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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和他一样,上了当。

如果她真的那么爱他,当时得知他死讯时,她应该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一念及此,钟晏铭全身僵硬,紧绷着嗓音质问卢家父母。“映苓真的——闹过自杀吗?”

“嗯。”

“是怎么……回事?”钟晏铭很想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却做不到,他双手握拳,拽住自己大腿。

“这件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卢父哑声解释。“我们把映苓送去加拿大跟她奶奶还有我弟弟他们一起住,以为只要换个环境,她就会慢慢忘记你了。没想到她过去后不久,竟然一时想不开,拿小刀往自己手腕上割!!”

“你说什么?”钟晏铭猛然跳起身,惊骇地瞪大眼。“你说映苓割腕?”

卢父苦涩地点头,瞥了卢母一眼,卢母会意,回房间里取出一本日记。

“这是映苓当年写的日记,她一直不晓得我们偷偷看过了。”卢母闭了闭眼,流下一滴泪。“如果不是偷看了这本日记,我们还不晓得映苓曾经自杀过,她不许她奶奶跟我们说。”

卢母将日记递给钟晏铭,他先是迟疑地瞪着那绘着一个粉嫩少女的封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接过——

奶奶痛骂了我一顿!

她说我不该这样轻忽自己的生命,她说如果我死了,会让很多人伤心,尤其是爸爸跟妈咪。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死了,爸爸妈咪会很难过,就像我现在一样。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觉得好恨,如果老天爷非得在那场车祸带走某个人,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那个人应该是我啊!

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是我不该在车上跟晏铭吵架,才会害他分了心。

都是我的错!

可是老天爷惩罚的却不是我,是晏铭。

为什么会这样?晏铭的家人一定很伤心,我不敢想象,他们一定会很恨很恨栽,因为我害死了他们最亲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为什么还要救活我?

活下来的人,不该是我。

晏铭才是那个比较好的人,总是他在包容我,宠着我,我只会对他发脾气,从没真正体贴过他。

现在想想,晏铭跟我谈恋爱,真的幸福过吗?

我给过他,一点点幸福吗?

他怎么会喜欢上我这种女生?我一点都不懂得温柔——

我好后悔。

晏铭!我好希望一切能够重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一定不会再那么任性,不会再跟你闹脾气,我会好好地爱你,珍惜你。

我每天都要告诉你,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我好痛苦……

不要了,我再也不要谈恋爱了:水远都不要了!

我不配爱别人,我只会伤害别人,根本不能给人幸福……

晏铭,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

可惜,我没有机会弥补你了,水远都没机会了——

第九章

她竟然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弥补他,还有机会给他当年来不及给的幸福,还有机会每天见到他,对他说爱。

她感谢上苍。

想着,映苓不禁甜甜地笑了起来。她坐在餐桌旁,伸手轻轻揉着自己包扎着绷带的脚踝,感觉到的却不是肿痛,只有满腔的感恩。

只要年少时的遗憾得以弥补,她不在乎自己身上要受什么伤,心上又要受什么痛。

只要还能见到他,还能待在他身边,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而现在,换她来给他幸福了。

她笑着翻阅笔记,握着色笔,在本子上勾勒出一道道菜色。她一向喜欢设计新菜色,尤其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而创作。

她但愿有一天,能见他就坐在这张餐桌的另一边,心满意足地吃着她为他准备的料理,然后称赞一声好吃。

她哼着歌,兴致勃勃地涂涂画画,在脑海里想象着每一样材料融合起来会是怎样的滋味。

忽地,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起身欲接电话,一时不察,没注意保护受伤的脚踝,又扭了一下,伤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她呻吟一声,顾不得察看伤口,一拐一拐地走到客厅茶几前,接起电话。

“映苓,是我。”线路另一端,传来秦宝儿轻快的嗓音。

“宝儿,什么事?”映苓强打起精神,笑问。

“你不是问我,有哪个耳科医生比较好吗?我帮你问到一个,他治疗过很多听力障碍的Case,病人对他风评都很下错。”

“真的吗?太好了!”映苓眼睛一亮。“快告诉我怎么联络他。”

“哪,你拿纸笔抄一下——”秦宝儿念了医生姓名和联络电话。“我已经帮你预约了,明天你可以先去找医生聊聊。”

“太棒了!”映苓喜不自胜,隔着电话送了个响亮的吻给好姊妹。“宝儿,你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感谢你啦。”

“不用那么客气啦。”秦宝儿见她那么开心,轻轻一笑,但不一会儿,语音又一沉。“我只希望你那个笨老公能了解你对他的苦心,不要再折磨你就好了。”

映苓没答腔,静静地微笑。

“好啦,我待会儿还要开记者会,不跟你聊了,拜。”

“拜。”

挂断电话后,映苓握着话筒发愣。虽然好友替她找到医生她很高兴,但想起下午丈夫得知自己一直藏住的秘密被发现时,那激动暴躁的反应,她又禁不住担忧。

虽然他后来把离婚两个字收回去了,也坚持送她去医院包扎,再一路开车送她回家,表面上两人的争端已落幕。

但她的心总是不踏实,深怕自己走错一步,又惹得他发怒。

映苓叹气。

晏铭一定不愿意和她一起去看医生吧,说不定还会恨她一再挑弄他不为人知的伤口。

唉,她不想伤害他啊!她能理解他经常听不清别人说话的挫折,也能猜到他为什么不愿让别人得知此事。

该怎么劝他才好呢?

映苓兀自沉思着,连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声都没发觉,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地感到背部有种奇怪的烧灼感,仿佛有某人正专注地看着她。

她茫然转过身,映入眼瞳的人影教她大吃一惊。

“晏铭!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实在太过惊喜,她忍不住快步往他身边奔去,结果脚踝又是一阵吃痛。

她皱了下眉,遗来不及喊出声,钟晏铭已经冲过来,一把抱起她。

她吓一跳。“晏铭,你怎么了?快放我下来。”

他没说话,低下头,直盯着她,阴郁的眼底燃着灼热的火苗。

她被那样热烈且奇异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

“怎、怎么了?”她嗓音虚弱。“干么——这样看我?”

他依然沉默着,眸光依然如火钳烫着她,然后,他抱着她直往卧房里走去,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她不懂他突来的举动,怔忡地瞧着他,脸颊红得像颗苹果,心跳扑通地跳。

钟晏铭在床边坐下,忽地拉起映苓左手,凑到眼前细细端详,发现那白玉似的腕上果然有道长长的、淡淡的疤痕,他浓眉皱紧,眼角一阵一阵地抽搐。

“晏铭?”见他变了脸色,她慌乱且迷惑。“你没事吧?”她坐起身,伸手想抚摸他紧绷的脸。

他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一股冷凉的湿意,那双粗糙且结实的大手,颤抖着。

映苓心一拧,胸口抽痛起来。“你怎么了?晏铭,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吗?还是——”

她蓦地顿住,惊愕地感觉着他靠过来,沁凉的前额与她相抵。

“晏铭?”她哑声唤,他温热的鼻息吹拂着她的脸。

他究竟怎么了?

她不懂,只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颤抖着,身子也颤抖着,与她相距只有一毫厘的脸,似乎,微微染上湿意。

湿意?

映苓惊愕地一凛。

难道他……在哭吗?

她焦躁不安,轻轻推开他,眸光在他脸上流连,触及他发红的眼眶时,她倒抽口气。

他真的哭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红红的眼,颊上透明的泪痕,心跳一下子停止。

从认识他到现在,她不记得自己曾见他哭过。他总是那么坚强,那么硬气,即使以前他工作学业两头烧,一肩挑起照顾弟妹的责任,还得分神哄她这个任性的女朋友——压力像一条拉紧的橡皮筋,随时会绷断,仍不见他有认输的迹象。

他从来不掉泪的啊,为什么现在——

“你怎么了?晏铭,告诉我你怎么了。”她心疼得无法自已,眼眸跟着发酸,泪水一颗颗坠落。“是工作上不如意吗?还是你的弟弟妹妹怎么了?还是因为我……是我太惹你生气吗?你是不是很不想见到我?”

也许,真是因为她。

因为她太烦人,执意纠缠他——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只想到能待在他身边就是毕生最大的幸福,却没想过,这也许正是他最大的不幸。

他一定很不想见到她吧!谁受得了每天被迫面对自己最厌恶的人?

他一定压力很大,她却完全没发觉,只沉浸在自己的愉悦里——她这样做根本不是爱,爱一个人不该让对方痛苦。

“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苦,没想到我会给你这么大的压力。”映苓哽咽,心口像刀在割,痛到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