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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那不是客栈的招牌吗?上面还写着'客栈'两个字呢!"

"我管不了那么多!下雨没斗笠,可就麻烦了!"

这会儿拜师之礼算是完成了。武藏也死了心,知道是无法阻止了。

一想到这小孩的父亲青木丹左的落魄,还有自己的宿缘,武藏也认为自己真的应该照顾这个小孩,直到他长大成人。

"啊!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大叔!"

城太郎一放心,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手探入怀里摸了半天。

"有了……就是这个。"

他拿出一封信。

武藏好奇的问:

"那是什么?"

"昨晚我拿酒去给大叔的时候,不是说过店里有个浪人抓着我硬是问了很多关于大叔的事吗?"

"对,你提过这事。"

"后来我回到店里的时候,那个浪人醉醺醺地又问同样的问题。他喝得烂醉,总共喝了两升喔!最后,还写了这信,叫我交给大叔。"

"?……"

武藏斜着头,狐疑地翻过信封的背面。

信封的背面竟然写着---

本位田又八

字迹潦草,纠在一起。看起来连字体都醉了。

"啊……又八写的……"

他急忙打开信封。武藏读着信,又是怀念又是悲伤,心情非常复杂。

又八喝了两升酒,字迹虽然不到无法辨认的地步,但是语句已经支离破碎,好不容易才看懂,信上写着:

伊吹山下一别以来,无法忘怀乡土,更难忘旧友。不想日前在吉冈武馆,忽闻兄台之名,百感交集,见面与否,举棋不定,因而到酒馆买醉。

这些字句写得还算清楚,接下来就越来越潦草了。

然而我跟兄台分别后,却为女色所困,好吃懒做,连肉都要生蛆了。怏怏无为过了五年。

今日,君之剑名已传遍京都。

有人说:武藏很厉害!有人却说:武藏懦弱,最会开溜。又有人说:那个剑侠像个谜。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暗自庆幸兄台的剑在京都已掀起了阵阵涟漪。

想来---

君原本就聪明,理应成为剑道高手,出人头地。

反观现在的我---

愚蠢,愚蠢,如今蠢人瞻仰贤友,不觉羞愧欲死。

但是,等着瞧吧!人生还长,未来尚不可测。此刻不欲见君,只盼后会有期。

祝君健康。

本以为信已结束,没想还有补充,看来似乎十万火急。内容大致是这样:

吉冈武馆数千门人,为了前次事件,怀恨甚深,正大肆搜寻君之踪迹,宜特别注意。君之剑法,好不容易才开始崭露头角,绝不可平白送命。我立志要等成大器之后,才与君碰面,促膝长谈,回忆过往。就当作跟我比赛,一定要珍重自己,好好活下去。

这段文字看来友情洋溢,但忠告当中,又夹杂着又八夸大的老毛病。

武藏阅毕,黯然神伤,心想:

为何他不说---哇!好久不见,好想念你?

"城太郎!你问过这人住哪里吗?"

"没问。"

"酒馆的人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吧!"

"他常来吗?"

"不,这是第一次。"

---可惜!武藏心想如果知道又八住哪里,一定立刻回京都找他,可惜毫无线索。

真想见他,想再一次敲醒又八。武藏现在仍然没放弃对又八的友情,想帮他从自暴自弃中站起来。

这样做才可以消除又八母亲对自己的误会。

武藏默不作声地走在前头。此路通往醍醐城城下,六地藏四街道的岔路,已出现在眼前。

"城太郎!有件重要的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武藏突然开口。

"要我做什么?大叔!"

"我想拜托你跑一趟。"

"去哪里?"

"京都。"

"好不容易追到这里,又要我回去啊?"

"我想拜托你带信到四条的吉冈武馆。"

"……"

城太郎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头。

"你不愿意?"

武藏低下头探视他的脸。

"不是……"

他摇摇头,神情暧昧。

"不是不愿意,大叔!您这么做是不是又想把我甩掉?"

看他用怀疑的眼神望着自己,武藏一阵羞愧。城太郎不信任武藏,也是有原因的啊!

"不,武士绝不说谎。昨天的事,请原谅大叔。"

"好,我去。"


两人进入六阿弥陀岔路上的小茶馆,叫了便当和茶水。武藏利用这个空当把信写好,内容大致如下:

致吉冈清十郎

听说阁下与门下弟子大举寻找在下的行踪,现在我人在大和路上,无意改变行程,预定以一年的时间,游历伊贺、伊势,还有其他地区,自我进修。先前拜访阁下,不巧无法一睹尊容,在下同感遗憾。在此跟您约定,明春一月或二月间,一定再度拜访---当然,阁下也会继续修行练习。在下也期许这一刻,介时定要磨炼自己的钝剑,重新拜访。在此祈求名声响亮的拳法老师之门,不再发生惨败事件,敬请自重为荷。

语气郑重,又有豪迈之气,他署名"新免宫本武藏敬上"。

收件人则写着"吉冈清十郎阁下及全体门徒"。

写完之后,交给城太郎。

"只要把这个丢到四条的武馆,就可以回来喽?"

"……不,一定要到大门交给门房之后才能离开。"

"……好,我知道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可是,这事对你来说可能困难了点……"

"什么事?什么事?"

"昨晚叫你给我带信的醉汉,叫本位田又八,是我的旧友。我很想见他。"

"那简单!"

"怎么找呢?"

"上每个酒馆问。"

"哈哈哈!这也是好办法。但是,从他的信上看,他好像认识吉冈家的人。所以我想可以问问吉冈家的人!"

"问到了之后呢?"

"你去见那个本位田又八,转告我的话。就说明年一月一日到七日之间,每天早上我都会在五条的大桥上等他,要他到那里跟我会面。"

"只要这样跟他说就好了吗?"

"嗯---我一定要见他。你要告诉他是武藏交代的喔!"

"知道了!---可是,我回来之前,大叔要在哪里等我呢?"

"这样好了,我先到奈良。你到那边后,只要向长枪宝藏院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住哪里了!"

    第44节:惟一的梦想

第44节:惟一的梦想

"一言为定喔!"

"哈哈哈!又开始怀疑我了,这回要是我食言,就砍我的头!"

武藏笑着走出茶馆。

然后武藏往奈良。城太郎回京都。

此刻,四街道上斗笠、飞燕、马嘶声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城太郎回过头,看见武藏还站在原地看他。两人远远地会心一笑,挥手道别。

6

恋情之风

抚着袖角

哎袖子本已不轻

再添上恋情

其重无比

朱实哼着看阿国歌舞团表演时所学的小调,从后门下到高濑川河里,在那儿清洗衣物。布在水中扬开的时候,飘着落花的水面,也掀起阵阵漩涡。

满腹的思念

却佯装不相思

宛如表面安详的情海

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有人在河堤上对她说:

"阿姨!你唱得真好!"

朱实回头问道:

"是谁?"

原来是个矮个儿的小毛头,腰上横插着长木刀,背着大斗笠。朱实一瞪眼,他便转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露齿而笑,神情老练。

"你是哪来的小子?竟然叫我阿姨,我还是姑娘呢!"

"那---叫你丫头。"

"呸!你还是个小毛头,没资格戏弄良家妇女。看你还淌着鼻涕呢!"

"可是,人家有事要问你嘛!"

"哎呀!只顾着跟你讲话,衣服都流走了啦!"

"我去捡回来。"

城太郎追着那块被河水冲走的布裙,长木刀刚好派上用场,一勾就勾到了。

"谢谢你!你要问我什么事?"

"这附近有没有叫做艾草屋的茶馆?"

"叫做艾草屋的,就只有那边那间,是我家开的。"

"真的啊?---找得我好辛苦。"

"你从哪里来的?"

"那边。"

"那边?那边是哪边?"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从哪里来。"

"这小孩真奇怪。"

"你说谁奇怪?"

"好了好了!"朱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到我家有何贵干?"

"本位田又八是不是住在你家?我问过四条吉冈武馆的人,他们说到这里问就知道了。"

"他不在。"

"骗人!"

"真的不在---虽然他以前是住在我家。"


"现在他在哪里?"

"不知道。"

"帮我问问好吗?"

"我母亲也不知道---因为他是离家出走的。"

"真伤脑筋!"

"谁要你来的?"

"我师父。"

"谁是你师父?"

"宫本武藏(musashi)。"

"有带信或东西来吗?"

"没有。"

城太郎脸转向一旁,眼神迷惘,望着脚边的漩涡。

"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没带信,你这小信差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