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楚天裔温柔地安慰我。

呃,大侠,不好意思。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哗哗哗哗”四声,然后是镣铐裂开的声音。

“你确信这把剑不叫倚天?”我小小声地问。

“不,它叫龙泉。”王平非常有气势地收剑。

楚天裔抱住摇摇欲坠的我,举步离开。

囚室的门口,太皇太后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我睁着眼睛,将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除了抱着我的那一位,因为角度的原因,我只看的到他坚毅而不嫌过于宽阔的下巴。

“楚天裔。”

“恩。”

“如果知道你这么快就来救我,打死我也不吃那碗滚烫的米粥。”

生存艰难

水雾氤氲的木桶。

我屏住呼吸,把头也浸泡在温热的香汤里面,清新的荷花香气,轻轻地伴随着流水冲刷着我疲惫的灵魂。我静静地坐在木桶里,自有乖巧的宫女为我搓洗。原先我洗澡时并不喜欢假手于他人,然而被囚系了这么些天,我的手脚皆乏软无力。我低头嗅了嗅脖颈,即使已经泡进水里,味道也依然酸臭的可以。三伏天气,十多天不洗澡,就是再冰肌玉骨也全然白搭。我想起楚天裔抱着我不住地说“对不起”,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厌恶嫌弃,仿佛抱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而不是一个浑身酸臭污浊不堪的麻烦女子。

对于感情,我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一步之遥。因为我清楚完美从来只是了解前的海市蜃楼,一旦你陷入其间,它便轻飘飘地灰飞湮灭。就好象这弥漫的白雾中若隐若现的画面,衣鬓生香,冠盖云集的会场,所谓的上流社会的普通家宴就有这样的排场。

我坐在钢琴前,不知所措地面对着那些黑白的琴键。优雅端庄的林夫人微笑着谆谆煽诱,请司小姐弹一首曲子给我们的宴会助兴吧。闹哄哄的宴会慢慢安静,随着气氛一并冷下去的还有我的心。巨大的钢琴无声地嘲笑怯懦的我,艺术是贵族的游戏,平凡者如我怎么有资格去染指,一如无资格去染指高贵的林墨轩公子一样。我已经记不清那一天我是如何在难堪尴尬里支撑到最后一刻的。我只记得轩在我无助的时候并没有站到我身边,因为那个执意让我难堪的人是他最尊敬的母亲。

我没有权力去指责他的回避,我想他也是左右为难。我也知道母亲在他心目中地位崇高更是无可非议,那才是生他养他,一心一意为他好,绝对不会有心伤他的人。可是我没有办法忍受在我爱的人心中,我并不是NO1,是我欲求不满,是我太过贪心;干涸了太久的心需要的爱无穷无尽。终于多到他也承受不起,只有选择放手离开。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你,而你最爱的人却不是我。我知道这样的感情本来就不应该混为一谈,可是请原谅我的低情商,孤单的我只能凭借这卑微的本能去索取爱。

而你给我的回应却是:“嘉洛,明天你去上钢琴课程吧。”

插花,茶道,这些都还不够,不够进位名门望族林家少夫人的资格;现在又多了一门钢琴,以后还要再添些什么呢?尔生有涯,而求知无涯。

我的沉默,在你眼中被解释为默许,所以你终于展现出了这个夜晚第一朵微笑,开着你的四个圈离去。我看着你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惶恐地发现,你走了,而我却还停留在最初的位置;直到我们渐行渐远。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在你的公寓,我笨拙地单手弹奏《两只老虎》时,你笑的那么开怀,漆黑明亮的眼珠里,满是浓浓的宠腻。同样的画面,只是场景切换,你便蹙额皱眉头。

所以即使没有所谓的第三者的插足,我们也会相忘于江湖。是我们的感情先出现了问题,别人才有介入的机会。我清楚这一切,所以我不会去责怪任何人。我也没办法假装若无其事,六年的感情,不是一个简单的“忘”字就消弭于无痕。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人生有多少这样的美好时光可供我肆意挥霍。

这一切终究是结束了,伤痕累累的我选择在他婚礼的前夕逃到西藏散心。好女人是要微笑着祝福自己的爱人和别的女人幸福地共度一生的,即使自己已经体无完肤,连呼吸都是残延苟喘;这样子才会为人所称道。我不是,所以老天爷很公正地惩罚我这个坏女人,把我丢进了这个陌生的时空。

有谁说过,当你能够在洗澡的时候坦然地回忆起前男友的点点滴滴,那么这就说明你已经彻底将他划入了“过客”的名单。

“鸳鸯,你好端端地怎么哭了。”我微笑着问脸上一片晶亮的宫女。

“娘娘,你看你都遭了些什么罪。奴婢真是该死,奴婢应该一刻不停地跟在您的身边的。”不说还好,我的话一落,原本只是默默垂泪的鸳鸯干脆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皇上还在外面呢,他心里烦的很,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招惹他。”我的手没有力气,懒得做出“噤声”的动作,只好微弱地摇摇头。

“可奴婢心里头难受,跟猫抓了似的。”鸳鸯果然吓的立刻噤声,小小声地抽噎。昔日“闻张辽之名,江东小儿夜不敢啼”,比起他来,楚天裔也是不逞多让嘛。我忍不住竟然轻轻地笑出声。

小丫头先是抬头看着我迷惑不解,而后也欢喜起来。

“对,娘娘,您应当欢喜。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况且,您不在的这些天,皇上是每日必定都会来你的房间坐上半天,长吁短叹,还常常一个人笑。有一次,奴婢听见娘娘房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唬了一跳,还当是娘娘您回来了呢。撩开珠帘一看,竟然是皇上对着您常坐的那张椅子说话。”

“好了。”我哭笑不得地打断绘声绘色的鸳鸯,这丫头平素最爱看戏文。楚天裔要真这么酸,我的牙都软了;恶寒恶寒滴。

“娘娘,奴婢可没有一句虚言,句句都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鸳鸯只差没指天发誓。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忍俊不禁,道:“行了,谁让你记录不够良好。”

洗完澡的感觉真好,神清气爽。除了腿脚还是不灵便,加上身体虚弱,我不得不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能站立这点有些不爽。

“你们下去吧。”楚天裔似乎不耐烦等我磨蹭,直接抱着我放到了床上。

“好好睡一觉,把这些都忘掉。”

“你希望我忘记吗?”我微笑着看他,漫不经心的目光下躲藏的是小心观察的动机。

“暂时先忘记,我保证,不需要遗忘太久。”他明显停滞了一下,继续温柔的帮我把纠结的头发理顺。

那好,我就姑且等待。

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平静,就好象摇篮里的婴儿一样,香甜而安适。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惊醒,惊讶地发现枕边人的眼睛也没有合上。

好吧,不说清楚,我们都卧寝难安。

“楚天裔,关于商家……”

“那已经是过去了的事了。以前发生的,我们都统统放下,只管将来好不好。”他翻身,将我拥在怀里,食指点着我的嘴唇,“不许说不可以。”

“皇上是在命令臣妾吗?”我忽然轻松下来,不介意拿他开玩笑。

“对,抗旨更加不许。”

“楚天裔。”

“恩。”

“你不许对我不好,不许欺我气我瞒我骗我。别人倘若敢骑到我头上,你一定必须绝对要第一个冲上去扁她。”

“瞒和骗不是同一个意思吗?还有‘扁’她,怎么‘扁’?”

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我干脆直接忽略他的疑惑,盖棺定论:“总而言之一句话,我若再遭这种罪,我一准跟你翻脸。”

“不会了,我保证,绝对没有谁可以再伤害到你。”

“任谁都不行?”

“任谁都不行!”

“拉勾。”

“恩?——”

“把手伸出来。“我色厉内荏地命令他,吆喝皇帝的感觉不是普通的爽。

我如愿以偿地勾着他的小手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呵呵,皇帝是金口玉言,说了就不可以反悔。

暂时先忘记也很难做到,因为午时噬脑丹并没有随着我刻意地忽略而识相地消失,一到点,它立刻恪忠职守地发作。我把手背到椅子后面,紧紧地握着,只怕自己一时按捺不住,便抓的头破血流。痒,要命的痒,我的头上开始不住的出冷汗,汗水一浸润,痒意就好象加了催化酶一样,急剧地呈指数增长。

眼泪哗啦哗啦往下面流,我不住地烦躁地踢桌子腿,没有点穴的抑制,今天的毒性发作的似乎比以往的总和都要强烈一些。

“娘娘,你怎么呢?”进来的鸳鸯被我扭曲的面孔吓的手一抖,端着的一碗冰镇酸梅汤全数贡献到了地上。

“你,你——”我猛然看见地上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块,计上心来,管不了许多,死马全当活马医。

“打一大桶井水来,还要冰块,快点,叫他们去弄。你过来,万一我忍不住要抓自己,你一定要拉住我的手。”

“娘娘,你痒的慌?奴婢给你挠挠就是。”鸳鸯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住手!”我声色俱厉,看她吓的呆若木鸡的样子又忍不住放缓了语气,“绝对不可以抓。”这种痒是深入骨髓的,即使把皮肉抓烂也无济于事,何况我的身上连一道伤口都禁不住。

“是是。”鸳鸯立刻抓住我的手,咬牙道:“娘娘,得罪了。”

冰水很快送来,我穿着衣服就跳进桶里,彻骨的凉意在让我瑟瑟发抖之余总算抵消了一部分麻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