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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任怎么样也不会想到竟是这个人,快有十年了吧,这位“大幻才子”早已不再在江湖上露面了,谁也不知道他何去何终,也没有人对他有较深刻的认识与解,自他在道上闯混以来,就是一个充满了传奇性的诡异人物,飘飘忽忽的,来去不定的,很多人晓得他有一宗绝技--化身之术,但没有什么人亲眼见过,到底,天下是辽阔的,武林中又是复杂多变的,与本身没有密切关连的事或物,便往往容易遭到遗忘,天知道谁会去想到他,这有如江河的流水,过往的情景,早已被冲激得无形了,就在眼前来说,“大幻才子”公孙荒木对于“青龙社”的各位首要仍然是悠远又陌生的,知道过他,但却太模糊了……

阴负咎面颊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喃喃的道:“居然是他?”

屠长牧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那个灰衣人临终时的提示,便等于点化了我们这整个血腥谜题的答案--公木,公孙荒木,但谁知竟是指着这个人?”

燕铁衣低沉的道:“是的,太不可思议了,那是一段遥远的过去,几乎令人连想也想不起来,没有理由将‘公木’这两个字牵扯上‘大幻才子’公孙荒木……”

朱少凡伤感的道:“就是他,魁首,我以前也曾听闻过他的名号,但却做梦也想不到他竟会是如此阴毒、邪恶又狡诈的一个魔鬼,他的实质,要比他声名的传播来得更为冷酷霸道,我见过许多坏人,像他这样老奸巨猾又心如豹枭的魑魅却是仅遇……”

屠长牧接口道:“这是可以想见的,否则,以你这样的老江湖,怎会也叫他摆得四平八稳?”

哼了哼,阴负咎道:“但是,这却不能作为脱罪的藉口!”

眉头一皱,屠长牧道:“负咎,这件事以后再谈,行不?”

阴负咎冷笑道:“当然可以,反正迟早也要追究清楚的!”

燕铁衣道:“朱少凡,你即是中了他的圈套,为什么不快些密报总坛为你作主呢?你也是个明白人,岂会不知这个后果的严重性?你这可是因循自误,越陷越深了!”

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朱少凡道:“回禀魁首,我何尝不知道后果的可怕?但……一个人被逼到这种地步,早也六神无主了,我实在不敢面对事实,我恐惧想像一待东窗事发之际那惨酷的结局,魁首,这样的日子能煎熬得人五内如焚,肝肠绞碎……真相揭晓了,我必死无疑,若能蒙混下去,至少我还能苟延残喘,魁首,活着虽然是痛苦,但我尚不愿死,尤其不愿似这般身败名裂的死啊……”

燕铁衣平静的道:“饮鸠止渴!”

阴负咎木然道:“朱少凡,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拖迟一天,我们便须以若干生命作为代价?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包庇那凶手一天,‘青龙社’的威信便将受到更沉重的打击?遑论魁首精神上的忧虑,全社弟兄心灵上的折磨了,你贪生怕死,庇护敌仇,出卖组合,纵子侈淫,更中饱营私,简直就是公孙荒木的同谋!”

汗下如雨中,朱少凡颤声说道:“大执法,我知罪了……”

阴负咎冷冷的道:“早该知罪才是,如今才知,已有多少弟兄,为了你的懦弱和自私,化为异物、骨冷艳寒?”

燕铁衣站了起来,道:“朱少凡,我还有一个疑问呢--。”

朱少凡忙道:“请魁首示下--。”

燕铁衣低声道:“公孙荒木到底与‘青龙社’何怨何仇?竟然几次三番以这种阴毒手段来暗算本社所属,又一再造成这等的血腥恐怖,他的出发点是什么?”

朱少凡沙哑的道:“魁首,公孙荒木这个恶魔可以说是恨透了‘青龙社’,他曾多次告诉我,他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将‘青龙社’整垮,他所采取的方式是‘蚕食’,意思是一点一点的把‘青龙社’侵蚀掉,也是一种各个击破的手段,他在暗处,‘青龙社’在明里,形势于先天上就是有利的,他藉着他优越的易容化身技巧,装扮成不同的角色出现,造成迷离惊悚的局面,然后出奇制胜,于不知不觉中屡施诡计狙杀本社所属,他说过不怕‘青龙社’强,不怕‘青龙社’壮时日是悠久的,他有信心有把握,迟早会把‘青龙社’逐渐消灭,直到‘青龙社’彻底瓦解为止……”

双目的光芒凄黯,这位处境危殆的“青龙社”“大首脑”顿了顿,又生涩酸楚的接着道:“他之所以如此怀恨‘青龙社’,其原因要追溯到九年以前一桩过往的恩怨上去,这桩恩怨,实际上是间接形成的结果,可能魁首早已淡忘,或者根本末曾想到,由这件事,也证明了江湖上的冷酷现实以及弱肉强食的惯性……,这不能责怪任何人,要在这个环境里活下去,就必须如此……”

阴负咎不耐的道:“朱少凡,你不觉得你的废话大多了?”

朱少凡惶恐的道:“是,大执法,这就言及正题了--公孙荒木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在这人间世上的唯一亲人,便是他的胞弟公孙大器,公孙大器在十多年前,曾是燕境‘马河坡’当地的‘坐地当家’,在那里,公孙大器可说是一块天,‘马河坡’内外所有的黑路生意全由他一手承包,不论是赌档、酒肆、烟馆、妓院甚至‘挂片子’的买卖俱为他独占,声势颇为喧嚣,但是,这段好景却不甚长,自从我们‘青龙社’在‘大名府’设立了堂口之后,我们的力量迅即伸延向‘马河坡’,同样的,我们的各式黑路生意也纷纷开场,另外,我们更有不少正当买卖也在那里设起,这样一来,我们和公孙大器,就成了对头,时日一长,明暗冲突便避免不了,当然,一再冲突的结果,公孙大器便连吃大亏,因为以他的力量来说,要与获有整个‘青龙社’支持的‘大名府’分堂与‘马河坡’支属来对抗,显见是力有不逮的,没有几年工夫,公孙大器的声势越来越弱,终至被迫衰微溃散,‘马河坡’地面上的一切江湖营生,便完全由我们接收下来……公孙大器经此打击,难免悒郁忧愤,心底消沉,没有多久,即染了一场大病,撤手人寰;他临死之前,一向浪迹天涯的公孙荒木适好赶回,在他胞弟的弥留榻前得悉了此中内情,不用说,他那一腔仇怨便全发泄向了‘青龙社’,认定了‘青龙社’便是逼死了他兄弟的主凶,在公孙大器泄气之前,公孙荒木就当着他兄弟面前起了重誓,要为他弟弟报仇,要倾毕生之力,不惜用尽任何方法来消灭‘青龙社’……”

双眉倏挑,阴负咎怒道:“这个不自量又狂妄疯癫的畜生,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玩意了,凭他要消灭‘青龙社’?他是吃了迷魂药了!”

燕铁衣冰寒的道:“当年,在‘马河坡’,我们‘大名府’堂口的主属在和公孙大器的势力争抗时,可曾直接伤到公孙大器本人?”

摇摇头,朱少凡道:“这倒没有,公孙大器之死,纯是他自己生病死的,但是,他的痛是心病,可以说也是由我们给予他的打击,使他郁闷难伸才憋气憋出毛病来的,魁首,你知道,一个原是不可一世的人,在逐渐失去了一切时,他那股窝囊该是如何深重,情绪又是如何恶劣……”

阴负咎不满的接口道:“正如你方才所说,江湖上原是冷酷的,现实的转变尤为冷酷,适者生存,弱者淘汰,谁强谁便称雄立霸,今天我们有力量,我们自是扬眉吐气,明天另有一股势力兴起,只要我们不争气,人家照样打我们落水狗,这没有什么稀奇,更不该有所怨意,自强自立,能在狂澜中屹挺不倒才是真英雄,裁了筋斗便恨这恨那,算是什么人物?有种的明枪对阵,抽冷子暗里施手脚便不是东西!”

朱少凡苦笑道:“大执法,公孙荒木可不是像你这样想呢,否则倒又好了……”

燕铁衣背着手蹀踱了一会,低沉的道:“江湖恩怨,难从细诉,更难分曲直,有些事实,谁能说谁是正确的、无差的呢?要生存下去,往往便避免不了这些是非了--。”

咬咬下唇,他又道:“公孙荒木现在何处?”

觳觫了一下,朱少凡面色灰白的道:“他住在那里,一直不让我知道……他的行动计划也从不告诉我,只是他有事要我帮他的时候才来这里,平常,我仍然照做我自己的工作,和他的举止不相关连……”

低喝一声,阴负咎怒道:“一派谎言,--朱少凡,你到如今还在拓红他,包庇他!”

颤抖着,朱少凡惊悚的道:“天大的冤枉啊!大执法,我说的句句是实,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我,我还有什为他掩护的必要?他业已害得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啊……”

阴负咎凛烈的道:“我绝不相信你那一番鬼话,看样子不严制拷问,你是不会招供的了?”

“噗通”跪下,朱少凡老泪纵横:“大执法,我早已认罪,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即是不信,便制死了我,也一样问不出所以然来……”

燕铁衣朝阴负咎道:“别逼他,负咎,我看他说的不是假话,公孙荒木此人阴毒奸狡,心计深沉,他对朱少凡自然不会推心置腹,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步步为营,多所保留隐密乃是可以想见的。”

朱少凡悲喊:“魁首明察,大执法清鉴……”

神色冷凛,阴负咎不再作声。

燕铁衣若有所思的问:“朱少凡,你再想想,他在言谈之中可曾透露过什么能够令我们追寻的线索么?不管巨细粗微,凡是可以譬示我们找到他踪迹的言谈或事物都行,你平下心来,慢慢回忆思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