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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看看它破了没有。”

她们转过身来,朝长沙发走去,经过那落在地毯上的手提包,经过从手提包里掉出来的各种纸张、画笔。刚才病人跳起身,把手提包掉在地下的时候,她是何等暴怒啊。但现在,恐惧和忿怒都烟消云散了。

西碧尔本来一直坐在写字台前面,总是与大夫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但这次西碧尔贴着大夫坐在长沙发上,甚至在大夫说了“没有伤”以后也没有把手从大夫的掌心中抽出来。

可是她的心情又一次发生变化。

“有血。”病人道。

“没有血,”大夫答道,“你没有受伤。”

“储藏草料的顶棚上有血,”病人解释道。“汤米·埃瓦尔德死了。我在场。”

“你在场?”大夫问了一句。

“是的,我在场,在场。”

“顶棚在哪里?”

“在威洛·科纳斯。”

“你以前在威洛·科纳斯住过?”

“我现在‘巨’(就)住在那里,”她纠正大夫问话中的错误。“谁都知道我现在住在威洛·科纳斯:”

“巨(就)”。西碧尔以前从不这样说。大夫所认识的西碧尔也干不出刚才这位病人所干的事。西碧尔还在重温那顶棚上发生的事,而大夫心里却渐渐涌上一种神秘而可怕的感觉。

自从病人从椅子上跳起身来的时候起,这种感觉就开始了。西碧尔的话愈多,这种感觉就愈甚。

“我的朋友雷切尔跟我一起坐在顶棚上,”西碧尔滔滔不绝。“还有另外几个孩子。汤米说:‘我们一起往下跳进牲口棚吧。’我们跳了。有个孩子碰到了现金收入记录机,那儿正好有一支枪,就走火了。我走回去一看,汤米躺在那儿,死了,一颗子弹打穿了心脏。别的孩子全跑了。只有雷切尔和我没有跑。她去找奎诺奈斯医生。我跟汤米留在那里。奎诺奈斯医生来了,叫我们回家。我们没有走。我们帮助他挪开枪,用毯子把汤米盖好。汤米只有10岁。”

“你们俩真是勇敢的小女孩,”威尔伯医生道。

“我知道汤米死了,”娃娃腔还在继续。“我明白。真的。我呆在那儿是因为我觉得把汤米留在那里一个人躺着不好。”

“告诉我,”医生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有血,”这是回答。“我看见血了。血和死亡。我知道什么叫死亡了。真的。”

“别再去想什么血了,”大夫说道。“你愈想愈会悲伤的。”

“如果我悲伤的话,你关心吗?”又是那种好奇的、不信任的表情。

“我非常关心,”医生答道。

“你不是骗我吧?”

“我干吗要骗你?”

“好多人骗我哩。”

这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忿怒、恐惧、对人们极度的不信任。悲痛地深信自己还不如一扇窗户重要。在这一小时中表现出来的这些感情和想法,是内心极度紊乱的症状。在病人受尽折磨的心灵中,就像污井中沉渣泛起一样,一切都浮到表面来了。

自从病人冲到窗前时开始,医生不仅注意到她的行为与以往有异,而且她的外形和嗓音也有所不同。她好像缩小了。西碧尔在站着的时候总是尽量挺身,因为她觉得自己身材较小,而又不愿让人感到这一点。可是现在她好像缩成原状,恢复原来的大小了。

嗓音也不一样,像娃娃说话,不像西碧尔。但这肿小女孩的嗓子居然用娘们儿的词句痛斥男人:“男人全都一个样。‘巨’(就)是无法相信他们。”西碧尔,这位追求尽善尽美的中学教员,这位严格的语法学家,绝不会用一个不合标准的词:“巨”(就)。

医生有一个明确的印象:她现在打交道的是一个比西碧尔年轻的人。但那对男人的一通臭骂呢?医生有一点吃不准。这时,她原来已不敢去想的问题突然冲口而出:“你是谁?”

“你能说说我和她有什么区别吗?”她一面说着,一面摇着脑袋。“我是佩吉。”

医生没有答腔,于是佩吉说下去:“我们外表不一样。你可以看出来的。可以的。”

医生问她的姓。佩吉的回答很轻率:“我用多塞特这个姓,有时用鲍德温这个姓。实际上,我的全名是佩吉·鲍德温。”

“把你的情况跟我讲讲好吗?”医生建议道。

“好,”佩吉同意。“你想知道我绘画的情况吗?我喜欢绘黑白画。我用炭笔和铅笔素描;我的画没有西碧尔的多,也没有她的好。”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才提问:“那么,谁是西碧尔呢?”

医生等候着回答。于是佩吉答道:“西碧尔?噢,她是另外一个姑娘。”

“我明白了,”医生又问道,“你住哪儿呢?”

“我跟西碧尔一起住,可是我家在威洛·科纳斯,我已告诉过你了。”

“多塞特夫人是你的母亲吗?”医生问道。

“不,不是!”佩吉向后一缩,靠在小枕头上直哆嗦。“多塞特夫人不是我母亲!”

“没有什么,”医生叫她放心。“我只是问问。”

突然间,佩吉离开长沙发,像不久前冲向窗户的那种蜘蛛样的迅速动作,朝房间另一头移去。医生紧跟在后面。可是佩吉不见了。坐在那张红木小椅上,贴近写字台的,是中学教员西碧尔。这次医生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的手提包怎么掉到地板上去了?”西碧尔嘟哝道。她俯身向前,耐心地拣着从手提包里散落的东西。“是我干的,是吧?”她又指向窗户。“我来赔,我赔,我赔。”最后,她耳语般轻声问道:“信呢?”

“你撕了,扔进纸篓了,”医生故意直言不讳。


“我?”西碧尔问道。

“你。”医生答道。“我们谈谈刚才的事吧。”

“有什么好说的?”西碧尔压低嗓门。她把信撕了,窗玻璃打碎了,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怎样和为什么这样干的。她伸手到纸篓去拣片纸只字。

这段故事中,西碧尔·伊莎贝尔·多塞特的身体中出现了不同的灵魂,一个自称“佩吉”的人。而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出,佩吉有两个,一个是发火的、砸玻璃的佩吉;另一个是胆

小的、软弱的、对心理医生很依赖的小女孩佩吉。

在这本书中,心理学家发现女主人公有17个“自我”,分别是:

西碧尔·伊莎贝尔·多塞特,一个性格干瘪的人,醒着的自我。

维多利亚·安托万内特·沙鲁,小名维基,一个自信的、世故的而又动人的金发女郎,西碧尔众多自我的记忆痕。

佩吉·卢·鲍德温,一位热心的、爱武断的、常常发脾气的小鬼,长着狮子鼻,留短发,一副调皮的笑容。

佩吉。安·鲍德温,佩吉·卢的副本,外表相似,老是怕这怕那。

玛丽。露辛达·桑德斯·多塞特,一个沉思的、富有母性的、恋家的人,比较矮胖,一头深褐色长发,靠一边偏分。

马西娅·林恩·多塞特,有时也姓鲍德温,一位作家和画家,极易激动,脸呈盾形,长着灰色的眼睛和靠一边偏分的褐发。

瓦妮莎·盖尔·多塞特,有强烈的戏剧观念,极有吸引力,长着高高的红发、苗条的身躯、炭褐色的眼睛和富有表情的椭圆脸。

迈克·多塞待,西碧尔两个男性化身之一:一个木工和建筑工,长着深色的皮肤、黑发、褐色的眼睛。

锡德·多塞特,西碧尔两个男性化身之一:一个木工和修理工,皮肤白皙,黑发碧眼。

南希·卢·安·鲍德温,把政治当作圣经预言的实现而对之深感兴趣,十分害怕罗马天主教徒,有自杀倾向,长相与两个佩吉相似。

西碧尔·安·多塞特,无精打采,到了神经衰弱的地步,苍白,胆怯,长着灰金色头发、椭圆脸和直直的鼻子。

鲁西·多塞特,一个婴儿,一个未充分发育的自我。

克拉拉·多塞特,虔信宗教,对醒着的西碧尔甚为不满。

海伦·多塞特,非常胆小但达到目的的劲头不小,长着浅褐色头发和眼睛,直鼻薄唇。

玛乔里·多塞特,安详、富有活力、很易发笑;一个逗乐的人,身材娇小,皮肤白皙,鼻子扁平。

金发女郎,无名无姓,一个永恒的青年,长着金色的卷发,说话轻快活泼。

新的西碧尔,第十七个自我,其余十六位自我的混合物。

按我的看法,她应该是发现了16个自我,而第17个自我只是所有这些自我总和后的整体,就仿佛16个人组成一个班,这个班的总体的样子就是这第17个自我的样子。

第二节  我们都有多重人格

我之所以要引用这个故事,是因为它和我所做的事情关系非常大。这本书研究的是一个特殊的人,一个“多重人格”的患者。当我们看到西碧尔奇特的行为表现时,我们会很好奇,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而我将告诉大家的是,实际上这样的人并不少见,这样的事情更没有什么奇怪。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像西碧尔一样,我们每一个人心中,都存在着许多个不同的自我,只要用一种极为简单的方法,我们可以让每一个人发现自己心中的这些“自我”,可以让每一个人和这些潜藏的“灵魂”对话、交流。西碧尔的人格分裂为十六七个,是自发的;而我们可以主动地把我们的人格分裂为十几个不同的自我,甚至几十个不同的自我。我们每一个人和西碧尔一样,都有许多个不同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