”不知为何,他省去了一贯的敬语。

她瞪著那丑丑的布结,不太习惯。

他怱道:“看来……邢某的存在,似乎会造成困扰。”

“你——”听到刚刚那番争吵了?

“邢某留在这儿,并没有益处。”

“你……想要求我放了你?”

他没有回答,仅站直身,和雅地扬起温温的笑。

她却只能望著他美丽的脸,如坠五里浓雾。

只听外头脚步声来得急,她转首一看,戚爷态势汹汹地朝他们奔来。

“少主!少主!”在门边停了住,他粗喘连连,才辛苦地吐出话:“探到了!三水探到了!寨主……寨主的下落有消息了!”

“……咦?”心头一跳。她第一个念头,是欲直视邢观月。

但一刹那间,却居然僵硬地动都动不了。

是两天前的事。

她想著要多认识他,不过,才是两天前刚决定的事而已。

※※※

“你说什么?!”祖言真简直不敢相信,急声道:“再说一次!”

“少主,这是千真万确的。”大厅里,名唤三水的矮瘦男子道:“抓走寨主又要胁咱们的那方是朝廷里的人,最近却因为被人密告贪渎遭到革职,现在正蹲在大牢里听候审判。至於寨主被关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也被押进了大牢,这真的不是容易知道的事。”他试了好多方法,没有门路或者银子,就打不通这关。

“怎么会……被抓了……”她震惊地喃语。绑人的人被抓了,那么被绑的人呢?在哪?会在哪?也一起被抄了吗?!

一旦被关进大牢,那要怎么救?那么戒备森严的地方,她能做得到吗?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握紧的拳头不自觉地隐隐颤抖,她表面上虽力持冷静,却真的已失去了方寸。

“一定要……想办法才行。”快想,快想啊!她抚著额,颊边却倾泄冷汗。

“少主?”巴爷见她情况不对,出言安抚:“还不一定的,再急也没有用,咱们得先弄明白寨主是不是真的入狱,才能从长计议。”

“我……我知道。”她知道,她知道,但是——“要怎么弄明白?跟官府打交道?这些贪钱的地方官会知晓京城里的事么?就算自己走一趟京城,只凭咱们,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啊!”如果这是陷阱的话,那又该如何?不就给一网打尽了?她忧急如焚,心头大乱,一时间,只能想到自己必须有所行动。

“我……我上京!”她即下决定,严厉道:“就我一个人,你们谁也不必跟。”

“不行的,咱们怎能让少主一个人冒险?”巴爷制止。“倘若这是个计谋,那更是不可送上门!”

“那要怎么办?”她的情绪绷紧到极限,不容拉扯地激动道:“我一定要救出阿爹的!”不管多危险,她也不能放弃。

“寨主当然要救,可也不是这样的救法!”戚爷跳脚。简直乱来!“我管不了那么多!”她一挥袖,就往外走。“戚爷巴爷,寨子就交给你们,我若一去不回,对……对寨子也是没差的。”她咬牙道。

巴爷愕然。“少主……你……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心疼之余,他露出长辈的威严,斥道:“那意真少主呢?她没了寨主、没了你,也没差吗?”

她的脚步顿了一顿。杵在门前,僵直了背脊,未久,才低声道:“……她有苍降。”而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不必在乎。

“少主!”连戚爷听了也生气。“你……你……你对咱们也是很重要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好胀红了脸放大声。

祖言真抬起的手在门上搁了住,唇边有著好淡的笑容。

“谢谢你们。”用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著,她一把推开门。

不料,却早已有一个人在外头候著。

邢观月负手在後,睇见她面上的错愕,扬起微笑。

她回过神。“你……你在这做啥?”

“偷听。”还是那样温雅。


“偷……偷听?”这个回答让人接不下话,如此正大光明的承认,反倒没什么可以质疑。“你全部……全部都听到了?”好像脑子停摆了,她只能下意识问。

“是的。”毫不避讳,他越过她跨进门槛,还顺手将门带上。对著她温道:“祖姑娘,邢某有个想法,你愿不愿意听听?”扫视著大厅里的数人。

巴爷看到他,忽然“肮了一声。

旁边的戚爷被吓了一跳,连忙抚胸。“去他个爸子!老巴,你干啥?”中邪啦?邢观月向前走几步,平稳的嗓音缓缓清朗:“你们若是想探听皇城内苑里的事情,这里不就有个很好的媒介可以利用吗?”他转身,直望著反应不过来的祖言真,轻轻地笑道:“没有人再比邢某更适合了。”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他,“利用”那两个字竟刺耳地让她说不出半句话。

这是她自己曾对他讲过的话,他一点也没说错,一点也没错的。

“对啊!”戚爷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还打什么通关、走什么门路,你小子不就是皇宫里的人嘛!”笨笨笨!去他个爸子,他们怎么会那么笨?巴爷比较实际。“你要帮咱们?”当真同一阵线?“对方已不能交换人质,那么邢某留在这里就不再有任何帮助,这样的话,不是放了就是杀了,但你们不会下手,那么,就只有释放邢某回去这个选择。”他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一般,表情始终温和。“既然如此,何不善用呢?”

“这事已经是跟你没关系了,你真要帮?”巴爷再问。

“怎么会没关系呢?”他徐徐而笑。“赤焰寨虽与官对敌,招致报复,但主事者也是为了要对付邢某啊,那么多多少少,邢某还是要负起一点责任的。”话中条理有序,令人无法反驳。

与其毫无目的地像是无头苍蝇般闯入别人地盘,有熟悉的人能做帮手是再好也不过了,只是……大夥儿互瞧了一眼。

邢观月明白,仅道:

“只要让邢某回去,邢某定当尽力而为。至於会不会就此断了联系……邢某只能说,请各位相信。”他点出众人疑惑,也给了答案。

“少主,你认为呢?”巴爷请示。虽然邢观月是个外人,但是也不知怎地,他就是想相信,这将近一月来的相处,是主要原因。

一双双眸子等著她开口,但她自始至终,却没有把目光移离过邢观月身上。

这样的情况,就像是黑暗中看到一丝曙光,她能说不接受?她应该恫吓他一番,然後要他绝对遵照她的命令,可是她所做的,却只是看著他温和的笑意,久久无法启唇。

本来就是如此的,不是吗?

她将他掳来,只是为了要交换阿爹,这段日子里她不曾亏待过他,已是仁至义尽了。就算是现在他不再有能换回阿爹的价值,但还是有其它的用处供她使唤啊!跟一开始一样啊!明明是相同的事,怎么……她会觉得喉咙这么样地发乾……为什么要对她好?为什么要如此友善?他们不是朋友,不是……根本就不是。

淡色的瞳眸里映著他俊美的面容,她垂在身侧的手掌握紧成拳。道:“要怎么样让你回去?”

“只要带邢某出了西倾山,自会有人来接迎的。”马车车轮喀隆隆地滚动著,邢观月掀起门帘,朝著前面的直挺背脊轻语。

“你确定已经联络上你自己的人了?”祖言真握著缰绳,没有回头看他。

“邢某修了封短信,三水兄台也确实送达,其余的,自会有人处理。”已过了七天,喜宝也应该到了。

“信……你说送给了那里的客栈掌柜?”她一直觉得奇怪,他要了笔墨,却是写信给客栈?还以为他会找上衙门。

“不只是客栈掌柜。”他侧首一笑。“那大叔是喜宝……是邢某身旁小厮的亲戚,正好住在岷州一带,为人极好。”是亲信。

“原来如此。”她应声,睇著前方的道路,沉默了一阵,才又道:“我说你,至少也该学会骑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