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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燕铁衣没有作声,默默的看着她。

冷凝绮又接着道:“我不了解你,大当家,但我了解男人,除非你某一方面有毛病,否则,你便也少不掉一股男人的习气,和兴起的念头很正常,你推拒,才叫反常。”

有些啼笑皆非,燕铁衣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以为你的美色可以征服所有的异性,甚至包括我?”

点点头,冷凝绮道:“不是‘以为’,大当家,我是有事实做依据的。”

燕铁衣道:“人有不为的自由,你若不信,尽管照你的想法去做,至于我受不受,那就是我的事了!”

冷凝绮半张着眼,神态妖媚的道:“走着瞧吧!大当家。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光,男女之间的情态发展,可是相当微妙迅速的,这段日子,已算是很长久了!”

燕铁衣的声音有些冷硬的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冷凝绮不在乎的笑笑:“男人,一个男人罢了!”

燕铁衣舐舐嘴唇,觉得真是“岂有此理”,他索兴半倚半躺下去,一句话也不想说,也懒得说了!

冷凝绮挑逗的道:“怎么啦?大当家,心里不高兴了?”

燕铁衣沉沉的道:“不,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我认为这个问题实在不值得再讨论下去。”

冷凝绮笑道:“真的不值得再讨论下去吗?”

又坐了起来,燕铁衣严肃的道:“冷凝绮,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很明白,我们姑且不要去点破,但我要率直的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任凭你用什么方式,都不会达到你心底所希冀的目的。”

冷凝绮僵窒了片刻,冷冷的道:“大当家,你也不要太过自作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燕铁衣道:“对人处世的经验,使我保持了一贯的警觉与尖锐的判断力,我见过太多的邪恶、太多的狡猾、也太多的阴谋,当我遭遇到每一种不同的景况,我都会十分深入的分析和思虑,然后研究其动机并获致其结论;往往许多事情发生,一个剧烈的演变也好,一个小小的动作也好,甚至一点表情的转换,一句话的内容,都不似它表面上的单纯,背后经常隐藏着更大的企图,我的经验使我去探索这些隐而不现的企图,冷凝绮,所以你不要以为我和你有过接触的任何人一般的简单,要不,就是你的愚昧了。”

吸了口气,冷凝绮竟又十分温婉的道:“你把我说得太深沉,太有心机了,大当家,你以为我对你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吗?”

燕铁衣道:“没有最好,否则,恐怕你会大失所望的!”

冷凝绮不禁气往上冲,她尖刻的道:“大当家,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你除了本事比我强上一点,其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看你那志得意满的熊样,倒似诸葛重生--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了!”

微微一笑,燕铁衣道:“我没那么大的能耐,但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耍心眼,纵然比不上诸葛重生,可是比起你冷姑娘来,约莫是多少要高明几分!”

冷凝绮幸幸的道:“等着瞧吧!我倒要领教一下你高明在那些地方!”

燕铁衣又不出声了,只管嘴里咬弄着一根草梗,悠闲自得的眺望着坡下的道路!

冷凝绮余怒未息的道:“哼!表面上看你,长着一付多么天真纯洁又童稚敦厚的面庞,好像那样的生嫩真挚,其实,全不是那么回子事,你的狠毒霸道、狂妄专横乃是首屈一指,无出其右的,江湖上的刽子手、武林中的大恶枭,最最阴险的人就是你。生了张孩儿脸,净做的是些阎王勾当,亏你还开口仁义、闭口道德,就凭了你的外貌,已经不知蛊惑了多少人,残害了多少人,和我比较,你是一丝半点也不比我强;我们都是用外形来掩遮内心的丑恶,你在甜言蜜语后面伸血手,你还自认为比我行?比我高明?别丢死人了。”

燕铁衣静静的道:“是么?”

冷凝绮愤怒的道:“姓燕的,你不要故作雍容大度之状,一个惹翻了我……”

燕铁衣微笑道:“怎么样?”

冷凝绮咬牙道:“我会和你拚了!”

吐掉嘴里的草梗,燕铁衣点点头,慢吞吞的道:“很好,冷凝绮,我们便当你起的誓、赌的咒,一再的保证都是放屁,如果你想反悔、要毁诺,可以,我们现在从新再较量一次。”

一下子又泄了气,冷凝绮悲切的道:“燕铁衣,你别看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坏女人,但我至少还有一样许多男人也赶不上的长处--我不失信、不背约,凡我答应的事,至死不渝!你知道我言出必行,你犯不着又来刺伤我!”

燕铁衣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一摔头,冷凝绮双目宛似透射着火焰:“你这个口是心非,利嘴利舌的混帐东西!”

燕铁衣吃吃笑道:“谩骂只是表示理屈,冷凝绮,此为智者所不取!”

指点着燕铁衣,冷凝绮恶狠狠的道:“姓燕的,如果有一天你栽进我手里,你就会知道我将如何来对付你,我要一根根抽你的骨,一层层剥你的反,把你当猪一样阉了之后,丢你进粪坑里再把你泡腐浸烂!”

“啧”了几声,燕铁衣笑道:“真狠着呢,这些糟蹋人的法子,你是从那里学来或听来的呀?”

冷凝绮睁着眼、斜着眉,玉也似白嫩的颈项上浮起了青色的筋络,她的模样宛如要吃人似的狞厉,字字迸自齿缝:“你以为我做不到?”

燕铁衣视若无睹,闲闲的道:“不敢说,冷凝绮,这样的手段你以前用过么?或是看见别人用过?抑是只听得传闻而已?”

冷凝绮凶横的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沉重的低喟一声,燕铁衣道:“人间世上有许多事,非要亲身经历,是不知其中滋味如何的;光听人讲、自己心里想像,和实际的情形仍然差上十万八千里,冷凝绮,狠话不要说得太满,有些事,是某些人永远做不出的,你自以为横得了心,下得了手,这就叫‘狠’了,其实,你却连狠字的边也没沾上!”


冷凝绮不服的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铁衣冷漠的道:“我告诉你一个譬喻,以杀人来说,一刀杀死也是杀人,凌迟碎剐也是杀人,有些人只能用一刀致死的方式来下手,但有些人却可以像剖鱼一样刮鳞、割腹、剜肉,一丁一点来糟蹋对方,同样的结果是死亡,而其中的过程却大不相同,这样的手段,并不是每一个杀人者都能习惯的,前者是带着激愤的冲动,后者却是绝对冷静的残酷,我以为,你是属于前者那一类型的?”

冷凝绮阴沉的一笑:“你以为我是吗?”

燕铁衣缓缓的,以一种如此晦涩幽森的语气道:“我见过你方才所说的那种酷刑,亲眼见过,那个人双手俱失,仅存下两节光秃秃的臂肘,断肘的部位是紫褐凸凹的斑斑肉痕,瞎了的一只眼变成一个血脓混浊又流淌恶臭黄水的烂坑,眼眶四周是红颤颤的腐肉黏沾一脸的溃疮,赤糊糊、腥淋淋的布满了整个头脸,连鼻子都烂掉了一多半,露出黑中泛青的鼻骨与肉蠕黏的内腔,他的嘴巴已被缝死长合,只存下一条隐约的红线,左腮上是一个人工开割的小洞,皮肉缩卷的乾瘪小洞,混身上下,全都是斑斑癞疮溃烂,叫湿沼粪毒给浸透了,那个人,几乎已不成人形……”

面容上失去了先前的阴鸷,冷凝绮有些作呕的抚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似乎不大相信的道:“这……算什么?”

燕铁衣道:“人彘,听过这个字眼么?”

冷凝绮呐呐的道:“人彘?老天,这不是已经把一个人弄得不似人了?”

燕铁衣冷冷的道:“就是这样!”

冷凝绮忍不住又乾呕一声,她惊悸的道:“那个人,你见着他的时候,是活的?”

燕铁衣道:“是活的。”

倒吸一口凉气,冷凝绮的背脊上都在泛寒,她喃喃的道:“你认识他?”

燕铁衣生硬的道:“他是我在人间世上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更正确的说,他是我的恩人,他曾在一条名称叫做白娘娘的毒蛇利齿下救回我的生命!”

冷凝绮手摸心口,怯怯的问:“后来,后来呢?”

燕铁衣道:“他死了。”

抖了抖,冷凝绮道:“死了?”

燕铁衣无动于衷的道:“不错,人被虐害成这个样子,不但事实上绝无生存的可能,就算再活下去也没有生趣了,这一点,我想在你这位姿容出众又特别注重姿容的美人来说,该是最能深切体会的!”

摇摇头,冷凝绮恨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一刀不足愤,何妨补上三刀五刀甚至十刀?又何苦将人整成这个样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受活罪?大当家,是那一个野种下的毒手?你可曾替你的朋友报了仇!”

燕铁衣低沉的道:“报仇了。”

冷凝绮急问:“怎么报的?”

苦涩的一笑,燕铁衣道:“就用你说的方法,一刀不足恨,我就给了那人三刀五刀,又加上十刀八刀,直将那恶毒的凶手杀得死透!”

冷凝绮犹在气愤的道:“便宜了那里,大当家,你也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对!”

燕铁衣沉稳的道:“现在,冷凝绮,我说了这么一段过往的惨痛回忆,就要触及正题了,我的目的是告诉你,有些人尽管口头上戾势十足,实则却是真正下不了毒手的,我们都是道上闯荡了多年的角色,也都见过世面,经过阵仗,但我们只适宜明刀明枪,搏命溅血的硬闯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