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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柳浩也觉得有点儿纳闷。别的不说,光是左光斗是唯一知道他身世的人,就非查个清楚明白不可。

            “有了!浩哥哥,咱们明天就去北京城里最大的一家镖局,保左光斗的骨董家产。”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儿是北京城,可不比其它地方,能任你随意胡来乱来。”

            柳浩以严厉的目光,警告一双美目转来转去闪着慧黠盈彩的冰儿。

            “这……恕本姑娘我暂且保密,难以奉告。”

            冰儿居然打起呵欠来了,还卖了个大大的关子。分明想教柳浩今夜辗转难眠,没个觉好睡。

            第二天一早,冰儿和柳浩抬着一口上好的大木箱,里头装满草皮木屑石头等,大剌剌来到城里最著名的太原镖局。

            镖局里的总镖头叫翟大隆,冰儿一见到他便道:

            “翟总镖,这口木箱里全是价值连城的瓷器、玉、青铜、唐朝石雕、宋朝钓窑或艺林珍秘的字画真迹等。我们想重金保这口木箱到山西,给左光斗的亲人……”

            “左光斗?姑娘如果你说的是左都御史左光斗,这……请恕在下直言,这趟镖咱们太原镖局保不起,请姑娘另找镖局。”

            翟总镖才听得“左光斗”三个字,已先吓掉半条命。白着一张脸,抖抖瑟瑟就要赶人。

            “翟总镖,你不问问咱们下多少重金银两保这口木箱,就先拒绝这门生意,太说不过去了吧!再说,这趟镖如果连最负盛名的太原镖局都保不起,还有哪家镖局胆敢保得起。”

            冰儿这句话是笑脸迷人说的,可一把利剑已飞快狠狠架在他的脖子上。柳浩也眼尖手快,立刻制伏住镖局里其它正要冲上来的人。

            “姑娘和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就算有十个胆、十条命,连同整个太原镖局上下三十余口人命也保不起这个镖。凡是和魏忠贤的党羽作对,如左光斗、魏大中、杨琏、顾大章、周朝瑞、袁化中等人已全被处死。东西厂跟锦衣卫的厉害,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只要和这些人有一丝瓜葛牵连,都会被安上谋反大逆的罪名,这种灭门诛族的事,谁惹得起。”

            翟总镖这么一说,冰儿哪还会多待在这儿一分半秒。她抽回长剑,拉着柳浩二话不说就走人,走得好快好急,留下一大口箱子的“垃圾”在太原镖局。

            “浩哥哥,你也真是,什么人不好攀亲带故,偏偏挑个已被处死的左都御史左光斗。这节骨眼人人想和他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哪还会千里迢迢来和他认亲认戚。”

            冰儿一路直为柳浩叫屈抱不平,柳浩看来有些丧气又深沉,半句话也不吭。

            回到客栈后,冰儿才想起还有最后一个锦囊还没开。这锦囊倒有些特别,外头绑着一条打结的红布巾,冰儿打开一看,只见几个斗大歪斜的字写着:千万别开这锦囊!

            柳浩在一旁瞧见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消化细想,冰儿已自作主张打开。

            “冰儿!我师父特别声明千万别开这锦囊,你还开?”

            柳浩惊嚷,脸色都变了。就怕前功尽弃,所有心血全白费了。

            “别紧张!浩哥哥,你师父说千万别开!就非开不可。他这大老怪怕咱们开这锦囊,八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怕咱们骂他!咱们就愈是要开。”

            冰儿这阎小怪,以怪制怪,才不会上秦老怪的当。

            锦囊里是一封短笺,大概是留书时已酒醒大半,只歪七扭八写了几个字,还算整齐:

            浩儿吾徒:

            别怪师父我没先苦告你别开这锦囊,若被活活气死、呕死,或搥胸顿足,愤怒得朝天尖叫狂吼、七窍生烟而死可别怪我。

            为师的刚才酒醒过来,这才想起你娘当初把你交给我时,曾说她有个亲人是当官的,其实不是当官的,是姓管的,住在什么斗右县,不是叫左什么斗的。唉!总之,人老了再加上喝起酒来就有这毛病。最糟的是偏偏为师的又把当年你娘交给我那块唯一能证明你身分的玉佩,有次醉酒时糊里胡涂不小心拿去赌掉了。

            先别气得撕了这封信,要气也等看完一起气比较划算。其实嘛!不知道自己身世还不是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也不会少块肉,就当我秦老怪的徒儿也不是太丢脸的事,你说是吧!

            其实说起来,是为师的有你这老实得真要命的徒儿才真丢脸去了足足二十几年。现在总算可以扬眉吐气,终于迫得你学会“毒孤邪魔真经”和“九重天拳”,这两大武林中最至高无上的武功绝学。现在你大可逢人便说你是我秦老怪的徒儿,当然说得愈响亮贯耳愈大声愈好,总之,说到对方记住为止。

            至于,为师我的仇家,年轻的还没出世,老的已作古多年,目前还没哪个人有本事能要为师我这条老命。除非为师的自己活得不耐烦、太过无聊,早点儿去和阎王老爷喝酒吟诗、舞拳作乐一番。不过,有你这老实徒儿一心想为我报仇雪恨,为师的算是没白收你这徒弟,在坟墓里也会忍不住偷笑三声。

                            你独一无二、气死人不偿命的师父秦老怪留

            冰儿一念完,就气咻不己把信笺扔在地上,拚命用鞋子又踹又踩,忍不住直为柳浩跳脚谩骂道﹕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简直是废话连篇!我早说你师父怕咱们开这锦囊,铁定是他自个儿先心虚想吓吓咱们,可没想到会离谱得这么要命!亏他还有自知之明,自称是独一无二、气死人不偿命的师父。害咱们一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从山西、陜西、四川、湖北、河南,直到北京。这一路还东寻西找遍过镖局、妓院、寺庙、山庄、绣坊等,光是学会‘毒孤邪魔真经’和‘九重天拳’这两大武功绝学,就耗费咱们起码个把月的工夫。结果到头来竟是陪你这天底下最最怪、最无聊透顶的大醉鬼师父,玩了这么一场要命搞笑的猜谜游戏,真是气死我了!我冰儿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什么人气到这番地步,……”

            冰儿气得娇颜红咚咚的,气得拚命跳脚的双足差点抽筋,直骂到似乎该骂的全骂完了,才发觉比他更有资格、更该大大生气的柳浩,竟丝毫不动怒不生气地双臂交抱在胸前,直用一双亮熠有神又趣味横生的目光直盯着她瞧。冰儿被瞧得小脸蛋更加嫣红娇羞了。

            “浩哥哥,咱们被你师父耍得团团转儿,东奔西走却白忙了一场。人家替你抱不平、愤怒不已,怎么你反倒像没事人似的……”

            冰儿没机会把话说完,就教柳浩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双目炯炯灿灿、盈满深情地直看入她的眼道:“生气当然是会生气,但只要转念一想,这一路走遍千山万水,有你陪在身边,就是最大最宝贵的收获。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烙下点点滴滴咱们共同走过的欢笑,没有一步是让我觉得后悔白走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固然遗憾,但这已是无法改变且无可选择的事。不需要再为我师父报仇雪恨,更是教我放下心头重担,我本就不愿残害任何生命,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怪我师父,反倒该感谢他,因为他那封鬼遗嘱,才引得你的好奇心和好胜心,怎么也赶不走,宁可逃家也非跟着我来,因此咱们才能一路结伴相知相随相守在一起。冰儿,你懂吗?最最重要的是有你,有你在我身边,其它的都不再重要。”

            冰儿从来没听过,也从没想过柳浩会突然说超过六句以上那么多的话,而且句句都那么好听,那么深情动人,那么教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心肺发烫不说,没听上几句就眼眶热热的,到全部听完,冰儿已忍不住感动得晶莹的珠泪,一颗颗滚落下来。她吸吸鼻子,泪眼法然地直瞅着柳浩道:

            “浩哥哥,没想到你和冰儿在一起久了,居然变得这么聪明,突然就会说这么多动人又好听的甜言蜜语……”

            柳浩失笑又是怜惜又是不舍的轻捧着她的脸,吹干她脸上的泪珠。然后印上一串串热情缠绵的吻,在她粉嫩香甜的红唇上。

            千里迢迢东奔西走,辛苦白忙了一场锦囊猜谜游戏后,说不怪秦老怪的是柳浩,冰儿可没说过这句话。

            其实她私心里也早就不怪了,只是嘴上没事就“故意”不忘骂上两句,这“故意”,当然是有用意的,柳浩哪会不知她鬼脑子里打的是什么念头和鬼主意。还不就是想多待在北京城里多玩上几天再说。

            顺着她,是因情深和疼惜;再有就是实在拿她撒娇魅力无法挡的本事没辙。这一顺着她,就顺成像现在这样子……

            “浩哥哥,前面那摊子上卖的全是女人家用的玩艺儿,如胭脂、花钿、簪子、绣花鞋、丝绸锦缎等,你一个大男人对那些玩意肯定没有兴趣。我看你就等在这儿,我过去挑几样,好带回去送给翠梅、银梅和傲冰堡的姊妹们,她们一定会欢喜极了。”

            说的也是,那些女人家用的东西,少说也得挑上半炷香的工夫,柳浩索性在不远处等着。

            就这样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过那么稍稍不留神,目光溜了溜环顾四周一圈,再回到原点,便不见冰儿窈窕娉婷的身影。柳浩这一急,一颗心已吊得半天亮。说时迟那时快,仿佛见冰儿粉绿色袂翩然的裙角闪过巷弄里,还听得她高喊救命的叫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