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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妇人说道:“公子你先别急着打断老身的话,老身刚才不正说到张家的子孙吗?你听老身慢慢说:当日张先大学士金榜题名之时,娶了神枪威武侯金家的小姐,就是现在的张老夫人,他们总共生了一子一女,长子就是现在的吏部尚书张忠大人,次女张如仪,嫁给了前江西提刑按察使、河道总督吴忧大人。后来吴大人犯法自杀,夫人也自尽守节,留下一个公子不知去向,这也不消说了。单讲这位吏部尚书张忠大人,娶了宣大总督刘清大人的小姐,名唤刘琳的闺秀为妻。这位刘夫人,最是敬老爱贤,生的两子一女,却不待人讲。长子张渲,暴戾难管,又不好读书,因先前捐了一个同知,如今就吃着俸禄,在家里混日子,如今已有二十来岁,亲上加亲,娶的就是刘夫人的侄女刘闺臣小姐,现在已经娶了两年;次子张漩,顽劣痴憨,捐了一个贡生,只是也不肯读书,现今尚未娶亲;女儿张沅,倒不知其好歹,现正待字闺中。”

        我听了这妇人的言语,心中十分惊异,为何她说的与我以前听说的差别这么大?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以前母亲对我所说,还有我自己的经历,难道就是假的了?不过,母亲会对我隐瞒外公家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而且我年幼的经历因为时间久远也不太可信,所以这妇人的说法也是真假难辨。

        这妇人仿佛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说道:“公子你尽管放心,老身一生为人处世,虽然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但最是诚实可信。你可以到处打听打听,保证每一个人都会说老身从不说谎。”

        得到了她的保证,我在这妇人的摊子上买了些她所说的最好的水粉,就回到了客栈,结果春梅告诉我,就是这个“诚实”的妇人,以次充好,将最差的水粉当成最好的水粉卖给我了。气得我恨不得当时就去把她的摊子给掀翻了。

        我把打听来的消息给春梅和夏荷说了,她们都对我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我一定要去张府看一看。于是我就又出发了。

        到了张府的大门前,这是一个雄伟的大门楼,门前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看起来比我家的气派多了。门楼上挂着一块红底泥金匾,上书“敕造大学士宅”六个大字,表明宅第主人当朝宰相的尊贵身份。此时,正中的大门紧闭,只有大门两侧的旁门开放供人出入。大门外处处都是轿子和车马,我便不敢从这里进去,只得绕到角门前。大门是供来往的官员朋友出入的,而角门则是供家里人出入的。角门外没有石狮子,但却有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正坐在门口的大板凳上说东道西呢!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但想来不过是外公家里的仆人罢了。于是拱手说道:“几位太爷们请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我叫他们一声太爷,也不算辱没了自己。当然,以我宰相外孙的身份,这样说有些贬低自己,可谁让我是犯官子弟呢?

        众人打量了我一会儿,便问道:“哪里来的?”

        我回答道:“我从山东徐州来,是张大学士的亲戚。”

        那些人听了,都不理不睬,半天后方才说道:“张大学士的亲戚?怎么近来这么多攀亲带故的,都说是张大学士的亲戚?你莫不是来打秋风的?”

        我虽然是犯官子弟,但好歹也是宰相的外孙,这么些年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于是说道:“在下真是张老相爷的亲戚,不是来打秋风的!”

        “既然这样,你就远远地到那墙脚下等着,一会儿张老相爷家里人出来了再相认不就得了。”

        听了这句话,我刚要发作,内中一个老成的人说道:“不要误他的事,何苦耍他,还是去给太太通传一下吧!”

        “这不好吧?太太好像不在家。”

        “那就告诉二姨娘。”

        其他人答应了,其中就有一个人问我:“喂,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吴笛!”

        “你先等着,我这就去给姨娘通传。”

        一个人走了进去,过了半晌,才懒洋洋地走出来,说道:“姨娘让你进去,你跟着这个丫鬟去吧!”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在门旁出现了,她怯生生地对我说:“你跟我来吧!”

        我便随着这个小丫鬟,进了角门,一路逶迤行去。先到了倒座南房,小丫鬟将我安置在那里,让我略微等一下。她自己先过了影壁,进了垂花门。又过了半晌,小丫鬟才又出来,领着我往北院走。上了正房的台阶,小丫鬟打起猩红色的毛毡门帘,才进入堂屋,就闻到了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一时之间,我竟然分辨不出是什么气味。我家里也是熏香的,不过都是檀香,浓郁深沉,不似这种香味轻浮。再看到屋中的摆设,琳琅满目,都是些金银器皿,宝器珠光,让我只觉得头晕目眩,原来我家只有些瓷器、花鸟花卉、名人字画,却不曾有过这些东西:大紫色檀木雕螭长桌、青绿色的古铜鼎、汝窑美人瓶……接着,带着我到了东厢房,便让我上炕坐下,等会儿姨娘自会来见我。小丫鬟给我倒了一杯茶,就出去了。

        我想在最后一次与舅舅见面的时候,没有听说他娶如夫人,现在怎么又多出一个姨娘来?难道是舅舅新娶的?这也难怪,毕竟世上男人,没有不爱慕少艾的,不说别人,就说我自己,不就已经和两名女子,有了关系了吗?所以,舅舅娶小妾,也是自然的,不过就不知道舅妈愿意不愿意了。

        过了有一刻钟,就听到门外有了响动,一群妇人丫鬟簇拥着一位贵妇走了进来。我想这便是舅舅新娶的姨娘,于是下了炕,跪下来给她请了一个安:“甥儿给舅娘请安!”

        那贵妇坐在炕上,安然地受了我一拜,方才说道:“你是哪家公子?据我所知沅儿小姐并没有出嫁,我们家渲相公还没有外甥啊!难道是大奶奶那边的亲戚?也不像啊!”

        我一听她这句话,肺都要气炸了,站起来问道:“姨娘可是张渲相公的如夫人?”

        她点了点头。

        我竟然给自己的表哥的小妾下跪请安!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在下不是张渲的外甥。”

        “那你是谁?”

        “我是当朝钦封一品东阁大学士,特进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张先的外孙,吏部尚书张忠的外甥吴笛!”

        说完,我转身就离开了这间屋子,离开了张府。

        第一卷  在人间    第十六章  相见

        灵偃蹇兮姣服,

        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

        君欣欣兮乐康。

        ——《东皇太一》

        从张府出来,我仍然气氛难平。那妇人说得没错,张渲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好色之徒,父亲还没有纳如夫人,自己就先娶小妾了。这小妾美则美矣,却没什么好品行,不问清楚情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生受了我的一拜。我上跪天地,下跪长辈,怎么就给表兄的小妾跪下了呢?人说张府萧条,我还不信,此刻见识了张府的仆人、小妾,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家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于是便愤愤地回到了客栈。

        等回到了客栈,我发现春梅和夏荷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十分不解,便问道:“两位姐姐,你们干嘛要收拾东西呢?”

        “不是要到张府去住吗?”春梅回答道,“奴婢们已经把行李差不多收拾齐了,就等少爷回来接奴婢们进张府。”

        “不去了!”我激愤地说道。

        “不是都说好了吗,少爷要投靠张老相爷,为什么不去?”

        我就将半日来的经历讲述了一遍,讲完以后,我说道:“两位姐姐,你们评评理。我是张老相爷正经的外孙,那二姨太不过是表哥的一个小妾,她凭什么侮辱我,我又凭什么要给她下跪?”

        “少爷,你也别生气,春梅想这位姨太,多半也是颠三倒四、纠缠不清的人,少爷犯不着跟她计较。只是少爷既然已经来到京城,这亲,是非投不可的了!”

        “这话怎么说,难道我一个堂堂的总督公子,还比不上她一个姨太太,甚至连张家看门的狗都不如?”

        “少爷别生气。你也回过家乡一次,应该晓得家里破败的景象,那地方是没法再住人了;今次七府二十三县同时遭灾,少爷要是非得回家乡不可,恐怕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张家仆人虽然势利,二姨太虽然有些颠倒,但张老相爷毕竟是少爷的亲外公,神枪威武侯金氏夫人毕竟是少爷的嫡亲外祖母,他们必定不会让自己的外孙吃亏。张渲少爷虽然顽劣,张漩少爷虽然愚鲁,可张忠尚书大人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少爷你虽然在二姨太面前吃了亏,但少爷投靠的亲人,是自己的嫡亲外公、嫡亲舅舅,又不是投靠她一个小妾,有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我刚刚从张府出来,现在又转回去,未免有些难为情。”

        “少爷你刚才不是说过,你去张家的时候,太太不在家,只有二姨太在吗?奴婢想来,金老夫人、刘夫人、甚至包括刘闺臣夫人都一定不知道少爷来了京城,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少爷虽然不便再去张府,但现在时辰尚早,各部衙门都还在办公,舅老爷想必也在处理部务,少爷何不直接去吏部找舅老爷呢?”

        一席话说得我茅塞顿开,想当初,我怎么就没有发现春梅有这么聪明的头脑,这么细致的条理呢?春夏秋冬四姝一向以春梅为首,看来不是没有道理啊。“春梅姐姐,谢谢你!”离开客栈的时候,我经过春梅的身边,突然将她的俏脸揽到面前,快速地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