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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吞了吞口水,她艰难地回应着,“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我应该……”

“没有什么是应该不应该的。”他往前逼近,“老实说,你真的想嫁给我吗?想为我生儿育女?想和我共度一生?”

步步倒退,好多的问题,她无法回答。女人嘛,凭媒妁之言得到的婚姻,哪能奢求许多。要与不要,早已经注定,由不得意愿与否。明知道他是夫君,是未来自己托付幸福之人,此刻却也只是个陌生人,突然要她坦诚相对,依然感到万分尴尬。

“你是我的丈夫,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服从……”这句话解释了一切。

嗟,景焰感到丧气,还以为是个有点骨气的女子,原来本质上根本就与他人无异,简直无趣得紧。

“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丈夫是什么,居然能让未曾谋面的你甘愿死心塌地。罢了!”语毕,他索性拂袖而去。

她的回答有错吗?

赵冠容因他的离开而为之气虚,颓然瘫倒在椅子上。

首次见面,她与丈夫居然是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局势下不欢而散。而造成这结果的,正是她自己。

阿娘曾说当女人要认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女人的地,女人未来的一生一世,绝对不能反驳。女人的幸运只在于嫁个好丈夫,会被捧在手掌心珍惜。柔顺乖巧的女子最吃香,只要乖乖听话,就能换取美好的未来……

但现在,她开始怨恨起所谓的宿命,怨恨自己何苦身为女人,居然要背负这些重担?

如果能够,她多么希望身为男儿,亲手打造自己的未来。

泪水开始泛流,嘤嘤哭泣的声音虽然被强自压抑住,到底还是无法避免。

在这个家中,她还有未来可言吗?

※※※

站在门外,霍日晰全都听见了。

直到景焰离开为止,他始终停留在原地没有进去,远远地看着厅堂。因为明白她的骄傲将无法面对被旁人怜悯的感受,所以默默地守在门外,直到吸泣的声音渐歇才离去。

血液里流着冰冷的痕迹,那些无礼的对话冲着娇滴滴的女子而来,她如何承受得起。

他的内心万般的不舍与心疼,如果是他的妻,必定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哪容得下这许多的委屈。景焰到底知不知道,因为粗心与大意将错失何等宝贝,居然嚣张猖狂至极,真是暴殄天物。

在后花园里寻到祸首的踪迹,霍日晰快步跟上。

“为什么要羞辱她?”紧紧揪着景焰的衣袖,他替赵冠容抱不平,“她到底哪里不合你意?”

拍开他的手,景焰整整衣裳,“亲爱的大哥,你替谁强出头呵。”

“打你回到家之后,竟然仍让她独居,传出去之后,要她如何做人?”

“与我无关。”

“不准你再欺凌她。”

“你在警告我吗?”景焰的唇畔在笑,笑得有几分邪气,让对面的男子蹙深了剑眉。

“这是警告!”霍日晰慎重地点点头,眼底射出的认真不容忽视。“而且我发誓,一旦听闻她有任何的闪失,我唯你是问!”

“好严厉的警告。”景焰不为所动,一迳地浅笑吟吟。“我姑且听之,万一她自个蠢动,祸首可不是我。”

“她是个好女人,值得用心体会的好女人。”

“既然如此,你大可放手一搏。”他说得潇洒恣意,“我有成人之美,反正拜堂的人是你。而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娶妻的意愿,赵冠容再好,只怕都无法吸引我的注意。”

“不可能的。”霍日晰黯然低下头,语气充满自嘲,“赵家看上的,是货真价实的景家少爷,我只是个不入流的远亲,寄居在此地已是千恩万谢,哪还能萌生坏念头,试图夺你之妻。”

“大哥,如果你喜欢……”

“别多说,我不会同意的。”语气由强转弱,他用力拍着兄弟的肩头,“景焰,算我拜托你,好好地对待她。幸福来得太容易,或许对你而言,并不值得珍惜。但冠容真的是个好女人,请别伤害她的心。”

伤脑筋,话都已经讲得如此白,为了大家的幸福,选择最合适的道路才是上策,偏偏遇上食古不化的卫道者,简直有理说不清。景焰搔搔头,目前没有方法能将问题解套。

第四章

“发什么愣?”

景焰的怒火朝着兀自思量的樊悠闲,无辜的双瞳眨了眨,异样地朝内室望了跟,他今天吃了炸药吗?

难得的清闲时分,樊悠闵跨出重重深锁的书斋,悠闲地穿梭在豪华的庭院里,欣赏美丽的造景与花木,顺便与整理庭院花草的景荣聊了几句。

少了心烦的人儿,她明显地平易近人多了,笑意盎然。

等发现该回去了,已经是日暮时分,小跑步回到书斋中,幸好景焰仍未出现,正暗自庆幸时,却听见冷如冰霜的声音由内室中传出——

“回来了?”

“是,少爷有何吩咐?”认命地叹口气,她生疏地应着。几乎可以想像她脸上的表情,定是那副忍耐的模样。够了,他是毒蛇还是猛兽?教人避之惟恐不及。

下午,当他无意间从花园里穿梭而过,竟听见银铃似的笑声荡在空气中。藏身在树影后,瞥见她与园丁谈笑风生,展露出羞涩的笑容,心头隐隐产生怒意。而现在终于愿意回来了,却吝于给他一句简单的问候。为什么和旁人就可以有说有笑,和他就只能冰冷地相对。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当然,是书斋内伺候少爷的丫头。”身子一僵,她咬着牙回答。

“你是景府买回的丫头,没有私自玩乐的时间。”

她闭起眼睛,眉头深锁,任内心的伤痛在血液中流窜。明明都是人,她恨上天的不公平,为何有的人吃香喝辣,一辈子不解人间疾苦,有的人却得受尽折磨,还无法换来平凡的日子。

好半晌,眨去暗生的泪意,她才又坚强地开了口,“小悠知道了。”

“既然知道,进来帮我擦背。”明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份,景焰却无法抑制内心的占有意念,无法将她出让给别人。

“不……那不是我该做的……”倒吸几口气,她吐出拒绝。

“谁给你权利决定工作内容?”

“少爷,我不能……”

那本是贴身男仆的工作,绝非未婚的女子该有的行为,如果进去了,只怕还有更多的事情发生。樊悠闵苦恼而面露不耐烦,正要开口拒绝,忽然门外传来耳熟的声音。

“少爷,太夫人请你今晚到大厅用膳。”带着战战兢兢的态度,景福尽责地将命令带到。

还好有人及时到来。她轻轻吐口气,以为眼前的危机应该解除。

“明白了。”

半晌,门内门外都无动静,用力清清喉咙,景福再次提醒,“太夫人、大少爷还有少夫人此刻都在大厅等着你。”

“下去。”他火气旺盛地说。

“是。”景福瑟缩着身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行离去。

“你该死地没听到吗?全屋子都等我一人,连我过门的妻子都在,快点进来帮我擦背。”

“妻子”这字眼让樊悠闵如遭当头棒喝,若非景家毁约,她今日何苦受此折磨。景焰的声音如雷击,震得纤弱的身子剧烈地摇晃着,怎么能进去替他擦背,那是种私密的行为,男女授受不亲,若果传了出去,非但爹娘为之蒙羞,连黄花大闺女的清誉亦毁于一旦。

冲动之下跑出门外,却又随即止步,转过身望着半敞的门扉。她想逃,远远地逃离此处,别让景焰羞辱,但她只是个丫头,哪有任性的权利。

理智上明白自己应该忍,应该像个守本分的丫头,安静而无波的在府里度过卖身的时间。

以往不都这样过的吗?

视若无睹,听而不闻,麻木自己的心智,她只要想起未来能与爹娘共度的好日子,便能苦中作乐,但现在……

算了,这些都只是试炼的过程,没有人会知道的。深呼吸,就当她带着受刑的决心,准备跨入其内,却见景焰慌慌张张地走出,身上的衣裳带着湿气,显然没有将身子擦干就冲出来。

“原来你还没走。”他半喘着气息,只手撑在她的面前,阻挡所有的退路。

气恼下冲出来,竟是怕她不回头,眼睛平视过去,是她纤细的腰身,在近距离之下闻到她的身躯传来淡淡的香味……柔和而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神稍稍平稳下来。

“当丫头的人就得认命。”她是跑出去了,是想离开此地,但是能上哪儿去呢?樊悠闵感到悲哀,穷人家的宿命,她早该认清的,学人家发个捞什子脾气,到头来连饭都没得吃。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认命。”他的怀抱是她惟一的去处,再也没有其他地方。

“呵,我早已经认了。”闪开他的桎,她走进内室拿起毛巾沾水,准备替他刷背,“总有一天,当钱攒足后,我会真正地离开景府,回到爹娘的身边。到时候你就不必再忍耐我了。”

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带着笑的面孔却满含着哀伤。一如微弱的烛光,仿佛风吹过之后,即将消失无踪。

他忘情地伸出手,拉住一双不够细致的手,“你会永远留在此地。

“少爷,她用力地缩回,双手合紧握在胸前,庄重地注视着前方,回避着他的探索,“请快点入浴,太夫人还等着。”

“不用了。”

宽袖一拂,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意念,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