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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人是坐轿前往,公事公办;标下是周瑜打黄盖,演一出苦肉计。”

        秦弘梧有了兴趣:“如何演法?”

        “标下这就去大街上,佯装喝醉了酒,撩拨东厂巡夜人员,他们必定将标下逮进诏狱。到了里面,凭标下的能耐,总是可以弄清云珠子一事的。看守诏狱的卒子儿里,一半是认识标下的,最多到明天就可以放我出来了!”

        秦弘梧想想,病急乱投医,到眼下这个关头,看来只有这么干了,便说:“也好。明天上午你若还没出来,本大人亲自去东厂衙门交涉。你不比云珠子,东厂不能不放!”

        主意议定后,“毕勾魂”正要走,忽然一个厂役在值事会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秦弘梧喝道:“这厮如贼一般,鬼鬼祟祟干什么?”

        那厂役进来,单膝跪奏道:“小人有事禀报,只因听见这屋里大人在说话,不知……”

        秦弘梧不耐烦道:“休啰唆!什么事?禀来!”

        “外面来了一个小叫花,一定要见秦大人,赶都赶不走,挨了两巴掌,躺在那里耍赖。”

        “小叫花?”秦弘梧忽然想起在泗河镇老店曾见过一个小乞丐,后来他们一行返京时,他也黏黏糊糊跟着云珠子一路同行,每顿都吃些他们吃剩下的饭菜,比要饭生活自然强上十分。到京城后,小叫花给汪直、汪文铎、秦弘梧等逐个磕头,说了许多感恩话儿。莫非现在正是这个小乞丐来求见?

        想着,秦弘梧说:“把他叫进来!”

        小乞丐进来了,秦弘梧一眼认出正是在泗河镇老店遇到过的那个狗剩儿,还是那么副装束,方才在地下打过滚,身上更脏了。

        狗剩儿跪下:“秦大人!”

        “哈哈,小叫花,是你吗?有何事要禀本大人?站起来,说吧!”

        狗剩儿望望站在一旁的“毕勾魂”,但有顾虑,不过还是说了:“秦大人,云珠子师父给东厂衙门抓进去了,关在诏狱里,你能去对东厂的老爷说一声,把他放出来吗?”

        秦弘梧问:“你如何知道云珠子被关在诏狱里?”

        “是这样的,今个儿傍晚,我去东直门外的一个小酒铺要饭,那里有两个穿东厂衙门厂役服色的人在喝酒,边喝边聊天。我听得他们在说什么那个云珠子道士法术厉害,要小心他从诏狱里逃出来,另一个说什么他被关在单人牢房里,日夜有人看守着,逃不了他。我一听就着急了,马上赶过来……”

        秦弘梧倒还沉得住气,旁边那个“毕勾魂”耐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来,一把揪住狗剩儿:“真的?云珠子确实关在诏狱里?”

        狗剩儿吓得差点马失前蹄:“这……这……我是听得他们这样说的。”

        秦弘梧说:“小孩子没假话,这事错不了!来人——”他对应声出现在门口的一个厂役吩咐道:“去取五两银子赏给他!小叫花你去吧,以后听见什么事儿再来禀报。本大人若不在衙门,你可向这位毕钦班毕爷禀报。”

        狗剩儿跪下,叩头谢恩,把银子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欢天喜地而去。

        “毕勾魂”笑道:“秦大人,如此,标下就不必去撩拨东厂那帮子了!”

        秦弘梧沉思了一会儿,说:“此事须禀报汪厂公定夺,我马上去厂公爷府上。”

        次日上午,一群西厂厂役护押着一乘蓝呢大轿来到东厂衙门门口。轿子停下,一个司房去门房投了名刺:“西厂掌刑千户秦大人求见贵厂尚总督!”

        门官差人进去禀报。一会儿,里面传出话来:“有请秦千户!”

        第二部分第21节  东厂、西厂之斗(2)

        东厂总督尚铭在衙门大堂后面的客厅里接见秦弘梧。秦弘梧带来的一班厂役,跟着进到院子里,侍立一侧待命。秦弘梧大步走进客厅,见尚铭身穿官服,端坐干主座,他的堂侄尚传鑑侍立一侧。见秦弘梧进去,尚传鑑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秦千户假装没看见,朝尚铭躬身作揖:

        “西厂掌刑千户秦弘梧见礼!”

        尚铭没有站起来,点点头道:“秦千户,你来东厂有何公干?”

        “尚厂主,下官奉汪厂公之命,前来商请开释道人云珠子。”

        “云珠子?什么云珠子?”尚铭一脸惊异。

        尚传鑑说:“禀厂公爷,此事秦千户昨天已来交涉过,小人着人去诏狱查过,并把名册呈给秦千户,里面没有云珠子,连道士都没一个,和尚倒关了三五个。”

        尚铭问道:“秦千户,是吗?”

        秦弘梧说:“昨天下官确实来过……”

        尚铭勃然作色,怒道:“那你今天还来干什么?莫非是认为东厂衙门好欺负,打上门来耍蛮耍泼!”

        秦弘悟不慌不忙问道:“如此说来,尚厂主可以肯定云珠子不在东厂诏狱?”

        尚铭还从未遇到哪个下官敢对他这样说话,大怒,喝道:“来人,与本督把这个无事生非的狗杂种赶出去!”

        四个如虎似狼的厂役从旁边侧门里冲出来,直扑秦弘梧。

        秦弘梧大喝一声:“且慢!”对尚铭冷笑道,“尚厂主,下官看你如何收场!”

        尚铭咆哮道:“放肆!汝等还不动手?”

        秦弘梧一个转身,高声叫道:“请王命!”

        话音未落,尚铭已经愣住了。只见两个西厂役长一头抬着一个木架走进客厅,上边端端正正插着一把金龙蟠鞘、牙玉嵌柄的宝剑。这就是所谓的“天子剑”,平时藏于大内,凡遇皇帝派大臣去执行重要差使时,由于内容机密,不宜以圣者形式公本,便授予“天子剑”,以强迫有关文武官员绝对服从,予以配合,所以“天子剑”也称“王命”。持“王命”的官员,说明他是代天行事,代表皇帝的意志,如果有人不服从,则以此剑杀之,不必奏准!昨晚秦弘梧去向汪直一禀报云珠子被捕之事。汪直马上意识到这是东厂在从中作梗。为了压住东厂,他连夜进宫将此事奏明成化皇帝,请求动用“王命”。成化皇帝自然不愿意将此事张扬,否则下面文章就不好做了,寻思不能用圣旨或者口谕命令东厂放人,便同意汪直的请求。把“天子剑”抬到东厂去,尚铭不敢抗命的。照例,这趟差使应当是汪直亲自出马的,但汪直认为自己不仅是西厂总督,而且还是司礼监提督,身份比尚铭高,亲自出马太抬举尚铭了,就命秦弘梧代己行事。秦弘梧一生一世也摊不到这么一个机会,自是踊跃而为。

        当下,西厂役长把“天子剑”放在堂前。秦弘梧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尚铭:“尚厂主,公事公办,下官要去诏狱走一趟,搜上一搜?嘿嘿,自成祖皇帝降旨开设东厂以来,只怕还无人敢去诏狱搜查呢,今日下官算是第一个!”
        尚铭没料到西厂会如此厉害,竟请得来“天子剑”,心知这定是汪直搞的鬼,肚子里把汪直连同十七八代祖宗骂了个遍,却不得不对秦弘梧服软,欠身作揖道:“秦千户,此事还望给个回旋余地,大家面子上好看。”

        “尚厂主看怎样‘回旋’?”

        “本督立马亲去诏狱巡察,如果真关着那道人,即行开释,交于秦千户带去;另外,还将严厉处罚下属有关官吏。”

        秦弘梧寻思:这尚铭是个有名的老狐狸,若答应了他,他去诏狱若是让狱卒把云珠子转押别处.没了人他嘴又硬了,我即使去搜也是白搭,这可不能答应!不过,尚铭毕竟是东厂总督,一点面子都不给,日后恐怕不妥,要给他一点面子。顺风帆不能扯得太足,太足了容易翻船。想着,秦弘梧开腔道:“尚厂主,若是您老亲自去诏狱的话,倒还不如下官亲自走一遭了。以下官之见,东厂、西厂都是皇上钦命办事的衙门,可说是一家子,若有误会当宜稳妥缓解为妙。下官奉命到此,实在并不是要贵厂难堪,跟尚厂主过不去,所以,搜不搜诏狱无所谓,只须弄明一点:云珠子究竟是否在诏狱里押着?”

        尚铭被逼得没有退路了,只好瞪着尚传鑑,问道:“尚师爷,云珠子是关在诏狱里吗?”

        尚传鑑没有一官半职,连朝堂是什么样子都未见过,今日见泰弘梧请来了“王命”。早已被吓懵了,当下不敢再隐瞒,只好讷讷回道:“禀厂公爷,昨晚小人又查了一下,云珠子确实押在诏狱里,名册上是漏登记了。”

        “即刻开释,礼送出狱!”

        “遵命!”

        尚传鑑出去后,尚铭朝秦弘梧拱拱手:“秦千户,你回衙门后,请代本督向汪厂主传个话,此事是一场误会,东厂特致歉意!至于误事的官吏,本督自当严厉重责。”

        秦弘梧躬身还礼:“下官遵命。尚厂主,告辞了!”

        当天晚上,汪直在京城热闹地段的“聚宝楼”请云珠子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