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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来人道:“是。

孔老夫子道:“你不认为你这是多此一举?”

来人道:“属下已经禀告过夫子,属下在中原听到的……”

孔老夫于不耐烦地道:“我知道。”

来人不说话了。

孔老夫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多了:“他的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派几个人去就足够了,何必要你去献身?”

来人道:“有属下做内应,里应外合,事半功倍不说,也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孔老夫子沉默半晌,才喃喃道:“我也不是不明白,但筱原那边,极力反对。他的态度很坚决,而且道理似乎也站得住脚。”

来人冷冷道:“这次‘零卖’行动,是由夫子您和雄藏兄制定的,由属下去中原联络的。筱原君这么样急着争功,不知是何居心。”

孔老夫子声音更慈和了:“好啦,你既已决定去,我也不拦你,只是希望你凡事小心一些。”

来人道:“多谢夫子成全。”

孔老夫子想了想,又问道:“听你的汇报,我有一个印象,好像他很精明,也很少相信别人。你有多大把握能获得他的信任?”

来人道:“九成。”

“你真这么自信?”

来人笑了:“不错。他的确很精明,也的确很少相信别人,但他相倍女人。他几次吃大亏就因为这个。”

孔老夫子也笑了:“吃一堑,长一智。他现在最不相信的,或许就是女人。”

来人笑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孔老夫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又端起他的小酒盅。

他的注意力一下又集中到那半杯劣质酒上去了。

月色如霜,四野的沙漠如雪一般白。

绵延的阴山在月色中,宛如一群蹲伏着的虎狼。

虎狼似已入梦。

虎狼的梦中,会有些什么呢?

安宁的小镇就在静静地月色里、在虎狼环伺中酣睡,睡得像个安详的老人。

谁又知道老人的梦呢?

第四章  安宁镇的秘密

海姬居然真的就住进了杂货店,当起了花深深的婢女。

郑愿二十分不自在,但又没办法。

一想到海姬每夜都有可能在门外床上偷听,他就一肚子火。

而当他看见海姬那惹火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时,火就更大。

可就算地火再大,也不敢发出来。

第三天他干脆让海姬和花深深睡一屋,自己跑到柜台上去睡。

睡柜台的滋味虽不好受,总比知道有人听房的滋味要好上百倍。

但海姬来了也有一点点好处,那就是他终于有空出去喝酒了。

安宁小镇只有一家酒楼,就开在小镇正中。

酒楼的名字是孔老夫子取的,叫“倒也”,听起来蛮风趣的。

酒楼二掌柜的名字虽不是孔老夫子取的,但听起来却比酒楼的名字更有趣。

二掌柜姓满,名叫满窗花,可镇里的人都呼之曰:

“满床飞”。

“满床飞”这三个字,向来是人们形容技艺高超的淫妇时用的。不管是谁,被人当面叫这个绰号,一会都会勃然大怒,至少也会怒形于色。就算再怯懦的人,心里也会极不痛快。

可满窗花不在乎。

满窗花是镇子里最和气的人。

满窗花的脸上,总带着花一般迷人的微笑。

顺便说一句,满窗花今年十八岁,是个很甜很甜的女孩子,有一双月芽儿般的眼睛。

倒也酒楼的生意,似乎永远兴隆。

满窗花像只轻盈的蝴蝶,在酒桌间飞来飞去,两条大辫子晃来晃去,像是柔软的春柳。

“满床飞,给添壶酒。”

“满床飞,俺叫的菜呢?”

“满床飞,……”

众酒客大呼大叫。他们虽在叫着这三个十分淫邪的字眼,脸上却没有半点淫邪的表情。

满窗花甜甜地应着,将众人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郑愿坐在靠窗的一桌。他只要了两角酒,两碟小菜。

他不想多喝。

这里毕竟是地避难的地方,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他慢慢啜着酒,似不经意地打量着酒楼里的人。

他觉得这些人有点奇怪。

他们虽坐在一桌,彼此却极少交谈。他们的话,大多是和满窗花说的。

他们虽极少交谈,却显然彼此很熟。

每一个酒客上楼,他们都会点头微笑打招呼,新来的也会四面哈腰,礼数很周全。

他实在猜不透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还有那个十八岁的大姑娘满窗花,被人呼为‘’满床飞”,居然还一点都不生气。

天下哪有这么和气的女人?


不过郑愿是个很懂得保养身体的人,弄不懂的事情,他就不去想。

更何况他原先对安宁小镇也有所了解。

如果这些彼此熟识的酒客都想掩盖自己的秘密,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们毕竟都是负血债或有血仇,他们有权利保护自己。

再说满窗花,她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女孩子,如果她还想继续将酒楼开下去,别人说点什么,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郑愿一向很想得开。

两角酒将饮尽,满窗花已飘然而至,嫣然道:“郑爷是新客。本店对待新客,一向免费招待三顿酒。郑爷想必还未尽兴,两角酒也实在太少了点。”

她将手中托盘里的一碟火腿片和两角酒一齐放在郑愿面前,抿嘴一笑,又像只蝴蝶般飞开了。

郑愿愕然半晌,突然站起来道:“这怎么可以?”

满窗花远远地乜着眼睛,道:“怎么不可以?莫非郑爷认为免费招待三顿酒太少么?”

郑愿苦笑道:“不是太少,而是根本没必要。姑娘这么做生意。岂非要赔光?”

满窗花吃吃笑道:“郑爷真的以为我仅仅是靠卖酒为生么?”

郑愿道:“当然。开酒楼的人,自然是以卖酒为生。”

满窗花低笑道:“郑爷莫要忘了,酒为色媒人。郑爷难道没听见众位爷叫我什么吗?”

众酒客都微笑,但没人抬头看郑愿和满窗花。

郑愿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难道是真的?”

一个年轻人含笑道:“若非亲临其境,实难相信满姑娘真能满床飞。”

郑愿忙拱手道:“这位是--”

年轻人也拱手,微笑道:“在下姓蒋,单名一个操字,情操之操,而非糙米之糙。”

郑愿道:“在下郑愿;心愿之愿。”

蒋操一扯满窗花,将她扯到郑愿面前,笑道:“这位满姑娘,真名满窗花。两位多亲近亲近。”

郑愿苦笑道:“不敢,不敢。”

他倒是真的不敢。

就算花深深不吃醋,允许他和其他女人鬼混,他也绝不敢招惹一个被所有的人称为“满床飞”的女人。

他不敢,满窗花也根本没有半点要和他吊膀子的意思。

满窗花甜甜一笑,道:“幸好,我也没打算赚郑爷的银子。”’

蒋操哈哈大笑起来,郑愿也只好跟着苦笑。

就这么着,他和蒋操以及满窗花算是认识了,而且还有说有笑的。

这在安宁镇里,是不是可以算得上件“创举”呢?

毕竟,这里的人们彼此之间是很少交谈的。更缺少充满欢乐的交谈。

郑愿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四周的酒客。

他发现他们仍然和刚才一样在饮酒,好像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他和蒋操之间的谈话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

这里可真奇怪。

蒋操属于那种见面熟的年轻人,热情、开朗、健谈,而且酒量极佳。

他这么介绍他自己:“姓蒋的人自古就没出过太大的大人物,有名的虽不少,但很难出太大的名。就拿三国时来说吧,东吴有个蒋钦,蜀汉有个蒋琬,虽说都不错,终究居人之下。曹魏的蒋干更丢丑。所以我后来自己给自己改名为‘操’,好歹沾点曹孟德的余威吧!”

郑愿和蒋操很快就混熟了。

三杯酒一过,两人居然已像知交似的,无话不谈。

蒋操道:“郑兄来安宁镇也快一年了,今儿才第一回来喝酒,实在值得好好庆贺一番。满床飞,再拿点酒来!”

郑愿居然也就没阻拦,他也很想趁机会和蒋操多聊聊。

要在安宁镇找到一个像蒋操这么开朗健谈的人,实在不容易。这机会若不好好把握,那实在是种遗憾。

满窗花果然棒了一坛酒过来了:“这是从江南运来的乌程酒,窑里就这一坛子。难得郑爷今儿赏光,我就忍痛破费了。只是便宜了你这个喝蹭酒的小蒋。”

蒋操伸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满窗花吃惊地跑开了。

蒋操大笑。

郑愿只有陪着干笑:“蒋兄和满姑娘很熟?”

蒋操还未开口,满窗花已在柜台里咬牙恨声道:“鬼才和他熟!”

蒋操笑道:“说这话多叫我寒心?五年的交情了,你不认账可不行。”

满窗花笑着咋道:“我和你妈才有五年的交情呢!”

蒋操悠然道;“你若想让我叫你一声‘干妈’,只管开口。”

满窗花也不恼,但也不再理地。

蒋操叹道:“说归笑归笑,实际上满姑娘是个大好人。郑兄来的次数越多,体会也会越深。”

郑愿苦笑道:“只可惜我还要做生意,不能常来呀!”

蒋操眨了半天眼睛,忽然故作神秘地道:“我听说牛姑娘被你收作通房丫头了,是不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