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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是法国印象乐派大师德布希为女儿所做的儿童音乐名作“儿童天地”里的一段,也是他儿时最喜爱的钢琴曲之一,但这时候听来就有点……

“蔡先生。”担任蒲公英特别护士的苏明芳有礼的向他打招呼,他朝她望过去。

“这是……”

“我带来的。”华英在他身后回答。“德布希的‘儿童天地’是大姊最喜欢的古典乐之一。特等病房果然不一样,视听音响齐备,而且还是一级棒。”

听出他语气中的欣羡,耀庭莞尔。“你不会是在羡慕令姊所受的待遇吧?”

“啊?那倒不是啦。”他搔着头,做出一副惊恐表情。“想到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即使是帝王般的享受我也不敢羡慕。不过,这里的音响真的很棒就是了。”

“没想到令姊会喜爱古典乐。”

“什么意思?”

不悦的轻嚷自半敞开的彩绘荷花图案拉门里传来,听出声音里的愠怒,耀庭弯起嘴角,心情放松不少。

有力气发怒就表示人没事了。

他微眯着眼,将拉门拉到尽头,朝里走去。蒲公英半坐半躺在床上,一抹气恼的红晕将早上还像败叶般的脸渲染成瑰丽,两簇火焰点亮了她原本无神的眼眸,精神奕奕的直射向他。

“你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芙颊上的红彩更深,一时间脑中乱成一团,忘了该对他生气的。

他这个人……蒲公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对于她,他应该是个陌生人的,可是在两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她实在很难将他归类于陌生人的范畴。

早上的那幕蓦地翻上心头。

两人曾经那么亲密地连结在一块。当她痛得几乎要死去时,是他充满力量的声音鼓舞了她,让她有力量与疼痛对抗。她不自觉的迎向他熠熠生辉的黑眸,他眼里的神采让她领悟到他也正在想同一件事。

蒲公英忽地心情慌乱,平静的心湖被一颗有能量的石子激起千层浪,涟漪久久不散。

“我来之前跟国美通过电话,她说你的状况一切正常。早上的急痛应该只是突发事件。”

耀庭的话让公英猛然回过神,目光如电的投向他身后的华英。

“爸爸有打电话回来吗?”

华英怔住,怯怯的瞄向耀庭求救。

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让公英的不安加剧。

“爸爸打电话回来有说什么吗?”

耀庭一听便晓得她起了疑窦,忙向讷讷说不出话的华英使了个眼色。

“华英,你姊姊问你话呢!”

华英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爸爸说……”

“是不是玉英出事了?”

对于公英光看弟弟的表情就能将事情真相推敲个八九不离十的本领,耀庭不禁感到佩服。她干嘛不去当警察?凭她的身手和才华,绝对够格!

“大姊……”

弟弟越是嗫嚅着不敢讲,公英就越发焦虑。一种难言的悔疚和不安,如潮浪拍打着她的良心。如果妹妹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出任何事,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

“你快说!”她几近咆哮的道。

“你不要激动。”耀庭怕她会急得跳下床来逼问华英,连忙上前阻止她。

“你教我怎么不激动!如果玉英因为我……”她逸出痛苦的低吼,晶莹的珠泪滚出眼眶。

“不是你的错误!”又急又痛的情绪暴雨一般冲刷着耀庭,他绝不许她把所有的不幸揽在自己身上。“就算你妹妹真的出了事情,也跟你无关!”

“你不明白……”

“我明白,该死的明白!”他粗声道,将她的上半身紧搂在怀,紧贴着地的耳说:“你想把所有的责任归咎于自己,可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妹妹也是同你一样的想法,她心里会有多痛苦?这种事根本就……没有事实根据!就算是真的好了,那也不是谁害谁。一天之内,不知道有多少人遭遇相同……”

“你是说玉英……”她悲呼出声,娇弱的身躯簌簌颤抖着。

耀庭暗骂自己该死,明明还交代华英口风守紧,自己却说漏嘴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没错,令尊是打了电话,我刚才就是在跟华英商量这件事……”

“我爸爸说了什么?快点告诉我!”她着急的催促。

“你别急,我会说的。你妹妹在医院里受伤……”耀庭决定将实情做些修饰。“不过你放心,因为是在医院,所以马上得到适当的医疗照顾,就跟你一样没什么大碍。只是令尊必须留下来照顾她,没办法照预定行程回来,他就是打电话回来说这件事。华英只是在犹豫,该不该把你的事通知他……”

“不,当然不行!”公英斩钉截铁的道。知道妹妹没有生命之忧,她心情平静许多。“玉英的事已经够爸爸担心了,绝不能把我的事让他知道。”

“既然你明白这点,你应该也能体谅华英犹豫着该不该跟你说这件事的心情。医生说你必须静养,所以他不打算把玉英的事告诉你,毕竟就算你知道也只是瞎操心罢了。”

蒲公英怒视他,虽然他说得有道理,可是……她还是不喜欢被人隐瞒。突然,她发现两人靠得太近,属于他的清爽男性味道,不断随着呼吸侵入她的嗅觉系统,塞满她的肺。

皮肤上顿时冒起火焰,耳根子发烫了起来。她害羞的推开他。

德布西“儿童天地”中的最末一曲“黑娃娃步态舞”轻快的旋律回响室内,耀庭的心急促的跳动着。他痴痴的注视着她羞红的脸,对于蒲公英难得一见的女儿娇态生出一种难言的感觉。

就像万物体察到春意来临时,那种心中一凛的感动。

第四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蒲公英有一种期待的心情。

期待什么呢?

期待着那渐渐熟悉的声音,和那张逐渐不再陌生的脸孔。她默默数着时间,因为他很准时。

上班前来看她,下班后又绕到医院里来。偶尔会在中午时抽空过来一趟,就像个不放心孩子会乖乖躺好的父亲,总要看到她确实躺卧在床上才安心,顺手摸了摸她的额,抚揉她的发,将他手心的力量传向她渐渐康复起来的身体。

对于这样的温情,她懊恼的想,他究竟当她什么了?一个不乖的女儿吗?他想当她父亲,只怕还要早生个二十年呢!也不见得,或许十五年?她犹豫着是否该往下递减。

从那张俊朗的容颜看不出确切的年龄,她怀疑他有没有比她老?

不知为何,她突然非常在意起这点。

国美曾不经意的透露,蔡耀庭和她老公同龄,而她老公和她大哥同龄,她又和国美同龄,这表示蔡耀庭比她老。

做下这样的结论之后,公英的心情显然开朗许多。她朝窗户望去,虽然是秋天了,天空仍蔚蓝得像洗过一样。不远处的苦楝开始换了面貌,春天时会开出淡紫色花簇、与绿叶交织成一片的绚丽景致,由干黄的叶片、结满金红色小果的沧桑所取代,和澄蓝的天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天气真好。可惜蔡先生不允许,不然我可以推你去花园里晒晒太阳。”特别护士苏明芳道。

“他为什么不许?”她讨厌别人不许她做这做那的。

“啊?”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悦,明芳急着解释:“你不要误会喔,蔡先生是为了你好。那些记者一天到晚想采访你,蔡先生是不希望你受到打扰,才交代我们最好别推你出去。”

“记者?”

蒲公英猛然想起,来探访过她的同事和学生都曾兴奋的对她说起他们被访问的事。明白自己错怪了他,心中顿时生出歉意来。

“是呀。虽然已经过了十天,记者仍不肯放弃。社会大众对你的英勇还是很好奇。拿我来讲,要是碰到这种事,大概只有躲起来发抖的份,哪能像你这样挺身与抢匪对抗,甚至还不顾自己性命的救人。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像你这么富有正义感、又有本事的人,可说是凤毛麟角,听说连总统府都想发勋章给你呢!”

“千万不要!”蒲公英脸红的急忙摇头。

她算是哪门子英勇了?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的血气之勇罢了!

如果不是抢匪出言不逊,气坏了她,大概也像苏明芳那样躲起来发抖吧。就因为忍不了那一时之气,造成连锁反应,弄到后来不出面收拾不成,才会挨子弹。不过蒲公英并不后悔这么做。她一向是敢做敢担,既然是自己捅出来的楼子,她拼了性命也要承当。

“这种事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明芳俏皮的朝她眨眼,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就像蔡先生一样,你不是要他别每天来吗?他还不是照常来看你。”

蒲公英啼笑皆非,不晓得事情怎么会扯到蔡耀庭身上来,只觉得颊面一阵热呼呼,突然觉得明芳自以为是的眼光好刺目,连忙避开。

明芳微弯嘴角,看出她在害羞,正想说什么时,悦耳的铃声传来。

病房门通常是不锁上的,门铃是为了通知房里的人有客人来而设。明芳走上前开门,一张似曾相识的俊雅脸容出现,她认出是曾来探访过蒲公英的李柏均。

“请进。”她含笑欢迎,转回身对蒲公英道,“是李先生。”她没有注意到病人突地微蹙起的眉头,让开身给访客进来。

“公英,你精神好多了。”柏均将手中的水果篮和保温壶交给明芳,笑容满面的走向病床。

蒲公英看着他,分不出心中的情绪是苦是甜是酸是辣,或者是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