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春彦冷笑道:“在下造化大,决死不了,不用阁下费神。”
邻室涂元庆目视戚寿山,面现极其忧虑之色。
戚寿山道:“此事要怨贤父子欠考虑,这人说得好,他同行决不会问贤父子要人,只驰
驿去京,定获族诛之祸。”
涂元庆道:“在下奇怪周大旺至死未说出半句是由京而来的。”
戚寿山面色微沉,道:“贤侄从来有让人说话之度量么?”
涂元庆默然无语,尴尬一笑道:“老前辈责斥无用,此事必须转圜,务请老前辈设法。”
戚寿山冷笑道:“贤侄有否探出此人姓名。”
涂元庆摇首道:“他拒不见告。”
戚寿山道:“无疑他奉命查什么案也未探明了?”
涂元庆点点头。
戚寿山长叹一声道:“那只有将此人软禁在此,美酒佳肴不可或缺,待以嘉宾之礼,一
切逆来顺受,俟严震武离去后,徐图釜底抽薪。”
涂元庆顿顿足道:“只有这么办了。”
蓦地——
一青衣劲装捷服汉子疾奔掠入,禀道:“祝夫人主婢逃走了,不知所踪。”
常言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儿个涂府上竟是一波三折。
涂元庆闻报不禁大惊,面色如土,飞掠而出,奔入前厅,只见其父涂鼎面无人色,目睹
涂元庆竟破口大骂,涂元庆也不分辩,迈步出外,召集人手四出缉拿祝夫人主婢……
………………………
且说唐梦周等人坐在舟中聚饮,沙青云探身入得舱头,微微一笑道:“涂鼎真是此处土
皇帝,岸上、水面上到处都是他的狗爪子,我等均在他严密监视中。”
唐梦周道:“不论如何,我等今晚必须离此。”
沙青云道:“走得了么?”
唐梦周点点头道:“如小弟算计不差,今晚二更时分必可离此。”
蓦地——
舱外船舷上起了落足微声。
唐梦周道:“小叫化来了。”
话音甫落,小化子罗思云疾如电闪掠入舱中,抓起酒壶骨嘟嘟暍了几口酒,抓起一只鸡
腿大嚼。
三口两口嚼食已尽,只剩下一块鸡骨头抛弃舱外,用衣袖拭净油嘴,笑道:“公子,祝
夫人主婢已逃出涂府,此刻已出得百里外。”
唐梦周双眉一剔,道:“好消息!”
罗思云道:“在祝夫人主婢逃出之际,那无忧谷主柏春彦竟自投罗网,久久未见其出,
看来凶多吉少!”并叙出柏春彦在府外动手寻衅经过。
沙青云道:“柏春彦一定听到风声,祝薇华主婢陷身魔窟,藉周大旺之事欲探出祝夫人
被囚之处藉机相救。”
唐梦周道:“不错,正如沙兄所料,此刻柏春彦被困在涂府内,但有严震武在,涂鼎父
子不敢加害于他。”
罗思云道:“小化子得自传讯,盛秋霆已逃出京城。”
唐梦周不禁面色大变,道:“他是如何逃出的。”
罗思云道:“盛秋霆自觉岌岌身危,无法坐以待毙,竟被他找出一位久未悬壶年逾古稀
的隐医,虽未解开身罹奇毒,却予压抑不使发作,在府中留有遗书,说他病入膏盲不久人世,
择地隐秘深山作埋骨之处,司空祖师爷一步去迟,盛秋霆已无影踪。”
唐梦周闻言,沉思良久,附耳向罗思云授以密计,并道:“亡羊补牢,各大门派应小心
谨慎。”
罗思云疾闪而出。
唐梦周霍地立起,道:“沙兄,随小弟前往。”
两人先后离舟登岸。
唐梦周发现一短装汉子偷觑着他们,不禁微微一笑,反而走向那汉子面前。
短装汉子不由面色一变。
唐梦周神态从容,道:“尊驾可否领我等去涂守备府。”
短装汉子正要说不知。
沙青云右手一伸,抓住短装汉子肩胛,朗笑道:“我等初至宝地,街道不熟,尊驾住此
已久,带带路又何妨。”
短装汉子只觉半身酸麻,胸前气血狂逆,不禁骇然失色,忙道:“小的这就带两位前
去!”
沙青云微微一笑,五指倏放,道:“劳驾了!”
短装汉子业已胆寒魂落,唯唯领前带路。
沙青云向唐梦周传声道:“盛秋霆这一逃去,必掀起一场血腥浩劫,贤弟为何似无动于
衷。”
唐梦周道:“小弟忧心如焚,怎会无动于衷,只有命罗小侠赶回禀明司空老前辈釜底抽
薪,并探明盛秋霆去向,天魔宫之行不能终止,我等只望速去速回。”
片刻,已至守备府外。
短装汉子道:“这就是了,小的可告退么?”
沙青云谢了一声,抬面望去,只见守备府气象森严,规模宏伟,不禁笑道:“小小守备
衙门好大的气派。”
跨前两步与卫卒道:“烦劳通禀守备,就说京城严大人来拜。”
卫卒闻言心神咚的一跳,望了严震武一眼,面色大变,忙道:“您老请稍待。”仓皇撒
腿奔往内面。
须臾,府内起了一片传叫之声,大开中门,涂鼎身着官服疾趋出迎。
严震武呵呵大笑,手挽着涂鼎双双进入,沙青云紧随身后。
大厅分宾主落坐,献上香茗后,涂鼎执礼甚恭,请问沙青云姓名来历。
严震武笑道:“严某尚忘了为大人引见,这位是王差官,现在刑部衙门当差。”
涂鼎悚然一惊,道:“原来是王大人,下官失敬了,望请海涵。”
严震武正色道:“此次朝廷为整顿吏治,严惩贪黩,已颁下数十道密谕,命我等查访民
情,自然还须办案,仅南陲五省,除严某外尚大有人在。”
说着转颜一笑,接道:“严某查办之案件重大,虽与涂大人无关,但望涂大人有所警剔,
毋自贻罪责,灭门抄斩之祸非轻。”
涂鼎面如土色,连道:“下官怎敢!下官怎敢!”
严震武淡然一笑道:“这样就好,但严某风闻一钦命差官为令郎诱擒,囚在府内,难道
大人不惧革职问斩么?”
涂鼎心神巨震,暗忖:“坏了!”究竟姜是老的辣,面色平静,说道:“莫非严大人风
闻有误?并无这等情事。”
沙青云突面色一沉,冷笑道:“这位差官随从周大旺前日在杏花楼饮宴,令郎涂元庆亦
去杏花楼请客,将食客驱逐离去,周大旺不服逐起争执,,令郎人多势众将周大旺架入府中,
今日那差官登门索放,只见其入,不见其出,难道王某说错了不成!”
涂鼎忙道:“劣子在外无法无天,实是下官治家不严之过,下官这就去查明,但不知这
位差官姓甚名谁,王大人可否见告。”
严震武大笑道:“涂大人做官做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懂,我等均奉密旨前来,岂能随
便宣扬,王差官怎可说出。”
继将柏春彦穿着服饰形貌详细说出,又道:“万不能领他来此相见,于你我颜面有关,
尽可释之离去故作不知,不要节外生枝。”
涂鼎喏喏连声,连奔带跑出得大厅而去。
蓦地——
厅外随风传来苍迈笑声道:“严大人别来无恙?”
严震武不禁一怔,望了沙青云一眼,知戚寿山前来,冷冷答道:“何人呼唤严某,请来
相见!”
话声甫落,戚寿山已飘然而入。
严震武缓缓起身离座,目中神光一亮,抱拳道:“原来是戚老英雄,不知有何见教?”
戚寿山凝注严震武良久,捋须笑道:“你我长远不见,严大人与老朽反而显得陌生了。”
他只觉严震武语气神情似有可疑,但又瞧不出丝毫破绽,不由暗暗纳罕。
唐梦周与严震武交相莫逆,是以对严震武一切熟知能详,更模仿神肖,此刻唐梦周已知
戚寿山生疑,冷冷答道:“严某奉有王命在身,无法与武林人物交往,以避瓜田李下之嫌,
请戚老英雄见谅。”
戚寿山摇首笑道:“无妨,这是老朽自己找上严大人的,老朽可断言昔日所见之严震武
似非今日之严震武。”眼中逼射两道慑人寒芒凝注在严震武面上。
沙青云心头大感骇凛。
蓦地——
严震武跨前一步,与戚寿山面对面对立着。
戚寿山只觉一股杀气逼上身来,不禁“啊”了一声。
眼前严震武突然消失无踪。
戚寿山、沙青云不禁目瞪口张。
一股澈骨裂痛自戚寿山背脊骨上升起,接着血行散乱,窜走如蚁,戚寿山面色惨变。
严震武身影自戚寿山之后现出冷笑道:“戚兄,这是你自恃过甚,怨不得我严震武心辣
手黑。”
戚寿山自知不免,长叹一声道:“严大人说得很对,当年你我论武印证时,老朽较严大
人尚胜一筹,不料严大人武功日益精进,在何处习得移经换脉手法……”
严震武冷冷笑道:“戚老师知道么?”
“当然知道。”戚寿山道,“移经换脉手法武林旷绝奇学,天下仅独手人魔冷飞精擅。”
说时头上冒出黄豆般大汗珠,似不胜痛苦状。
“戚老师知道太多了。”严震武手起一掌,疾按在戚寿山命门穴上。
戚寿山张嘴惨呼一声,全身经络根根寸断,眼耳口鼻内鲜血齐冒,身形倾摇了摇,轰隆
仰面倒地。
严震武右手疾出,在戚寿山身旁搜出一册书卷。
此刻,涂鼎已立在厅门外,见状不禁呆住。
严震武望了涂鼎一眼,沉声道:“涂大人知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