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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後来她偶尔想起,才察觉到,这个意外,或许是他和她同班一年半以来第一次开口叫她班长也说不定。

没能看到他跑完全程,老师就把她带到保健室。

“同学,你有贫血的现象喔,月事来的时候,还是不要勉强此较好。”身体是很诚实的,尤其这种正在发育的青春期,初潮还没有稳定的时候。

赛跑的人数不够不行,说出来只会变成困扰,她不喜欢那样。徐又伶垂首,交握由困已清冷指尖,忍著那比膝盖破皮更强烈的腹痛,不发一语。

保健室老师想她大概个性倔强,所以不肯示弱。老练地包扎好了伤口,又和善叮咛些女孩子应该注意的事情,而後由於有其它状况便离开处理,只留她一个人坐在病床上。

听著外头代表就要结束的欢呼声,她却感觉好恐慌。

他们班是最後一名吧?怎麽办?他们一定会认为都是她害的!

早知道她就像其他女同学一样说生理痛就好了,管什麽会困扰,管什麽人数不够!为什麽当班长要莫名地多一份责任感?她本来就该旁观不要参加的……

她居然在这麽多人面前摔跤……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班长?”

温温的声音缓慢地踱近,让她埋进手里的脸抬了起来。

林熙然头上还绑著蓝色长布条,白色运动衫尽是汗渍,面颊潮红,大概是才跑完就到保健室来找她了。

他伸出手,递给她的是一块温热的湿毛巾。

“我刚刚在走廊上碰到保健老师,她要我弄条温毛巾给你,说是敷在肚子上会比较舒服。”没有任何多馀的意思,他甚至没想她明明是膝盖擦伤为什麽会肚子痛,只是因为担心同学的身体情形,非常单纯地照著老师的话去做。

然而,他挂在唇边那抹淡淡的笑容,却让本来就感觉很挫折的她难堪不已!

胀红著脸,她堆积在胸腔的郁闷和耻窘一股脑儿地爆开!

打掉他友善的温湿巾,她几乎是忿怒地道:“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在全校师生面前跌了个狗吃屎,很好笑吗?要不是因为你突然站在跑道上,变成我的下一棒,我又怎麽会吓一跳?又怎麽会分神绊倒?你速度这麽慢还敢上场?你知不知道我念小学的弟妹都跑得比你还快?就算其他人跑得再努力也会被你搞砸,像你这麽没用,只会拖累全班、拖累大家,你为什麽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激动忿忿地大声骂完,她撇过头去,看也不看他。虽然明知他一定也是和自己相同,遭赶鸭子上架,但她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暴躁情绪,气得握拳轻抖,眼眶发红。

林熙然似是被她突发的无名火弄得愣住了,伫立在原地停顿须臾,慢慢地蹲下身捡起沾染灰尘的白巾,没有表达任何反驳或其它,安静地走了出去。

徐又伶一刹那猛地启唇想讲些什麽,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仍是半个字也没出口。

这是她的迁怒。

她非常明白,林熙然什麽也没做错,会摔伤是她自己不小心,他只是倒楣当了她的出气桶而已。

“什麽嘛……”她闭了闭眼,懊恼地喃喃自语。觉得好烦!好讨厌!简直莫名其妙!搞不懂自已是怎麽回事!

“班长……”几个同学窝在门口,小小声地唤著。

在看到徐又伶坐在床缘後,有人朝後面招招手,很快地,全班将近一半的同学都塞进了窄小的保健室里头,空气里顿时弥漫著厚重的汗水味道。

“班长,你没事吧?”一个女生问道。

“你们……”徐又伶看著他们,那麽多的同学……是来关心她的吗?

几个人交换眼神,嘿嘿笑了几声,然後站在前面的体育股长从背後拿出一面绿色的旗帜。

“班长,虽然不是冠军,不过大家都还是很努力了!”体育股长块头高壮,却傻气地笑著,一副邀功的模样。

“我们班有实力嘛!”有人大言不惭地哈哈。

“那是当然!”落後那麽多都可以追得回来,真是太强了。

“冠军拿那麽多也不好意思啦。”所以就分一点给其它班级吧。

大夥儿相望一会儿,忍不住噗地笑了起来。

她在班上总是冷漠地、淡然地,不会主动和人交际,为什麽他们……徐又伶凝视著那穗线晃荡的锦旗,心中激荡,眼也不记得要眨了。

“那个,班长,”女同学趁大家在打闹的时候,上前递给她一条温毛巾,小声说道:“这是林熙然要我拿过来的……班长,原来你也“那个”痛啊,害你受伤了,对不起。”她看林熙然在饮水机那里弄毛巾,还说是要给班长敷肚子,她就知道是那个毛病了。

“林……林熙然?”她抬首,无意识地问道。

“是啊,他要用热水,结果还不小心被烫到了。我本来叫他一起到保健室擦药的,他笑著说不用,冲冲冷水就说要先回家了。”

反正他老是迟到早退,班上同学早就见怪不怪。

徐又伶望著她手中已经弄乾净且折得好好的湿白巾,好像又听到林熙然那温吞吞的安慰,难以言喻的後悔在瞬间填满她的心口,她从没觉得自已是个这麽差劲的人过!

接过毛巾,微热的温度熨烫她的肤触,她抓紧在手心,如同尖针刺进。

她懂事後首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是在操场上摔倒;她首次体会到怒骂他人并无法带给自己更大的快乐,则是因为林熙然。

这个严重的挫败,让她始终无法好好地面对林熙然,直到国二结束都不曾再跟他说过话。

而後升上国三,开始能力分级,她理所当然地进了A段,而林熙然也没有意外地成为B段,尽管只有主科分开来上,但A段学生的童军、家政、美术等副科却仍是被各主科老师私下拿来做课程加紧的备用填充,就算是自习也无法回原班级。一天八节课加晚上到九点半的课外辅导,全部都是考试、复习、写讲义。

两人本就稀少的交集几乎等於没有,她成天忙著读书和考前冲刺,也不再有机会记起向他道歉。

因为能力分级所造成的同学离异,就连教室里那块写著“第三名”的绿色旗帜,也在升学压力下蒙上一层厚灰。

※※※

每天下班後固定来林熙然这里,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在某个距离远远地看著他,也是一种习惯。

渗肤入骨,无法更改的一种习惯。

是从什麽时候变成这样的?徐又伶忘了。

只是她受够了他那种云风漂泊、渺无定迹的随性,当他决定在某个地方安顿下来之後,她就像长年罹患重病需要药物压抑,惶惶不安的心思在看到他才能平静,於是,她找各种不同说服自己和他的理由上门作客。

茶坊是下午才开门营业,到凌晨四点打烊,徐又伶通常在那儿吃晚餐,最多不超过十点走人。

再晚的话,他就坚持要找人送她。要送她也希望是他送,那些毛头小子工读生就免了。她知晓他老板不能丢著店就跑,她也不要用虚伪的柔弱来博取同情增添他的麻烦,反正她住的公寓大楼有监视器管理员,附近也还算热闹,她又是骑机车,自己足够应付。

她一双弟妹都不了解她为什麽不坐捷运或者乾脆买辆车来开,凭她的存款和薪资,根本不用上下班弄得灰头土脸,但她只是笑笑带过去,没有多作解释。

实际上,机车是最方便她能往来公司和茶坊的交通工具,更不会让他起疑她是专程来找他。

她谨享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每一分秒都不浪费。

就算是要她抡起衣袖做清洁工。

“熙然,菜瓜布呢?”一身POLO衫、牛仔裤的便装,卸下平日的端整,换上轻松,更有一番可人风情。

徐又伶嘴上衔著发圈,准备将自己乌黑的大卷发束起。

“在这里。”林熙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塑胶袋,手套、菜瓜布、清洁剂还有其它会用到的各种刷洗物品一应俱全。他轻声笑道:“你每次都来帮忙,真是不好意思。”

“我哪能不来?你每天晚上让我来这儿吃饭不付钱,我才不好意思。”看著他对自己微笑,厚度适中的唇瓣那样温柔地上扬,接下来预计的辛苦疲劳,已经值回票价。

她的确是动机不良。转移视线让自已别看得太沉迷,她拿下发圈绑头发,他的手就伸了过来。

“这边掉了。”将她鬓边遗落的发梢缠绕在指尖,他微微一笑,道:“我帮你吧。”没有任何尴尬,似乎这麽做已是非常熟悉,他接过她的发圈,连带接过那柔软如缎的墨丝。

“谢谢。”她笑著半转身让他更顺手,寻常的表情下隐藏著猛烈的心跳。明明是这麽轻的抚摸,那感觉就是反常强烈。

她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他垂首的呼吸刚好就围绕在她颈後,只是这样而已的接触,竟使平日成熟强势的她彷佛少女般羞赧忐忑。注意自己别站得像是立正,是背对著他才能维持镇定。

靠近的距离太过危险,她赶忙轻松似地找话说:“你知道,虽然我留长发,但就是不大会在头上变花样。”这是事实,她以前常去美容院洗头,顺带请教人家该怎麽吹整才不致毛燥乱翘,现在她也只会基本的梳饰而已。

“你本来就对这种女孩子的事情很不拿手了。”林熙然低声轻笑。

“你要不是做过各式各样不同的工作,哪能练成这灵巧?”她记得他曾经当过小学女生的家教,他学著帮那小女孩绑辫子,每天换不同发型,逗得人家多开心,还说长大以後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