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枭中雄 > 第43章

第43章





朱少凡连连点头,一迸拭泪,一迸苦苦思忆起来,他那张悲惶愁郁的面孔上,泪痕斑斑,浸沾在那眼梢唇角的深刻纹褶里,看上去,他竟是如此的老迈,又如此的孱弱衰颓了……。

心里叹息着,燕铁衣转过头去,不忍再多向朱少凡注视。

屠长牧走了过来,悲悯的扶起朱少凡,然后,他默默无语的又退到一侧。

突然,朱少凡眼睛里闪出一抹亮光,他用力抽了口气,转向燕铁衣,语声急促又仓哑的道:“对了,魁首,我记起一件事来,公孙荒木在十天之前曾相当平淡的问过我,说隔省分堂的公银在什么时候朝总堂解缴?我告诉了他的日期,那日期算一算,就在明天了--那批押解公银的弟兄,必须经过‘晋城’南面的‘松风林’,因为‘松风林’前后都有好几条道路可通,唯独到了‘松风林’那里,只有一条土路便于车马行走,而该地又十分荒僻冷寂,如果公孙荒木他们要想半途劫夺这批银两,就仅有‘松风林’左近最为适宜……”

精神一振,燕铁衣道:“很好,你再想想,没有其他线索了么?”

朱少凡道:“我想过了,魁首,近日来能以找出公孙荒木内心意向的言谈,就只有这一点,事实上,从那一次后,他只来过一次,除了查问我一些总坛防务情形之外,并未言及其他,倒是他的一名手下易装来过两遭,也仅是看看就离开了,他很放心我,他知道我不敢出卖他……”

阴负咎阴冷的道:“不错,若非我们找上门来,你可是真不敢!”

打了个冷颤,朱少凡十分痛苦的垂下头去。

燕铁衣沉思着,他半晌无言。

屠长牧知道他们的魁首又在动脑筋出点子了,而他晓得燕铁衣这一次的“点子”更得多费些精神,务求一击而中,不使遗漏,否则,此遭若“漏”了那个心计狡猾的对头,就不知更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得到下一次的机会了……

  ※    ※  ※

一片黑压压的松林生长在这片斜起的山坡上,山坡是幅度辽阔又延伸向上甚为陡倾的,风一吹来,松涛簌簌,而松枝扎曲盘结,叶密宛若针海,看去不是青葱的而是呈现乌暗的色彩,特别显得有那么一股子肃然又阴凛的意味,彷佛隐隐蕴藏着森森的戾气,这里,就是”松风林”了,林前,有几条道路自不同的方向蜿蜓而来,过了林子,也有几条不同的道路迤逦而去,但是,就在经过“松风林”这段地面的时候,却只有这条土路可通,像是一条多头多尾的蛇,却仅有中间这一段躯干一样,来此之前途殊迥异,过此之后四通八达,到了这里,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近午的时分。

轮声辘辘,蹄声得得,从林前左近的那条道路上,出现了一辆乌篷双辔马车,车前车后,另有八乘铁骑护卫,他们不徐不缓的往这边移动着,空气中是一片宁静的气氛,而那些骑士以及车上的驭者,也一样是充满了安详得几近懒散的神态,他们全是那么悠然自得,又全是那么舒闲安逸,就好似他们正在参加一次踏青郊游似的,人人都轻松得紧。

是的,这就是“豫境”“青龙社”分堂口解缴公银的驿车了,每一年,“青龙社”派驻在外埠大邑的分堂口,都各有一定的期间分几次向“楚角岭”“青龙社”的总坛解缴银两,这皆是某一期间中他们各项生意的盈馀,“青龙社”的人称之为“公银”,各地的堂口派有专人在期限之前护送回总坛去交点清楚,因此,这也是一项例行的差使,多少年来,一直是这样的规矩,也一直没出过差错,“青龙社”乃当今武林黑道中最有声势的组合之一,隐执此道之牛耳,有那一路的牛鬼蛇神胆敢轻易冒犯?太平粮吃多了,看上去这批护送红货的伙计们便个个吊儿郎当,粗心大意,活脱似在逛庙会似的优悠自在”至少,眼前这一拨“青龙社”的弟兄们便全是这个模样神气。

“松风林”的形势说起来,是相当阴恶的,江湖中人,在外行脚之际,尤其在负有重大任务的时候,对于窄道、谷涧,幽林等所在最是谨慎小心,往往避免接近,便一定要经过,也是探了又采,查了又查,早晚到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敢通行,但是,眼前这拨骑队车辆却似乎全不在意,或者说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临到来近,只有一骑奔前,滴溜溜的打了个转,连眼皮子全没撩一下,便朝后招招手表示“安全”了,于是,后头的车辆队便也大刺刺的驶了过来。

八骑簇拥着乌篷车,“忽隆”“忽隆”的沿着“松风林”下这条土路通过,鞍上的骑士一边尚在彼此笑谑逗趣,插科打诨,完全一副蛮不在乎的架势,就在他们刚刚来到林下半途的位置时,前路上,一匹枣红健马已经如飞般迎面卉来!

乌篷车前行的速度立即缓下,八乘铁骑也四前四后的摆成了护卫阵势,但他们虽然已做了这样必须的应变准备,却并不显得有什么惊惶或不安,他们全望着那乘铁骑,表怕上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轻松自在……

枣红马在丈许之前,“唏聿聿”一声长嘶,一个人立之后倏然停住,马上骑士语声如雷的大喝:“青龙在天--!”

一名紫衣大汉拍马上前,回应道:“祥瑞乃见--。”

马上骑士威严雍容的嘿了一声,道:“你们可认得我?”

紫衣大汉注目一瞧,不由立即抱拳躬身:“河南‘开封府’‘铁手级’大头领包子诚谒见朱大首脑。”

骑在那四枣红大马上的人物,赫然竟是“晋城”的“大首脑”朱少凡!

鼻孔里哼了哼,朱少凡大模大样的道:“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粗心大意,半点警觉心都没有的人,事情已临到头顶了,一个个犹在那里谈笑自若,懵然不察,--我看你们就是到时候被人家全摆平了,只怕还俱是些糊涂鬼!”

浓眉大眼的包子诚不觉呆了呆,他愕然道:“大首脑是指--?”

朱少凡大声道:“昨晚本座接获密报,有一拨江湖强梁业已打定主意要在半途劫夺你们这票‘公银’了,对方听说早就调兵遣将,严密布署妥当,非但势在必得,更且决定不留一个活口,可笑你们尚在这里优哉悠哉,亳无警惕,若不是我棋先一着,预得消息前来示警,你们恐怕就全投虎口叫人家连骨带渣吞个乾净了!包子诚,你等此行所负责任如此重大,我都万想不到居然一个个全这般疏忽职守,麻木不灵!”

包子诚神色顿变,他紧张又惶悚的道:“大首脑……竟有这种事?”

朱少凡怒道:“我莫非迸是来逗你们作耍子的?”

连运拱手,包子诚道:“不敢,大首脑,我只是奇怪那一拨江湖朋友有此胆量?他们莫非都活腻味了?竟敢把主意打到‘青龙社’的头上来?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事后连根刨了他们么?”

一阵阴鸷又冷酷的笑意极快的闪过了朱少凡的眼瞳,他的语声却反而低沉了:“包子诚,如果他们要下手,便不会留下活口的,届时死无对证,又叫谁来替你们报仇?又叫谁去刨人家的根?你真是蠢得可以--。”

乾笑几声,包子诚忙道:“大首脑的意思是?”

朱少凡诡异的一笑,道:“你们先往坡下停车,四个人到前面踩上一踩,看看有无异状,我在这里陪同你们守护银车,大约再过个把时辰,我手下的弟兄就会前来支援了!”

包子诚面有难色的道:“大首脑,为什么要在此地停车呢?这里相当冷僻荒凉,似乎不大合适,再说,我们人手一分散,不就更显得力量单薄了?大首脑知不知道,是那一拨对头要来劫车,以及他们打算下手的确实地点?”

神色一沉,朱少凡暴烈的喝道:“混帐东西,我一片好心,冒了偌大风险前来知会你们,为的还不是你们的性命安全?那有这么多意见问题?你照我的话去做就不会错!我不知道对方会在那里设伏下手,所以才叫你派人先去踩探,我们静候于此,决不要动,乃是以不变应万应,等待我方人马会合之后,才启程前行,对方再要劫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你还不赶快遵令行动?唏!”

嗫嚅了一下,包子诚终于有些委屈的道:“是,大首脑--。”

接着,他回头高叫:“后面四骑前行踩探,速去速回,前面四骑分散护卫,篷车朝坡下靠!。”

鞍上,朱少凡冷眼旁观,双瞳中的神色在这刹那间竟是如此的狰狞邪恶!

于是,调动开始了,篷车“咕辘”“咕辘”的驶向坡下林边,前面四骑左右散开,后面四骑越前奔出--。

朱少凡诡异的眯上了眼,悄然伸手入怀,摸出几粒细小的东西,然后他十分平静的策骑先向包子诚走近。

就在他快要接近包子诚身边的时候,他右手装做搔捞耳下的姿态,他方一举手,手心中一粒细小的、浑圆的、色作翠绿的珠子样的物体已巧妙至极的飞抛到包子诚的衣褶中,由于他力道拿捏得极好,所以包子诚居然懵然不觉!

阴冷的笑笑,他马头一圈,又向第二个紫衣大汉靠近,但是,他才掉过头来,刚刚奔出去的四乘铁骑,只在前头打了个转,又齐齐狂奔而回!

微微一怔,他立即机警的停止了动作,迅速侧首瞧去,边大喝道:“怎么又回来了?搞什么玩意?”

四乘转奔而来的铁骑猛然在十步之外仰立而止,鞍上四人亦稳坐不动,但是,八只眼睛却冷利如刃般凝视着他!此刻,朱少凡方始查觉,这四个铁骑的头巾全都掩扯在口鼻的部位,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们等于是半遮着面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