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武侠修真 > 国境之南 > 22第21章

22第21章



        晚上和姜夏约好了5点在图书馆五楼报刊室碰头,少鋆郑义枯坐许久也不见姜小姐姗姗来迟身影。

        “和她有联系吗?”不用看也知道桌子下少鋆把手机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反复折腾。

        “她?姜夏么?”抬头看郑义。

        “许宁”

        “哦”少鋆摇了摇头,借着书的掩护悄悄把手机合上放到桌上。

        其实知道她离开的一开始就想打电话给她,反复思忖后只发了条短信说“雪梨和枇杷对嗓子疼很有效果”,三天了却不见她的回复。想到许宁刻意的离开其实是两人默契协定的思考时间,自己的沉不住气的去追问,倒好像是在催促她,在给她上时间的镣铐。看来要把手机扔了,免得再做出令自己懊恼的事情来。

        “那温毓佳小师妹?”

        “听起来你好像比较中意温毓佳,小师妹?”

        “误会了,只是这两天老看见她睁正大眼睛楚楚可怜地远远望着我们,连个招呼也不敢过来打,我见犹怜呐!”

        “这两天一直碰见她?”怎么可能,这两天他俩除了上课回家就一直泡在图书馆,郑义碰得见她,自己怎么会没看见?

        “咱们小乖可是极品圣人,心里一次只能装一个人,能看见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才奇怪。”郑义毛条斯里装腔作势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损他心胸狭窄不能容人而不是专情之至。见少鋆稍稍愠怒的脸色,眼睛一挑示意他看报刊展柜。

        展柜边站着个女生,身形很熟悉,脸被摊开的杂志遮住,棕色长卷拢靠在肩上,一裘粉黄色短裙,一会儿杂志一角露出乌黑大眼偷偷瞄向少鋆郑义,那不是温毓佳还是谁?

        当场被抓了个正着,温毓佳只能悻悻走了过来。

        “师妹,好久不见。”郑义笑得格外的灿烂。

        “好久不见。”少鋆点点头,做不出笑脸欢迎的表情,只能是僵僵的。

        温毓佳不见得比少鋆自然到哪去,尴尬的杵站着:“师兄好。”

        “师妹很用功,这几天都在图书馆。”现场最最怡然自得应该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超级欠扁。

        “哪有,偷懒来逛逛图书馆。”很快调整了状态,温毓佳稍稍霁颜,对郑义露出微笑,尽量避免视线和少鋆相撞。

        “站着多累人,”郑义指了指少鋆旁的位置,挺没心没肺的,“坐那吧,你和你陈师兄应该有很多贴心话要讲。”

        温毓佳硬着头皮走过去,抽出座椅坐下,腰杆直挺挺的。

        少鋆还没缓过来,那天后听姜夏说温毓佳好得很能吃能喝能睡,自己也就放松下来,没有仔细去琢磨下次见面应该说什么,不想这么快这么突然就碰见她,还没有做好的心理建设,现在更是被震得七零八落。

        其实照正常的思维来讲,处在拒绝一方的少鋆此时应该是理直气壮。所谓先爱着负,既然他作为被告白的一方,手中握着主宰这场爱情的生杀大权;而温毓佳作为乞求对方爱恋的一方,只能是处于弱势,战战兢兢等待别人对自己的权衡取舍。但这种常人的思维就不适合少鋆,他压根没有理直气壮的自觉性。他痛恨别人因为自己而陷入尴尬的境地,在以往的为人处事上不会轻易选择咄咄逼人的方式,老子的中庸之道便是他的人生信条。不过对于许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前的怀柔政策不仅无效,而且让她伪装得更密实离得更加遥远,他必须强硬起来逼她承认逼她面对。所以,对只能是朋友的温毓佳,他无措了。

        “师兄,你的手还好吧?”就像英国人见面时常问天气怎样国人问吃了没有,温毓佳话很聪明地开启话题,避免了一场尴尬。

        “还好还好,”少鋆机械回答,想想没有延续的话题会冷场,“师妹最近怎样?”

        不再坚持毓佳这个称呼,只是关系疏离却又清晰的师兄与师妹,也许温毓佳已经放弃了,也许她是放得更深,暂时的隐忍总能带来意想之外的惊喜吧。

        “还好吧。”犹犹豫豫地回答了,估计过得并不好,温毓佳双边脸颊骨凸出气色也不大好看,“今天怎么没看见姜夏?”

        “应该快就到了。”

        “哦”

        嘴上说是让他们讲讲贴心话,但对面的郑义睁大豁亮狭长双眼一动不动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嘴角不自觉翘起的邪恶弯钩,长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完全就是个等着看笑话的主儿。在这灼灼逼人的注视之下,所谓的贴心话,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么家长里短的面见三字经。

        没想到会这般无趣,反正都已经把事情安排到这份上了,若是还不能好好解决,那也只能怪他兄弟实在资质愚钝了。郑义耸耸肩挑挑眉抛下句“卫生间”大步走开。

        接下来意料之中的空白场面,总得说点什么,少鋆迟钝的脑袋开始超负荷的急速运转,“师妹,参加历史知识竞赛么?”

        “本来想,不过报名那天有事情耽搁了。”语气中有无可奈何的苦意。

        少鋆刚想问什么事,马上就想到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报名的那天正好是他拒绝她的那天,明白了自己又犯下一个无知的大错误,立即闭紧了嘴巴,带着担忧与抱歉神情小心看了她一眼。

        “不关师兄的事情,本来就没有真的打算要参加,而且那天的事情我也不能怪别人,是我咎由自取,不自量力,鸡蛋硬要碰石头。”

        “呃?”这就是她想的理由吗?

        “明明知道大家都喜欢许宁,却还硬要插一脚,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和她抢人。”

        听似天真坦白的话,在少鋆听来终有种说不出的怪味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许宁,为什么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地抢人?她是在暗指什么?


        “要是连自己都看轻自己,那谁又能重视你珍视你,”撇下心中疑虑,少鋆尽可能委婉地安慰她,“至于抢人,能够决定事情的还是当事者本人,师妹你多想了。”

        “噢?”拉的长长的尾音,不像在质疑倒有几分冷嘲的意味,温毓佳斜眼轻轻扫过少鋆的脸,只一眼,无尽的不屑睥睨倾袭而来,眼睛一转凌波清澈,又恢复往日的纯真。

        最近与许宁接触久了,少鋆总能留意出旁人神色的一些细微变化。就是温毓佳最后稍纵即逝的一眼,让他终于知道怪在哪了?就是告白那晚她瞥来不甘怨恨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复杂嘲笑的表情,还有刚刚意味深长的话语:然道温毓佳并非是想象中那烂漫无害的女孩?

        早在告白那天她就很直白地表现她对许宁的讨厌,所以再来想想她的暗指就很简单:“辣手摧花”许宁终能凭借无懈的外表随意的作风轻而易举虏获一票男生,高调的生活在万众瞩目里,纵然她的真爱在许女皇眼中不值一提,但追求真爱的行为却备受阻挠,更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所以许宁就是很坏很坏的人,而她只是默默无闻无权无势女孩,根本是许女皇肆意游戏的牺牲品。

        陈少鋆的脸色愈来愈惨淡,一青一白交相呼应,他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

        “师兄,师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要紧吗?”转眼温毓佳关切的脸盘近在咫尺。

        好像被突如其来的洪水猛兽吓着一般,少鋆条件反射地往后躲闪开,椅脚摩擦地面的刺声响开,周遭有些看杂志的同学投来不满的目光,讪讪地朝他们歉笑。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举动可能会伤了她的颜面,回头却见她如常笑容以示不在意。

        这么快就脸色如常,少鋆决定要好好地观察这位“天真无邪”的师妹。

        “啪——”一沉重的大袋被甩在桌子上,姜夏一手扇风另一手拿着面纸抹汗。瞧了瞧坐在少鋆旁边的温毓佳:“呦,这么巧你也坐这边,不是特意来等人的吧?”

        不是没有听出她的暗讽,温毓佳仍甜甜冲她一笑:“的确是来等人的。”

        “哦”温虫的笑容让姜夏寒毛直立,掠过少鋆再问她,“那等的人到了?”

        温毓佳点点头,大眼睛闪烁灿烂光辉。

        演戏本来就不是少鋆所擅长的,现在有姜夏来解围,正好他可以闭紧嘴巴仔细观察。

        “那等他,还是等我?”姜夏低头把袋子里的东西淘出来,漫不经心地随口说说。

        “等你们,许宁今天有事吗?”

        “稀罕,这年头还有专爱碰钉子的,”等一个几天前刚拒绝自己和一个见面就对自己冷言热讽的人,这温毓佳不是脸皮太厚绝对就是脑袋有坑,还是月球坑。看着她的笑脸,姜夏越发地想知道这人的脑子回路到底怎么回事,“不逮着她不在的空隙,哪有你上场的空间。

        温毓佳脸色一白,上齿咬下唇,黑曜石似的大眼蒙上薄薄雾气,分外可怜地瞅着姜夏,而后者当她是隐形人,忙着手中的活。

        平时吧,姜夏对大伙是嘻嘻哈哈直来直往,但每每遇见了温毓佳,她的直言不讳完全是升级版的,甩脸使色进行残酷的人生攻击,倒也没见温毓佳怎么发脾气过,顶多就脸色差点隐忍了事。现在温毓佳的处境不禁让少鋆很同情,女生的脸皮薄,把她逼到这份上真的不好。

        “你满头大汗的带了什么东西?”郑义回来就看见姜夏摆弄大袋子,掏出一大摞《xx五千年》,顿时觉得额头瀑布汗狂冒,“  大小姐,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图书馆啊!”

        “知道是图书馆,满世界的书都在这,你从家里背这么一麻袋书来干嘛,吃饱撑着没地方消耗多余热量是吧?”

        姜夏自己也傻眼了,斗志高昂的忙活了半天,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不过要她在郑公公面前承认自己犯错,门没有窗也没有:“那是因为...我和小宁的书比较有感情,沟通起来方便。”

        “你和你家的马桶感情也不错,怎么没想到要一起扛过来!”死鸭子嘴硬,姜夏的小错误在郑义这都是由显微镜放大处理的,抓住一处肯定是要狠批再批往死里批。

        “不许笑!”对付不了郑义,然道其他人她就对付不了,姜夏绷着脸瞪向一边捂嘴偷笑的某两人,咬牙切齿蹦出几字。

        “姜夏参加历史知识竞赛么?”温毓佳正正脸色后问。

        “是郑义代替姜夏参加。”难得回答的是少鋆。

        “喔,”显然温毓佳对这个答案有些纳闷,但一想很快又明白了。

        “这高尚的活动还得高尚的人参加,脑袋空空的还是搬书去吧!”郑义抬高自己也不忘乘机再损下姜夏。

        “郑公公,麻烦你快快把元明清看完,因为啊,你什么时候看完,决定着我们什么时候回我家哦!”颇有威胁的口气。

        没法子谁让郑义现在是疯狂迷上了姜妈妈熬得补汤,那美名了少鋆的补汤,十之八九都流进他的肚子里,抓住这个把柄还怕郑公公不乖乖的听话,一想到这个,姜夏忍不住要对天长笑三声。

        “不是吧,混口汤喝成本这么高,好几百页!”郑义嘴上说着,手却是马不停蹄的翻起了书。

        “郑义去姜夏家?”温毓佳疑惑地看向少鋆。

        “补汤对骨折复原有帮助,姜妈妈隔天晚上在家给我们留了一份汤。最近郑义备战竞赛,就一星期的时间准备,工作量比准备高考还要大,几乎都是他在喝。”

        “这样啊?是该补补,不过重在参与何必这么认真...”温毓佳话说一半,忽然大悟似的,忍不住提高了音调,“是要认真准备下,这次活动的策划是...”后面的话细弱蚊呐,她有意无意地扫了姜夏几眼,“反正必须全力以赴!”

        “我说你眼睛是近视远视还是斜视,没事老瞧我干嘛?”姜夏最看不惯就是欲言又止话里藏套的把戏,今天温毓佳在这儿出现就是让她左右看不顺眼,非得挑出几根刺来不可。

        “没有没有,”温毓佳闪闪捂捂,看来是被姜夏快要喷火的杀人眼神吓到,急忙转战旁人,“郑师兄,一个人看书有点枯燥,要不我帮你补补?历史这方面我也比较熟悉。”

        “咦?没听错吧,你是想帮小乖补呢,还是郑公公?”不去找少鋆献殷勤倒是扒上了郑义,温毓佳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我想既然郑师兄帮你出面,为的肯定不是那五百块,与其他这么辛苦啃读,不如我帮他,效果会更快点。”面对气势汹汹的姜夏,温毓佳显得怯生生地,声音都要掉了八阶。

        “为的肯定不是五百块钱,你这么肯定?”

        “郑师兄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帮你搞定李哲学长,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温毓佳抿着嘴愤愤不平看着姜夏,严肃的表情像是在捍卫她心中的王子一样。

        她的话刚落下,四人皆是一愣,那个埋得很深的最不能见光但大家心知肚明的理由,就这么冠冕堂皇上了台面。

        不是恼羞成怒,但姜夏确实是愤怒了。最烦别人拿李哲说事,明明没有的事,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已经是定在案板上的事了。而且还被指责奴役友人去向所谓她的心上人献殷勤,她还没这么不要脸!用力地克制桌下她蠢蠢欲动要挥向那欠扁的脸的拳头,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定在温虫的脸上,目光利刃插得她千疮百孔。

        郑义看了看温毓佳那满是为他打抱不平的神情,不知作何想法,看看了旁边愤怒的姜夏,没有继续讥言嘲讽,淡淡一丝苦笑,安静地看手中的书。

        少鋆眼神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三言两语间,温毓佳率性不满的实话轻易就挑起了姜夏的愤怒,郑义的苦笑。在这之前,郑义与姜夏打打闹闹恶言相向,本质上没有损害他们间友谊,反而更加密切了,像现在这样僵着脸默不作声,大事不妙!想到这恍然间冰箭雪刃齐齐射来,一股极致恶寒瞬间穿透他血肉骨髓:翻手为云覆手雨,温毓佳不可能是烂漫天真,而是极富心机。

        就像电影里普通杀手只是武功了得;而真正高超的杀手杀人不见血,左右天下人的认知取向,进而施以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让对方有口不能言,即使不能含恨而死,也是名声臭到必须躲进深山老林过了终生。今天温毓佳谴责姜夏心疼郑义,和之前她对告白失败的解释是一样的,贬低对方哄抬自己,她的话天真无知却又是诚恳真挚的代表着正派的道义,而被揭露的是对方狡猾的私心。

        有个故事说的是智子疑邻,当怀疑一个人有犯罪的可能后,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掩饰狡辩。此时少鋆看那张微微嘟着嘴和姜夏对峙的脸,瞬间就扭曲成轻蔑的斜睨,弯起的嘴角冷哼一声。

        “起早贪黑的,这几天郑义确实辛苦啦,要不今晚放半天假怎样?”少鋆巴不得现在他们立刻散场,告诉郑义他的猜测。

        姜夏簌地站了起来,把桌上的书收拾地哗啦啦作响:“散会啦,散会啦,哪来回哪去!”抱着一摞书一旁站着。

        郑义合作地把合上的书放在最上面:“我去取车。”和他们打声招呼先走一步,温毓佳忽然追了上去,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两人并肩下楼。

        “呀呀——”张着嘴看他们一起消失的背影,姜夏怀中的书掉了一地,冒冒失失叫了声慌忙弯腰捡书。

        长叹口气,少鋆也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