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码事。我……我只是不想他有事。”
“邹雨,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麻烦,你会不会这么着急?”
“会的。”
“不过,这件事让我对你们的感情有了新的认识。”
“哦?”
“其实,你表面上装作很不在意他,可是你越这样,就代表你越在乎他。你所做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也一样,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的不顾一切。对于Ken,我不需要那么做。看来,我太低估你们之间的感情。刚才,我只是试试你对他的心意。没想到,这一试,试出了你的真心,他的重要,以及我的无法逾越。”
无可奈何。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全懂。
这样的孽缘终有一天要了断的,我心想。
番外:
如果说林家的一切是他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那么江家的一切则是父亲和江家联合把天上的馅饼亲自送到他的手上的。他像一个傀儡,失去拒绝的能力。他对此的定义是:尽责、义务。他随时准备把它归还给江家。
他和心遥,不经意间被人送作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
她什么也不缺。他喜欢她大度地对他说:Goahead!他也衷心希望她能一辈子心无城府地笑下去。
怎么会没有愧疚,他们俩是家族的牺牲品。可是他自己也很茫然。她不是个好妻子,即使在他生病的时候,身边也只有傅强一个人。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很陌生。她是可以闲谈的朋友,可以一同郊游的伙伴,可以研究好奇的盟友。
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做个丈夫,做个他不爱的女人的丈夫。
他不懂掩饰。
在香港,他常常对着空旷的屋子发愣。佣人比主人多,没什么生气,他觉得那根本不算一个家。记得小时候,他们从美国搬家到国内,他拉着母亲的裙角,问母亲,什么是家?母亲告诉他,只要有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
是啊,要和有爱的人在一起。
他现在才明白,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爱是万万不能的。
他觉得,自己身在一个权力的高峰,周围羡慕的人、觊觎的人、唾弃的人、谩骂的人挤了一堆,他站在那里,只觉高处不胜寒,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如今,他做了这样的决定,该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周围的人迟早都会知道。
不过,在他们知道之前,他会做完所有的事。
他手上拿着飞往纽约的机票,再次踏上征途。
(三十)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周一,我向事务所请了半天假。回到所里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
刚进办公室,高展旗就跟了进来,眼神闪烁。
“怎么了,问我借钱啊?事先声明,利息很贵的。”
他依然神情复杂。
“哑巴了?你再不说,我就要下逐客令了。”
“邹雨,老太爷来了。”
“什么老太爷?”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是林董啊。”
“他?来找我?”
“是的。”
哪?我往四周望了望。
“你别看了。他一早来过,没等到你。他让郑主任转告你,他会等你。”
我的心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来兴师问罪?
“他说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只说你回来了立马去致林会馆找他。”
车停在了致林会馆,我付了钱,下了车,久久徘徊。
他会说些什么?我该说些什么?如果他全部知道了,那么叫我来是为了确认?责骂?还是……
我把心一横,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于是,深吸一口气,踏进会馆的大门。
绿茵茵的草坪,芳香扑鼻。
亭子间的中央,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是林董。
“林董,您好。”面对他,我总是紧张。
“邹小姐,你来了。请坐。”他邀请我坐下。
服务生为我挪开椅子,我坐下,冰冰冷。
“你们先下去。”他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整个亭子间只听见鸟叫声。
“邹小姐,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林董的身体可好些?”
“不错。启正在身边,多少有点安慰。”
“林董好福气。”
“来,这是上好的碧螺春,陪我尝尝。”说完,他倒出一小杯茶,摆在我的面前。
“谢谢。”
“若以后邹小姐有空,可以陪我这个老人家喝喝茶。”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
他越是漫无边际地闲扯,我就越觉得有事。
“前阵子,启正去云南了。”沉默良久,他突然发话。
“哦,是吗?”我不知该怎么答。
“听说你也去云南了。”
“是啊,我去那办点事。”
天哪,我做什么,我去哪,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如此清晰。
“你们还真有缘。”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
“林董,碰到您儿子,实非我所愿,不过我坦然,因此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反击着,维持着我的尊严。
“邹小姐,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那么,请您管住他。其他的,我做不了。”
“哦?”他的眉头皱了皱。
“邹小姐真是性情中人。”
他重新沏了一壶茶。
“启正,他去美国了。”
“呃?”
“你知道吗?”
“不知道。”
“来,再喝一杯。”
“您要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他去美国了?”我实在忍无可忍。
“当然不是。”
“那请您明示。”我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事实上,既然我来了,就没打算逃避什么。
“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
“看了就知道了。”
说完,他把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在我的面前。
他站起来,转过身。
我接过资料,翻看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他全知道了。
我特意留心了一下,这些资料并不全,它只是说筹建新公司,并没有牵涉资产转移等敏感字眼,否则,此刻的林董不会在这招呼我喝茶,而是与他儿子拼命。
尽管如此,我还是心绪难平。
我把资料合上。
见我看完,他拄着拐杖,走近我。
“他准备为你放弃这里的一切,去美国发展,你不会一无所知吧。”
“很不幸,被您说中了。”我顶了回去。
“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他刚站稳脚跟,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着出来单干。他简直疯了。”他的语气突然重起来。
“我老了,管不了他了,林江两家的天下迟早是他的,今后他想怎么做,我也控制不了。可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别说我会反对,江家那边也不会轻饶他的。”
我依然没有反应。
“这些你知道吗?”他转向我。
“我不知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陡然发现,商人总是不太容易相信别人。
“我骗得了你吗?如果骗得了,那么我去云南,我的点点滴滴您又是如何知道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反问一下您,您这么做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曾经替林家做过事,以后还会做下去,但这并不代表我要一辈子活在您的怀疑之下,没有一点隐私,没有一点自由。”我有点被他激怒。
“邹小姐,你言重了。”见我顶真,他口气稍缓。
“言重?恐怕还不够重吧。在你眼里,把我看成眼中钉不为过吧,自古红颜多祸水,您大概就是这么想的。您认为,之所以会发生此类您不想看到的事,因为我对他没有死心,一直在背后怂恿他,我是那个逼他放弃这个、放弃那个的始作俑者。所以,您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于我。您偏执地坚持只要我退出,一切就会好起来。可惜,事实上,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过他,奢望我和他的未来——打从我妹妹死后。”憋在我心里的话,我不吐不快——虽然把自己的伤口撕开来会疼。
“如果你的亲人在你面前将自己的生命扼杀,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你还会花心思和旧情人再续前缘,重叙旧情吗?我妹妹因为我和您儿子的相恋自寻短见,我自认为罪无可恕,哪怕忏悔一辈子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