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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近段时间,张金芳一直觉得儿媳有些怪怪的,早出晚归,似乎总有些神神秘秘的事瞒着大家。为此,她的心里也总是消除不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今天晚上如馨饭没吃完就离开了家,张金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一是心疼儿媳为加班废寝忘食,二是疑惑儿媳究竟是不是加班?于是就拎着煲好的汤从家里出来,一路去了律师所。如果儿媳真的加班,刚好送汤给她喝。如果儿媳没有加班,也好探个究竟,她到底有没有说谎。

            然而,张金芳并没有在律师所看到儿媳的身影。从楼下看办公室的窗口黑着灯,她还是不死心,跟门卫说了半天好话才得以进楼,上去敲门,根本无人回应。她失望地离开律师所,往回走的路上,路过那家茶楼,张金芳无意中看到停在门外的儿媳的车。

            老太太就一直坐在树影下等待。直到听到门口那有了响动,回过头去,迎面看到儿媳靠着一个男人的身体走路的一幕。这太可怕了,老太太仿佛被人背后捅了一刀,一颗母亲的心开始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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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沉沉,冷风嗖嗖。如馨拎着饭盒,瘸着一只脚回到了家。

            柳志文还没回来。柳洪亮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爸,妈呢?”如馨问。

            柳洪亮朝卧室呶呶嘴:“给你送完汤,回来一进门就关屋里,可能睡了,牙没刷脸没洗的。”

            如馨将饭盒送进厨房,来到婆婆屋门口,小声地叫着:“妈!妈!你开开门!”

            “怎么啦?”柳洪亮问。

            “没事儿,爸,你看电视吧,我就想跟妈说句话。”

            如馨又叫了大约十多声,屋里一点动静没有。

            柳洪亮看不过去,站起来走到门边,拍着门大声道:“金芳!你干嘛呢?如馨叫了半天门没听到吗?开门!”

            如馨无奈地说:“爸,算了,明天再说吧。”

            如馨正要转身离去,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如馨一步跨进去,顺手关上门,将柳洪亮关在外面。

            屋里没开灯,张金芳坐在床头,一言不发,泪流满面。

            “妈,今晚……”如馨压低了声音。

            张金芳打断她:“什么也别说,我不想听。”

            “对不起!妈,误会,是个误会!”

            “既然是误会,说什么对不起?”

            “妈,您听我说……”

            “如馨,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已经亲眼看到了,我不想听你给自己找理由。我听够了。我当初不让儿子找律师,现在看来仍然是正确的。律师这张嘴,我早领教过了,已经害怕了,你不要再费口舌了,出去,我要休息。”

            如馨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全给堵了回去。

            张金芳很受伤,这次是真的伤了心。以前不论女儿怎么绘声绘色的描述,她都不肯相信。这次,她的眼情告诉自己:无风不起浪。因为觉得柳家欠了儿媳,为了弥补这份亏欠,她一个长辈,一天到晚捧着她,哄着她,千方百计让她吃好,休息好,怕她累着,饿着,就像侍奉女王似地侍奉她,就是亲生女儿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啊。亲家母病了,自己这么大岁数了,竟像孙子一样,来来回回地跑去看望,有什么稀罕物品,吃的用的,也不忘给分去一半。这么干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把心窝子里的东西掏出来,换回她的心?可是儿媳呢?她珍惜过吗?就算把心都扒出来给她,也拴不住她的心啊,你把她当回事,她把你当回事了吗?这儿媳靠不住啊,留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她是不是早晚要跑掉?早晚要跟了别人?这么一想,张金芳愈发伤心,痛心,她可怜儿子,为儿子而痛。

            如馨却没想这么多,见婆婆冷冰冰的样子,也不便强求,担心越描越黑,只好垂头丧气回到自己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这时才蓦然想起老张被捅的事。柳志文所在的法院几乎每年都会出意外。前年一位庭长不听医生劝告,连续三天三夜处理积案,第四天当他走出办公室时,扑通一声倒地身亡。医生说劳累过度诱发心肌梗塞,去世时还不到五十岁。去年,一位年轻的女法官在家门口遭人围攻,竟被殴打致残。谁也无法想到,这个法院还会有哪些年轻的生命遭受意外突发的威胁和袭击,会在某一天随风而逝。柳志文也一样,日夜为各种案子奔波、操劳,得罪人、被个别不法分子仇恨是免不了的事,想到这里,如馨就感到一种特别的担心和牵挂涌上心头。难怪婆婆当初坚决阻挠儿子找律师,家里有一个高风险职业者已经够让人担心受怕,再加一个,若没有特别结实的心脏,还真让人难以承受。

            柳志文进门时已凌晨两点。想到老张的不幸,如馨冲动地抱住他,看到他平安健康完好无损,心里才稍稍踏实下来。柳志文却根本没有注意她的不安情绪,他推开了她,不去洗脸睡觉,而是打开大灯,翻箱倒柜找存折。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存折,只见上面余额只剩三百多元。柳志文不禁瞪着妻子:“钱呢?前一阵这上面不是还有一万多块吗?去哪儿了?”

            如馨暗自叫苦,又不得不面对:“我妈那边有点紧张,前几天我给她拿去了,我爸说过一阵就报出来了,到时候给咱退回来。”

            柳志文坐在地板上,懊恼地摆摆手:“拿去给妈治病了,还退什么退,你手上能拿出来多少?”

            “我?”如馨想了想,“明天吧,明天我能凑个一万两万。”

            “整天就知道买股票,赶紧找机会把股票出掉一部分。挣钱干嘛呀?用钱的时候就麻爪。”

            “知道了。”

            柳志文将存折扔回柜屉,起身去了洗手间。如馨从后面跟进来,从镜子里望着他的脸:“老张是被嫌疑人捅的吗?这应该也算公伤啊?你们院里没出钱吗?”

            柳志文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说话?不问问老张伤得怎么样,开口就是钱。院里出钱也得等财务上班啊。”

            “噢,伤得怎么样?”

            “砍了二十多刀,脑袋,面部,眼睛,下巴,胳膊,腿,后前,前胸,肝脏,差点伤了动脉,就在他家楼下,要不是他媳妇哭着喊着跑出来,120又来得及时,这次肯定没命了。”

            如馨听得后背嗖嗖发凉。这哪里是简单的捅人呀,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整。她两眼发直看着丈夫:“他现在怎么样?活过来了吗?”

            “重度昏迷,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但以后怎么样很难说,明天早上手术,能不能醒来,会不会在床上躺一辈子,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一夜如馨没有睡踏实,柳志文倒是挨着枕头就起了鼾声。次日天蒙蒙亮,如馨还睡意蒙胧时,柳志文已翻身起床,并摇醒了她。

            “我现在去医院,但我只能在医院待到八点半。九点钟赵挥案子开庭,耽误不得。你今天牺牲点时间好不好?你先凑点钱来,尽快带钱到医院,老张媳妇是个家庭妇女,医院的事怕她弄不明白,你去打把手帮帮她的忙,行吗?”

            “嗯。”如馨点头应允,大脑里想着赵挥的案子,迅速盘算着时间该如何分配。

            “老张媳妇下岗多年,孩子在上大学,一分闲钱都拿不出来,他媳妇昨晚打电话哭着跟亲戚借钱,我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你先给同事借点,我会尽快想办法还上的。”

            丢下这句话,柳志文又急匆匆地走了。张金芳在后面喊他吃点东西再出门,他说等不急了。如馨起身来到厨房,张金芳一见她就别过脸去,不跟她照面。她主动跟婆婆说话,张金芳吊着一张脸,带搭不理。早餐桌上的气氛从未有过的尴尬。饭后如馨在厨房洗碗,张金芳这才说了一句话:“今天你晚点走,我们谈谈吧。”

            想到今天大堆事情在等着,如馨大脑一下子炸开了。她硬着头皮跟婆婆说:“妈,今天确实很忙,好几件事排着队呢,这样,晚上我早点回来,好好谈谈,行吗?”

            张金芳冷冷地瞅了她一眼:“你忙吧,算我没说。”

            看看时间,如馨无心安抚婆婆的情绪,换了衣服拎起包急急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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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离开庭还有一个半小时。如馨联系到代理赵挥此案的韩律师,迅速趋车赶去见面,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韩律师告诉她,让幸儿出庭的事,他从一开始就提出来了,但老板不同意,他不能擅自做主。

            如馨说:“赵先生不是不同意,他是在犹豫。作为代理人,为了帮当事人争取权益,你有权作出临时决定……”如馨掏出笔记本,刷刷刷地重新写出昨晚被赵挥撕碎的问题,“这个你看一下,你还可以发挥一些,总之,只要让幸儿说出心里话,对赵先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韩律师不解地看着她:“叶律师,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代理吴远虹,为什么……”

            “赵先生帮过我的忙,我不过凭着良心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这件事,其实不仅仅是在帮赵先生,我主要是想帮这个可怜的孩子,你明白吗?”顺从了自己的良心,却违背了职业道德。是的,在任何人看来,她都不应该这么做。

            “我必须向老板请示一下。”韩律师说,“我们没考虑这个环节,没有准备,这太突然了,会弄巧成拙的。”

            “没有时间了,别请示了,这样只会误事。我以我的良心和人格保证,我的确想帮助赵先生和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