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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对是错,只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很多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痛苦。而她,唐夜枫,就陷入了这一团不能回头的混乱中。

        她知道别人怎么说她。但是这一切都无所谓,即使周围肉欲横流、纸醉金迷的物质世界不是她所要的。

        闭了闭发热的眼,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标——报仇,一个曾经弄得她家破人亡,却至今仍高高在上的人。

        “想什么?”悦耳的男中音自身后响起,韩衍默慢慢地靠近她。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话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没什么。”她回过神,从思绪中勉强挣脱,“今天这么早?”她淡淡地笑了笑。他是个鲜少没有应酬的人。

        “推掉饭局,来陪陪你。”仍是平平静静的语气。他亲吻着她纤细的颈项,深深吸进她沐浴过后的馨香。

        夜枫当然清楚他不会上她这里喝茶、聊天、看报纸。她转过身,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他:“最近心情不错?”她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

        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她只是泄欲的工具,躺在水蓝色的大床上的时候,她有点悲哀地想。两性之间的游戏她早就不是初学者。韩衍默——“韩氏”的总裁,一个商业巨子,像她这样的女人,他身边多得不计其数,而这位终年流连花丛的男人,据说交往最久的是三个月。她苦笑,她和他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大约半年,她知道自己除了年轻、漂亮外,还有一些包括纯情女子不具备的优点:从来不问东问西,不矫情,好合好散等,这种男人需要的就是像她这样的女人。

        “你今天不对劲。”自她身上翻起,他丝毫不在意地赤身走进浴室,“哗哗”的流水声响起。

        她瞪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空位陷了进去,清冽的香气飘进了她的鼻端,他揽她入怀。

        砰……砰……

        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安抚着她紊乱的心。韩衍默了无睡意,低头望向怀中的人,熟睡的她敛去平日的精明、干练与冶艳,剩下的只有爱怜与娇宠,一个床伴怎么会清纯得起来?他笑笑,平心而论,夜枫的确是最合适的情妇,永远在适合的时候撒娇,永远不粘人,永远是各取所需,奇迹般地打破了他的交往纪录。

        怀中的人嘤嗯了一声,蠕动着疲惫的身躯,像只猫咪,寻找一处最舒适的地方,又再沉沉睡去。他从来不付出真心,事实上,他也怀疑自己是否有真心,他的成长过程太过戏剧性,太炫也太过吃力,三十多年不寻常的生活扭曲了他原本善良的性格,塑成了一个冷淡、严厉、不近人情的韩衍默。

        时间慢慢地流逝,时针逐渐向“2”靠拢,他还是了无睡意,掀开床单,套上一件睡裤,慢慢地踱到客厅,轻轻掩上卧室的门。

        自酒柜中取出一瓶龙舌兰酒,拿出一些冰块,幽幽的酒香,随着冰块的蒸发融到空气中的每个因子,醇厚得令人陶醉。

        暖黄色的真皮沙发前的矮桌上,凌乱地丢着几张唱片,夜枫的品味向来不错,她偏好西洋古典乐。他微微一笑,挑出一张《蓝色多瑙河》放入唱机中,这间屋子的隔音设备很好,但他还是怕震撼的音响会搅了她的好梦,于是调低了声音。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怎么?睡不着?”软软的语调响起,夜枫倚在走廊口对他微笑。

        “过来。”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这么有雅兴?半夜起来看月光?”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侧脸。

        他忍不住笑了,对她的嘲讽不以为然:“你的确与众不同,”他啜了一口酒,靠近她,深邃的黑眸锁住了她的眼光,“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没分手了。”

        “说起来还真是我的荣幸,”她送他一记媚媚的秋波,“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也该定下来了?终年流连花丛,可是找不出一个足以生下你韩衍默先生高贵血统的儿子的女人哦!”

        “女人这东西就像买鞋子,看得上眼的永远不合脚。”他不避讳地和她侃侃而谈,“与其这样,还不如光着脚来得舒服。”

        “你的想法太偏激了。”她不敢苟同,“你让你的未婚妻独守空闺三年多了,难道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她可不像我这种人啊!”

        “呵,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他自嘲地笑笑,“这世道真的是乱了,”他斜看着她,“你呢?从来没有碰到过好男人吗?别忘了,女人是会老的。”

        “你这么说我真让我伤心。”她笑笑,回避他的眼光。

        “趁自己年轻,替自己多打算打算吧。”他伸了个懒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向来不会阻止情人去寻找自己该有的幸福的,你知道,该喊停的时候还是要停的。”他别有深意地说。

        他是在暗示要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吗?夜枫一时之间呆住了。

        “别想太多。”他拍了拍她的脸,转身将酒杯搁到厨房的流理台上,慢慢地踱出来,注视着她一口气喝光了一杯酒,“早点睡吧,明天起一周之内,韩氏的股票将会持续上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脚跟一转,他径自往卧室走去。

        “韩氏”的股票要是上涨,必然会带动整个地产股上涨,但是自东南亚金融危机以来,股市已经持续下滑了近一个月,政府虽然不断地降低存贷款利率,但是还没能起到显著作用。韩衍默插手对股市进行干预,抬高股价,必然有一定风险,而且在短期内还会损失一大批流动资金,他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难道……难道他准备将股市指数炒到天价?然后大量抛售,引起股市狂泻?牟取巨额利润?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瞪大了一双杏眼。站在卧房门口,指控他。

        “你以为我想哄抬股价,然后再促其狂泻?”他半躺在床上,揶揄道,“我就知道凭女人的脑细胞,想不出更有水准的事情了。”他嗤之以鼻,“我虽然不择手段,但是还不会拿整个股市开玩笑。放心,亲爱的。”

        “女人的脑细胞又怎么样?”她有点恼怒,“阁下你还不是离不开女人?”

        “NO、NO。”他摇晃着一根手指,“女人对我来说只是需要,而不重要,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物化女性。”她懒得跟他扯了,欲转身离去。

        “别做得太绝,林正梁怎么说也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别让他太难堪。”他懒洋洋的语调顿住了她转去的身形。

        她惊愕得连语气都变了:“你……你怎么会知道?”她和林正梁的仇怨?

        “我没得选择。”她压住满腔激动的情绪,送出几个字。
        “随你吧,”他嘘了一口气,“我只提供一亿人民币的价码,能不能扳倒他就要看你自己了。”他合上眼帘,表明话题到此为止。

        夜枫关上卧室的房门,将自己缩进了书房。

        回忆太痛苦,现在要她硬生生地撕开结痂了的伤疤,韩衍默这么做已经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而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旦一结束,他们的关系也会随之结束。一时之间,苦涩的感觉溢满心头,分不清是为了谁。

        林正梁的生意以酒店服务业为主,上海国际大酒店就是他旗下最著名的产业之一。当年他从一个破产的国有酒家的小经理做起,爬到今天的地位,除去较为灵光的生意头脑外,不择手段的敛财恐怕是他发达的最主要因素。

        "她在林正梁手下做事,上海国际大酒店的大堂经理。大学毕业后,在“林氏""呆了两年,就升到了这个位置,令所有的人跌破眼镜,她做事有她自己的原则,不跟同事牵上关系,不跟上司乱搞。"

        林正梁恐怕是养虎为患。这些年,林正梁已经不多管事,产业也逐渐移交到儿子林立维手中。林立维是一个富家公子,没什么生意脑筋,酒店在他的手中一日一日地不景气,而夜枫所要的就是这一点。

        “韩氏”的股票从今天开始就一直上扬,待到下午收盘的时候,夜枫已经有大约一千万进账。一个星期内若持续上涨,韩衍默就等于存了间接一亿人民币入她的账户。这笔钱不是白白送给她的,她知道韩衍默不是省油的灯,他迟早会出手收购“林氏”,说穿了,她唐夜枫只是一颗探路的棋子罢了。

        “唐小姐,电话。”秘书透过话筒叫她。

        “喂,你好。”她按下通话键,当下白了脸色,匆匆提起皮包,丢下一句话,让秘书帮忙请假,直往车库奔去。

        夜琳被车子撞到了?怎么会这样?

        “小琳!”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夜琳躺在床上,右脚打着石膏被高高地吊在床上,不过其他部位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

        “怎么会被车子撞到的?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啊?”她瞪大了眼睛,心惊胆战地看着那木乃伊似的脚。

        “死不了的。”夜琳眼睛瞪着天花板,疏远的语调和她的热切形成鲜明的对比,“你来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

        “小琳!”坐在椅子上的刘静芝倒抽一口气,“怎么这么对姐姐说话?”

        夜枫不以为然地对着刘静芝笑笑:“你是?”

        “哦,我是小琳的同学,我叫刘静芝。”静芝看着眼前这位大美人,典型的白领打扮,细致的容颜带着一种妖艳的美丽,眉宇间总有一股轻愁。

        “是你送她来的?”夜枫感激地对她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是她的姐姐,我叫夜枫,对了,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啊?”

        静芝有点不知所措:“没事没事,你不要这么客气。医生说要住院观察几天,不过大体上没有关系。”

        这对姐妹看起来好像仇人。

        “听到了没有?你可以走了,我没事!!”

        刘静芝有些不好意思,姐妹俩吵架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理解的,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药吃过了没有?”

        “不用你好心!”夜琳拿起枕头遮住脸,低吼。

        夜枫深吸了一口气:“你生气,可以,但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立在夜琳床前,终于决定自己忍受够了她的阴阳怪气,“你休息吧,我去替你办住院手续,明天我再来看你。”

        “我不要用你的臭钱!”她大叫,拿起抱枕朝夜枫砸去。

        “好!”夜枫不怒反笑,“唐小姐,你不要忘记了。从小到大是谁供你吃、供你住、供你上大学,没有我的臭钱,你能住这高级病房吗?”

        夜琳被戳到了痛处,整个人都差点弹坐了起来:“你走啊,走啊,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姐姐?”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夜枫面如土色,她是她最亲的人啊,竟然弄到这骨肉相残的地步,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你知道吗?我宁愿穷,宁愿吃得苦点,穿得差点,我也不要自己的姐姐去做出卖灵魂和肉体的事。”雾气迷蒙了她的眼睛,“为什么你不明白呢?我的姐姐不应该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啊。”夜琳不停地抽泣,接过夜枫递来的纸擦了擦鼻水,“我从小就那么崇拜你,你是那么的优秀,为什么会这样?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爸爸妈妈留下的遗产足够我们姐妹俩生活的,究竟为什么?你是被逼的是吗?告诉我好吗?我不小了啊。”"

        是!她是被逼的,她没有得选择。当年夜琳年纪还小,但父母去世的时候她已经懂事,家破人亡的惨剧活生生地在她面前上演,至今她仍然能够清晰地记起母亲临终时候,流出眼角的浑浊的眼泪以及刑场上父亲声嘶力竭地吼着冤枉。亲朋好友的离弃,鄙视的目光,昔日的仇人却仍高高在上,享尽荣华。支撑她活下来的动力就是这个仅有的妹妹和报仇。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夜琳,但这样只是多了一个人痛苦而已,一个夜枫已经为世人所不齿,难道还要让仇恨去啃食夜琳纯洁的心?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替你去办住院手续,好好休息吧!”

        夜琳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竟是如此的落寞。

        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子在夜幕降临的上海,她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支着车窗,任凭夜风吹在脸上。

        繁华的上海,喧闹的上海,纸醉金迷的上海。

        夜琳的反应让她心碎,但是她能理解,一个从小崇拜的姐姐走上了这条路。七年了,从最初的劝说、争执到漫长的冷战、仇恨太痛苦,父母走的时候夜琳年纪尚小,没有什么感觉,如果告诉她当时的真相,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念头——报仇,夜琳会怎么样?变得和她一样?还是更加变本加厉?

        还是让一切都归于平静吧。或者让这一切从她开始,也由她结束吧。

        "打开音乐,一阵轻柔的萨克斯风回荡在不大的空间,是肯尼·金的《回家》,心头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悲哀,外表狂放、冶艳的她,其实最渴望的是一个家,一个疼她的丈夫,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但是这一切却也只是奢求。"

        将车子拐进一家pub,拎起包,找到了一个位子坐下来,独自喝酒。漂亮的单身女人在这种酒吧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一杯酒还没有喝完,立刻有一位帅哥过来搭讪。

        “一个人喝酒很容易醉的。”帅哥不请自入。

        她抬起眼敛,睨了他一下,抛给他一记媚媚的秋波:“两个人喝就不无聊了,你说是吗?”
        帅哥认定了这又是一个出来找乐子的女人:“Waiter,给这位小姐再来一杯。”

        一杯威斯忌放在她的面前。

        “怎么称呼?”夜枫抬起素手,拨开垂落的秀发,懒懒地问道。

        “叫我JASON吧。”帅哥笑笑,潇洒地端起酒杯啜饮,欣赏着美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媚态,好个赏心悦目的美人,“甜心,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啊。”

        好差劲的搭讪技巧。夜枫冷笑:“我叫LILY。不叫甜心。”她摇晃着一个手指头,眯细了一双凤眼打量着他。一个有本钱出来玩的男人,看样子是个世家子弟,“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JASON。”低柔的嗓音蕴涵着百分百的诱惑。

        “我们有一晚的时间好好地了解彼此,不是吗?”JASON暧昧地眨眨眼睛,坐到了她的旁边,揽住了她的肩,亲昵地用手指划着她的脸形。陌生的古龙水味灌进了她的鼻子。

        她悚然一惊,身边的是一个根本谈不上认识的男人!她是怎么了?全然陌生的pub,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古龙水!她怎么会、怎么可以到这种地方买醉?

        “喂!LILY、LILY!”JASON的脸都绿了,不明白怎么一瞬间,这位小姐好像吃错了药一样,一句话也没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林家的连锁饭店的股票一个星期前已经由原本的三块八跌至一块七,下降了近一半。炒股的人纷纷将林氏的股票抛售。到目前为止,夜枫大约收购了市场上的10%的散股,而林氏内部的股份林家持有30%。林正梁的妻子罗明娟的娘家大约持有10%的股权。公司的董事会向来分成三大派系,林正梁和儿子林立维是一派,妻子罗明娟和她的娘家人以及袁世豪是一伙。至于公司里的第二大股东则是张克,一个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影的家伙。张克虽然持有25%的股份,却因为在林氏处处受排挤,有钱也不得志,还好他不是个野心很大的人,既然当股东年年有钱拿,他也就带着一家老小,到加拿大安度晚年去了,一年大概也回来那么个一两趟。

        夜枫站在窗口,五十平方米大的屋子里面坐着四个人,一个是她自己的秘书,还有三个全部是“韩氏”的人,其中一个还是跟在韩衍默身边近二十年的手下——贺世杰。

        她不明白,说实话,以韩衍默今时今日的财力和地位,要解决掉一个林正梁,实在是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况且“林氏”动产不动产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亿。以她对韩衍默的了解,如果不是极其必要,他是不会动手清理的,那么她可以奢望,她在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地位的吗?

        “唐小姐。”贺世杰轻轻叫了她一声,“林氏的股票在继续下跌。”

        “到多少了?”很好,她微微一笑。

        “七毛。”

        “继续抛。”她指示道,“把林氏的股票压到最低。”

        “嗯。”四个人立刻和计算机奋战,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

        ……

        “现在是多少?”她举起手来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半了。

        “三毛八。”贺世杰没有抬头,盯着计算机,回答她。

        “唐小姐,林氏的股票已经跌到谷底了,市场上仅有的5%的散股也被我们收购了。”夜枫的秘书小黄报告道。

        “好。整个股市指数现在是多少?”

        “3800点。”贺世杰顶了顶眼镜,这五年来的最低数了。

        “3800点?呵呵。”夜枫笑笑,拿起桌子上的烟,点燃一根,借着尼古丁来抚平紊乱的心情,“林氏差不多快玩完了,把股票压到二毛八,指数到3000点。”

        “是。”

        十五分钟后,小黄看向夜枫:“唐小姐,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办妥了。林氏酒店股票到了每一股二毛八,指数现在跌到2950点了。”

        “很好。”她捻熄了烟,在心里暗自计算,二毛八,那么林氏负债大约是十八亿,就算将林正梁和罗明娟手中的全部股票套现,也没办法补救了。

        “到此为止吧。各位,谢谢你们了。”她看向韩氏的三个人,“我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接下去沪市指数能推多高就推多高。”她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搞出股灾。怎么说还是要还股市一个稳定的。就当做点善事吧。

        “叮铃铃……”手提电话响起。

        “你好。”

        “是我。”媲美DJ的男音通过无线电波层层撞进她的耳膜、心里。是韩衍默。

        “谢谢你。”她的语调有点哽咽。

        “你应该得到的,不是吗?”他低低沉沉地笑了,“我相信你的实力,我只是提供适当的帮助而已,你知道我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谢谢你。”她仍旧只能吐出这么一句。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彼端的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明白的,你放心好了。”她还能奢求什么?

        按下了结束键。

        “各位观众,欢迎收看上海财经报道。今天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沪市指数2950点,跌到这五年来得最低谷,而二十分钟后,又奇迹般地升到5200点。此次风波中,受挫最深的是“林氏饭店”。据业内人士分析,此次风波来的完全没有前兆,种种迹象显示,幕后操纵者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林氏”,“林氏”总裁林正梁先生已经正式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辞去“林氏”总裁一职。至于何人接手“林氏”这个烂摊子,目前仍是个谜,国内餐饮业龙头企业“顺风集团”,以及“容光”、“洪泰”、“新意达”都有意收购“林氏”。至于鹿死谁手,众说纷纭。估计一个星期内将会有结果。”

        “啪!”夜枫关掉电视,荡到酒柜前,倒出一杯葡萄酒,“敬你!!”她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大仇得报。”

        一口气喝完水晶杯里面暗红色的液体。

        胸口闷闷的,感觉整个世界都抽空了一样,一瞬间,生命孤独空绝得让人难以忍受。

        夜枫开始认真地回忆自己前二十五年的岁月到底做了些什么。

        皮夹里面的那张泛黄的照片,可能是父母留给她开心记忆的惟一见证了。一家四口紧紧地依偎着,那时候的自己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的青春和清纯。缺了两颗门牙的夜琳笑得多灿烂,父亲搂着母亲,眼神中的柔情是她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

        恍如隔世。

        七年了,十八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正式成为孤儿。记得那时候亲朋好友,谁也不愿意将两个累赘的小孩带到身边。刚刚成年的她,成了十一岁的夜琳的监护人。她开始被迫坚强,被迫独立,靠着父母留下的遗产以及助学贷款完成大学学业。

        二十二岁那年,她开始意识到,这社会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如果要报仇的话,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那就靠男人。在“枫花”,上海最豪华的俱乐部,她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守身如玉了两年后,下海了。“枫花”里面出入的男人非富则贵,她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美籍华人,四十上下的年龄,香港的第一大信托公司董事长的义子。夜枫还隐约记得他的名字叫刘义庆,在他的身上,她赚到了她生平的“第一桶金”,也顺利地进入了当时已经初具规模的“林氏”。出色的才能加上牺牲的色相,她成了“林氏”的公关部主任。她跟了他两个月,第一次上床后,她整整吐了两个小时。在浴室里呆了半天,甚至有时候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都会觉得厌恶。若非有报仇的信念支撑着她,只怕早就和九泉之下的父母见面了。

        父母去世的时候夜琳十一岁,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了她,抱着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十六岁的时候,夜琳第一次看到姐姐的屋子里面,出现一个只围着一条浴巾的男人。

        夜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年来姐姐变化会这么大。

        她哭着抱着夜枫。

        “我只是爱钱。”夜枫面无表情地看着红肿着双眼的夜琳,“我不想这么穷下去。靠男人吃饭有什么不好?大家各取所需,我已经厌倦了只有两套衣服换洗,每天吃泡面的日子。”

        “这就是姐姐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自甘堕落?”夜枫冷笑,“小琳,你知道这世界对像你姐姐一样的女人多么不公平吗?工作上被男人压着,在床上也是一样!我只是趁着年轻,多赚点钱而已,省得像爸爸妈妈一样,两腿一蹬,什么都没有留下来给我们。”

        “你!”夜琳瞪着一双神似夜枫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的姐姐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你告诉我好吗?我长大了,不要当我还是个小孩子好吗?”

        “苦衷?小琳,你是不是小说看太多了?”她扯动脸上的肌肉,勉强摆出一副厌恶的嘴脸,“干这行的女人通常只是为了钱。有了钱什么都好办,我也只是受够了这种穷日子而已。”她故意走过去,拍拍夜琳的肩膀。

        “把你的手拿开,你让我觉得恶心!”夜琳推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之后,夜琳开始和她形如陌路。

        而她,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在下海后的不久,她遇见了韩衍默。一个给了她幸福却又差点毁了她的男人。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枫花的妈妈生LIZA对她这么说。她在风尘中打滚了三十年,实在没有见到过一个像夜枫一样的女人,“你并不适合吃男人这碗饭,早点把你要办的事情办完,离开这里吧。”LIZA点上一根凉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看着夜枫的眼睛,水样清澈的眼里蕴涵着桀骜不驯:“他是韩氏的总裁,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你能抓住他的欢心,那么你就掌握了要击跨林正梁的王牌。”

        LIZA吐出了一串烟圈:“希望我的决定没错。”她起身,抚平旗袍上的皱纹,“记住,对于这个男人,你可以撒娇,可以争宠,可以暂时倚靠,却不能去爱。”LIZA呆在这个染缸里面太久了,原有的良知早就成了狗屎这两个字了。会去帮夜枫,也只是因为她的身上有她年轻时候的影子。

        “叮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夜枫,夜枫!”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

        “我在,我在。”她收起飘零的思绪,浅酌了另一杯香槟,“怎么了,SALLY?你老哥的公司倒闭了吗?”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SALLY气急败坏,“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

        “没有。”

        “林氏已经宣布破产了。林正梁因为心脏病发作,现在在我们医院急救。刚刚发布的记者招待会,韩氏已经正式入主林氏了。”

        “哦?林正梁的情况怎么样?”她最关心的就是这点。

        “脑溢血,现在还在手术室。”

        “那老家伙没死?”她冷笑,“真是便宜他了。”

        “夜枫?”SALLY的声音透着不寻常的担忧。

        “怎么?”

        “是你!”她的话中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呵呵。”她轻笑,“这种结果你也早就该料到了,不是吗?”

        对于这个惟一的好友,她实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与心情:“我现在惟一的遗憾也就是林正梁没死了。SALLY,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那,那你早点睡吧。我挂电话了。”

        “嗯,拜拜。”

        最担心的话,SALLY始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