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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样张扬对她也没好处。”

“对,我只是把信笺和信封,隔了几个本子,夹到今天早上他送去教务室的那一摞数学作业里。”许延噗嗤一乐:“早上教务室那么多人,估计数学老师看完,又传递了一圈,才发现是写给薛老师的。”

“许延!”秦可可张大嘴巴:“你太阴险了!”

“怎么?你还心疼他?”许延看她一眼:“不是你叫着要报仇?要不是看你挨打,我才懒得整他,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将来总有倒霉时候。”

“心疼个屁,”秦可可一脚踹过来:“我是替你那位娇妻发愁,摊上这么狡诈恶毒的家伙。”说罢哈哈大笑:“张晓风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得清骚扰女教师的嫌疑,也脱不了早恋的干系,”许延笑道:“这下解恨了?”

“哈哈,小子不错,”秦可可眉飞色舞地拍拍他:“总算有资格加入追求我的男生行列了。”

“切!”许延学她翻个白眼:“我老婆如花似玉,我本人品行端方,你这小野花,没事少来诱惑我,不然……”

话没说完,秦可可就劈头盖脸打过来:“谁是小野花?说!谁是小野花?!”

盛夏的收梢

规则的建立,总是滞后于现象的发生。许延在登记本上签好名,接过看门大叔递过来的信,微笑着道声谢,边走边拆开信封。

仍旧是疏密有致的娟秀字迹,仍旧是满纸轻如柳絮的琐事,许延慢慢翻动信笺,慢慢回到操场边。每当接到夏紫菱的信,总让他体会到一种家常的快乐,一种琐碎的幸福,一种被需要与牵记的,恬淡的满足。

十月末尾,时值深秋,对于半岛型三面环海的G市来说,不过是又一个盛夏的收梢。稀稀拉拉、奄奄一息的树木,叶片儿一体打着卷儿吞尘咽灰,满腹冤屈地枯立在操场边,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尘土过度日晒后,变异的铁锈味儿。

G市三中第三十六届校运会明天开幕,不少参赛选手在操场上加紧练习,许延嫌热,只报了个羽毛球单打,后来被迫又参加了一千米田径,跑步胜算不大,于是叠好信向室内的羽毛球馆走去。

丁珉是高一足球队前锋,这会儿也在场子里踢球,许延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个追随足球不断奔跑的矫健身影,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何谓友谊?虚假的迎合相较于诚实的露短,究竟哪一种态度更正确?我把你当朋友,你又何尝不是,然而,没人能在这场友谊里获益。

秦可可说得好,既然选择做异类,就该有笑纳排斥的觉悟,不管来自朋友,或是陌生人。许延甩甩头,把满脑子纷乱的念头抛却,刚静下心,忽然感到耳边一阵疾风遽响,本能地一闪,那只飞射的足球仍旧偏中目标,重重砸到他后脑上。许延的意识瞬间放空,立刻无知无觉。

几秒之后,一群人围了上来,许延才感觉两耳嗡嗡乱响、天昏地暗,自己已然跌坐在泥地上。丁珉扶着他肩膀手足无措:“许延!许延!你怎么样?!”

许延听得见他的声音,却紧闭着眼睛说不出话。“许延!”丁珉的声音越发焦急,伸手想拉他起来:“我送你上医院。”

“应该没什么事吧,”余韶光不冷不热地说:“不就被球砸了一下吗?”

“你他妈你还敢说!”丁珉蹭地跳起来,许延本能地想抓他,却根本抓不住,耳边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和余韶光的惨呼,伴着丁珉怒骂的还有接二连三拳头砸肉的闷响:“你竟敢打他,我叫你打他,老子打死你!打死你个王八蛋!”

许延急坏了,忍着痛挣扎起身:“丁珉,丁珉,你别打他,我没事!”好不容易拽住暴怒的丁珉,余韶光已经满脸淤红青肿,鼻血牙血混流一片,抱头蜷在地上嚎哭不止。眼看体育老师和一帮同学向这边跑来,许延赶紧掀起衣角帮他擦脸:“余韶光,你没事吧?”

“我的牙啊!呜呜!你他妈才没事!”余韶光见有老师靠近,胆子壮起来,一把拍掉许延的手,捂着漏风的嘴满地找牙,边嚎边骂:“丁珉,你等着,老子一定不放过你!”

“还没爽够是不是!”丁珉两眼冒火,提起拳头又要过去。

许延气得恨不得扇他一巴掌,猛推他一下说:“你快背他上校医室!”

“哼!休想!”丁珉掉头就走:“大不了老子不念这破学校!”跑到台阶上拿了自己的背包,又倒回头:“你的头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吧?”

许延忍无可忍,暴喝一声:“滚!”

“送你上医院再滚!”丁珉弯下腰扛起他就跑:“反正老师已经来了,他要告状你也拦不住。”

“你这疯子!”许延气昏了,眼眶却阵阵发热,跑出了校门用力拍他:“放我下来,你颠得我头更晕了,快去截辆车来。”

“很难受?”丁珉一脸担忧,小心放他靠在路边树下:“你等一下,我马上去。”

看着那件汗湿的蓝背心飞快跑远,许延抱着脑袋颓然趴到膝盖上,虚汗涔涔而下,头痛欲裂伴着恶心反胃四处冲撞,抱紧了膝盖仍像在惊涛骇浪里颠簸,更头疼的是,这混小子闹出来的事该怎么收场。

十多分钟后赶到医院,还没挂上号许延就对着垃圾箱狂吐不止,丁珉吓得脸都青了,抱起他就冲进急诊室,心慌意乱地大声嚷嚷:“我朋友脑袋撞坏了!”  一路插到最前面:“大夫,您快给看看,他脑袋撞坏了!”

妈的,没撞坏也让他咒坏了,许延想叫他别喊,刚张开口胃里的东西又狂涌上来,立刻捂着嘴东倒西歪往外跑,对着垃圾桶连黄胆汁都吐了个干净,仍直不起腰来,没命干呕,仿佛心肝肠肺全呕出来都不够。

“许延!许延!漱漱口!”丁珉拿着瓶矿泉水站在旁边,拍着他的背心急火燎:“早叫你来医院,别管那混蛋,你就是不听!”许延哪还有劲儿跟他分辨,难受得自己也开始害怕,勉强漱了口,头重脚轻地飘回去,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吐干净了?”四十来岁的男医生面无表情地说:“头靠过来,怎么撞的?哪个位置?”

“足球。”许延有气无力地说,指指后脑。

医生随便看了看,翻了翻他的眼底,慢条斯理地写病历:“站起来走直线。”

丁珉赶紧扶他起来走,医生不耐烦地抬头:“谁让你扶的?陪同到门外等,大呼小叫,这是医院不是大街,你,”他指指许延:“倒回头重新走。”

“可是他头晕。”丁珉着急上火地说。

“不晕你来医院干嘛?”医生满脸不耐烦:“你出去问问,看其他人是不是吃饱了来散步的?”

“你出去等,这得自己走,”见丁珉眼睛一瞪又要发作,许延赶紧推他:“我没事儿。”这年头,医疗、教育、公安、金融、工商税务……到处都是大爷,自己有求于人,哪儿得罪得起。

丁珉也知道这当口由不得人,憋着气掉头悻悻往外走。许延闭闭眼睛,忍着晕眩,走完诊室对角线,坐回凳子上:“医生,我的头怎么样?”

“现在不好说,”医生开了个CT申请单:“去照个CT,结果拿给我看。”然后冲门外喊:“下一个。”

医院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丁珉排队交完费,接着扶许延去CT候诊室排号,急诊申请单,也耗了将近一小时才拿到结果,倒回外科诊室,刚才看病的医生已经吃午饭去了。幸好检查结果写着无器质性损伤,两人才稍稍安了心。

换到另一个诊室,又等了半小时才看上病,是个女大夫,态度稍微好些,看了片子后说:“轻微脑震荡,留院观察两天,一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躺上留观室病床,许延才想起还没通知尹心玥,丁珉出去打了电话回来,告诉他尹心玥跑任务去了,一时来不了。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许延笑笑说:“你回去吧,我好多了,自己休息会儿就行。”

“我等你家里来了人再走吧。”丁珉低头坐在床前凳子上,顿了顿说:“许延,前一段儿……”

“是兄弟的,就别提。”许延拍拍他:“我有点饿了。”刚才吐得清光,现在休息了会儿,头没那么晕了,胃也开始造反。

丁珉抬起头,笑得一脸灿烂:“我买饭盒去,我也饿了。”

“嗯,快去。”许延轻快地说,还他一张同样灿烂的笑脸。多日的心结终于解开,即使将要面对无数麻烦,这一刻,两个年轻的孩子,心头都充溢着满满的欣悦,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是朋友。

丁珉通知了班主任,给许延请了假,下午薛玉梅带着高一(1)班的学生都来了医院,留观室一时水泄不通,秦可可左右看看:“不错,脑袋没变形。”同学们全都笑起来。

薛玉梅说:“许延,你好好休息,校运会不要参加了。”

“唉,咱班又少块羽毛球单打金牌了。”一个男生遗憾地说:“余韶光鼻青脸肿掉颗牙都没事,你怎么那么倒霉,一球就砸出个脑震荡。”

病房里立刻鸦雀无声,谁都不接他的话,许延四围看看,丁珉早就没影儿了。秦可可说:“我们一来他就走了,待会儿我留下来照顾你。”

“嗯。”许延抬眼对薛玉梅说:“薛老师,丁珉是因为我被砸了才打架的,他只是一时气愤,后来又急着送我上医院……”

“知道,作为班主任,我不希望见到班里的任何同学有事,”薛玉梅打断他,淡淡说:“可是他今天早上当众打人,打完还跑,性质比较恶劣,学校肯定要严肃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