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打算这辈子心里会好过。按照您的说法,我真是那个无耻之人,我就不怕遭到报应,天打雷劈,不得善终吗?”我字句肺腑,仿佛被人亲手剥光了衣服。
“对不起,令妹的事,我听说了,很抱歉。”
“您不需要对我说抱歉,抱歉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还远不止这些,我和您儿子之间,横着无数的障碍。所以,坦白地说,我和他,彻彻底底的不可能。我和他早就一刀两断,说不定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我只是希望,仅仅只是希望,在你下结论的时候,不要轻易地把我和您儿子的所作所为搭上关系。”
“他是我儿子,知子莫如父。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你。看来,我一直低估他对你的感情了,我以为他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却越陷越深了。我从来没有料想他对你如此痴心,痴心到什么也不顾了。他所做的一切以你为大前提,即使内心百般痛楚,表面依然冷静非凡,细致谋划。这么说是我想错了。”
“我也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永远不会有那一天。我不要求他这么做,我也承受不起。我和他没有未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回心转意,继续他本来的生活。”我接着说。
他思索着。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告退了,以免打扰您休息。”
“邹小姐,对于林家的事,你并非一无所知,我曾说过,你今后必有大作为,能与林家保持合作关系,必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希望你能明白,其他的事,多作纠缠只是自讨苦吃。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也希望你能早日振作。如果今天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见谅就不必了,如果能解开您心中的疑惑,那到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一劳永逸。”我拿好包,作起身状。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自己来的,自己会走。谢谢您的好意。”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找到解脱的出口。
他在后面剧烈地咳起来。我继续往前走。他咳得越发厉害了。我听了,渐生不忍。毕竟……他只是一个老人。我叹了口气,停止了脚步,转过身,完败于自己的恻隐之心。
“这次轮到我为你斟茶倒水了。”说着,我把一杯温水递给他。
他接过,说了声谢谢。
“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便。”
“不会。”
“林董看过中医院的徐大夫吗?”我问。
“徐大夫?”
“嗯。也许会有帮助。”
“可能平时我太相信西医了。”
喝罢,他不咳了,稍感舒适。
“邹小姐很孝顺,双亲很安慰吧。”
“很不幸,两位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哦,对不起。”
“没关系,每个人都要面对这一天的。”
“是啊,如果能将生死看透,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家里每天为财产纷争不已,只有这里,求得一片清静。到老才发现,原来用金钱堆砌的生活是这么的空洞,苍白,如果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也算老有安慰了。”
也许,他只是想找人说说话吧,他不能找家人,也不能找朋友,这些人离他太近;也不能找一个陌生人,那根本不可能有话题。而我,介于两者之间,认识,但不熟。话可重可轻,可远可近,可大可小,可真可假。顺便,再给我点忠告。
“您会得偿所愿的。”我觅得一句良言。
“可是,我曾无数遍地提过报孙子的事,他们似乎都无动于衷。特别是启正,总是推说以事业为重,不想抢在他大哥前面。真是奇怪,搞事业和生孩子有冲突,生孩子还得分长幼尊卑吗?”
“也许他太累了,他需要在事业和家庭之间找一个平衡点,然后平稳地经营下去。”
“他一直奔波两地之间,是难为他了。”
“你不觉得他身上承担的东西太多了吗?”我客观地说。
“他是我的儿子,也是林家唯一的希望。”他语气坚决。
“可是,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空间。”
“目前看来,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为了他,我会不惜任何代价。”他接着补充。
一段不堪的童年。
一个复杂的家庭。
一个专制的父亲。
无法为自己而活的人生。
林启正,他有何辜?
同样,
一段艰辛无法示人的爱情。
伴随着身边一个美丽生命的逝去。
一个深爱却无法相守的男人。
我,邹雨,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三十一)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提心吊胆、魂不守舍、胡思乱想,和林董的见面总是让我忐忑不安。
对林董来说,他所担心的,恰恰是我不可能做到的,可是,我居然总被当成假想敌,这实在太让我难堪了。我哪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恐怕自身都难保。
林家、所有与林家有关的人或事就好像一座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逃离吧,邹雨,心中有个声音呼喊着。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是非不断、困扰不已、没有自由的地方。
我的担心没有逃过高展旗的眼睛。
第二天,高展旗跑到我这边。
“邹小姐,又被太上皇召见啊。”他闲逛着进了办公室,一副悠闲的样子。
“怎么,你也想?那太好了,我一定负责传达。”
“邹雨,老太爷几次三番请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凑近我,试探性地问。
“他请我喝茶、聊天,仅此而已。”我准备两三句把他打发。
“他不会对你……”他咧着嘴笑着。
“对我图谋不轨?”我反问。
“邹雨,这老头子一直找你,我总觉得他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担心林启正?邹雨,你不用怕,你有法宝。”
“法宝?”
“就是林启正啊。”
“他哪是法宝?分明是麻烦。”扔不掉的麻烦,我心想。
我也无心与他胡扯,坐下来,打开新浪网,看到一条新闻:70个城市房价同比涨幅创出23个月新高。
“这该死的房价。”我嘟囔着。
“怎么,想买房子?”
“对,买幢别墅,养老。”
“你真要买房子?我有个兄弟在房产公司,可以让他便宜点。”这家伙,总忘不了扯东拉西,到处拜把子。
“谢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我白了他一眼。
“有个人可以帮到你。”说着,他朝我使了个眼色,得意洋洋。
这家伙只要动一下,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免了。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直言不讳。
“离开?”他眼睛瞪得好大。
“对。”
“你说真的?”
“是。”
“确定?”
“烦不烦?要不要找个扩音喇叭。”
“那正好,带上我吧,我们一起出来干,我就不信……”
“那还是省省吧,你走了,郑主任非得找我拼命。”我打断了他,以免他又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怎么,我就不能过点自己的生活?”
“行行行,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改天你在郑主任面前吹吹风,以免他老人家接受不了。我也好少点愧疚。”我想起了当初要走的时候,郑主任的语重心长,谆谆教导,搞得我好像犯错的孩子。这次一定不能心软,到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最受不了这种场面了。
“邹雨,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坐到沙发上,两手摆出无奈状。
“什么初一十五的,我想离开,就这么简单,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我看,你还是找个人嫁了,不就一了百了了。你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
“你说你还是……如果是你,还是算了。”不等他开口,我先关门。
“唉,我就这么没有竞争力?那么,那位体贴入微、一表人材、气度不凡的姚先生总该看上眼了吧——虽然比不上林启正。”他饶有意味地看着我。
“别提林启正三个字。”
“好,闭嘴。”
“不错的主意,我和姚世诚一起浪迹天涯,高展旗,你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
“邹雨,你要是说真的,我倒也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