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到了机场,改签下一班飞机,只能从上海中转。

        他看了下表,还有很长的时间。

        碰到Joe,刚从加拿大探亲回来,他问他父母可好。Joe说很好,谢谢惦记。

        他拍了拍Joe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心遥要去普罗旺斯看熏衣草,执意要求他一起去,可是他忙着公事,哪有时间陪她,只好对她抱歉。

        于是,两个人在飞机场逗留,然后各自离开。

        很意外地看到她,他猛地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好像哭过,眼睛红红的,渴求地看着他,眼神是那样的无助。

        但是,他很快恢复平静,本能地低下头。要不怎样呢,走过去,说,姚太太,别来无恙?还是说,我刚才遇到Joe了,你们过得可好?他知道,她不会为他再起任何的波澜。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心遥过去打招呼,他佯装打电话,避开了。等到她离开,他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惆怅。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送走心遥,他也要回美国了。

        刚准备起身,傅强打来电话,急切地问,林总,你没事吧?

        他一头雾水。

        傅强说,新闻里报道,他原先坐的那班飞机出事了。

        他大感意外,解释说,因为会议推迟,他没赶上,只好改坐下一班了。还笑说他命大福大,哪那么容易死。

        傅强在那边喘了一口气。

        按下电话,他才猛然惊觉:原来她是来求证的!她和傅强一样,看了新闻知道他出事,所以奔过来打听消息,那些眼泪是为他流的。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他的心,再次跌入无底深渊。

        (四十二)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与世诚面对面坐下,透过玻璃窗,来往的路人行色匆匆。

        “你又瘦了。”

        “是吗?”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这次回来多久?伯父伯母那边情况可好?”我问。

        “一切都好。”

        “我们……还会有未来吗?”

        “这个问题讨论过很多次了,何必呢。”

        未来?未来在哪里?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

        “别再给我可能了。我把你伤得太重,你却一再给我机会。我只想一个人这么走下去,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一年来,他留在我身边的时间多过他去加拿大的时间,他说,不求我把那个人忘了,只要把心留给他一点点就好。他总是在我最痛苦无助的时候,默默地守在我的身边。

        我还记得,当初他握着我的手说,去吧,车还没开远,你要走的话,我不会留你。今天的婚礼取消,我不要我的新娘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嫁给我。

        我知道,他还在等机会,可是我也知道,有些人只能停留在那一步了。我和他之间隔着林启正的影子,挥之不去。我欠他的不指望能还清了。

        我又何尝不自私呢,虽然那时,我的确是真心真意地和想他在一起的。

        “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成个家,让我心安。”我对他说。

        我们走出咖啡馆,夕阳西下,余晖照耀。

        几星期之后的一天,我刚踏进事务所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家围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地,不知搞什么名堂。我看到,桌子上放着茯苓饼、全聚德烤鸭、芝麻饼、大大小小的土特产,每个人桌上都放着一顶盛锡福帽子,人群的中央,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不凡的经历。

        高展旗看到我,扯着嗓门喊:“让我们热烈欢迎邹大律师。”

        大家转过身来,我在人群中发现一个久违的面孔,是小钟!我们同时看到了对方,惊叫起来。

        “小钟?好久不见。”

        “邹姐,你可来了。这不,等你老半天了。”说着,他挤出人群,冲到我面前。

        “别来无恙啊。”我拉住他的手。

        “彼此彼此。”

        “小钟呢,给你带了份贵重的礼物,说一定要等你来了才能揭晓,偏心哦。”高展旗插话。

        我白了他一眼。

        “邹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过。”

        “怎么会,你看,我脸上的皱纹都超过两位数了。”

        “怎么,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对邹姐说?正好,郑主任还没过来,要不你们先进去说说话?等他回来啊,非得扯着你问东问西,没个消停的。”展旗对我使了使眼色,推了推小钟。

        我们相视而笑。

        “来,坐这。”我把小钟请进来,指着新买的沙发,说道。

        “在北京过得可好?”我边倒水,边问。

        “滋润得很。想来,北京那的油水足啊,你看,我这原本瘦削的脸上竟然胖了一圈。”他边指边比划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邹姐,我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当初你肯教我,现在的我还只是一个黄毛小子。”

        “哪的话?那么客气。”

        “一定要感谢的。我这人,不会忘本。”

        “谢谢郑主任吧,可是他把你招进来的。”

        “这个当然,你、高哥、郑主任,你们都是我的大恩人。”

        我微笑,摇头。

        那会他刚进事务所,勤奋好学,很是卖力。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我当初的模样,所以把他带在身边当徒弟,手把手地教他。他很要求上进。所以,常驻北京的事,郑主任会极力推荐他去。现在看来,他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我问。

        “可能长点,那边放我探亲假。”他答。

        “北京的事情进展得如何?”

        “五星级的酒店已经竣工,即将投入使用。”

        “酒店已经造好?”

        “是的。”

        我的思绪飘了出去,那该是一个怎样的酒店?

        “这是VIP卡,上面已经写了你的名字。”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套套的东西,递了过来。

        我拿过来,抽出一看,是一张设计新颖、不规则形状的硬卡。淡粉色的背景,水墨画般的酒店外观构图,没有酒店的名称,没有任何文字性的说明,只有地址、电话和我邹雨的名字。

        “你也有吗?”

        “我有。不过是最普通的卡。你这张可不一般,全酒店只有一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说完,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这是小钟带给我的礼物?它代表什么?为什么那么神秘?

        我没多想,拿了个信封装好,放进抽屉里的一角。

        “去北京?”当世诚把两张飞机票摆在我的面前,我一脸的意外。

        “嗯,去看看香山的枫叶。”他满脸憧憬地说。

        “为什么?”我问。

        “散散心,看看风景,玩玩乐。”

        “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一直呆到那里,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真的?”我慵懒地说。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非得被郑主任炒鱿鱼。”我嘟哝着。

        “走吧,不走,机票浪费了不说,美景也要辜负了。”他找准我的弱点,继续攻击。

        他总是能把外面的世界说得天花乱坠,让我心动不已,无法招架。

        “好吧。”我耸耸肩,答道。

        秋天的都城飘散着迷人的气息,枫叶将此映衬得格外柔情。古人曾说“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秋霜更媚人”,果真名不虚传。漫山遍野的黄栌树叶红得象火焰一样。

        “你看,这里的光照充足,这边的叶子明显比那边的叶子红,原因就是枫叶在较强的光照下有利于叶中糖分的积累,糖分越多,叶色就越红。”我们站在一棵枫树下,他指着一大片枫叶对我进行现场指导。

        “这么说,这里面还大有学问。没想到你还挺有研究的。”我凑近一片枫叶,细细地看。

        “看多了,懂得也就多了。下次,我们去蒙特利尔看枫叶,那里的枫叶是全世界最美的。”

        “真的吗?”

        “以前,我每年回去看父母,总会逗留一段时间,直到赏枫的季节过去。”

        “那你这个老师可得多教教我这个学生。”

        “哦,一堂课30欧元。”

        “斩客,可恶。”

        “你绝对付得起。”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不再说话。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也有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边走边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