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梦醒时分
降三世明王右侧三只手握着法铃、神箭、降魔剑，左边三只手持三股戟、神弓与缚魔索。还有一双手捏着金刚轮印。四张忿怒的脸孔，燃烧着腾腾烈焰，好像是火焰胡须。脚下踏着一对裸身男女，相貌与湿婆和湿婆神妃乌摩天妃相同。
据说因天界各帝王崇敬佛门，但是大自在天湿婆为三界之主，与乌摩天妃都不肯降服。因此降三世明王才现出大忿怒像来慑伏他们。这个当然是降三世明王意淫出来的幻境。
见宝玉一掌击来，迅即化为一座山峰。明王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双掌往前一推，手中飞出一团金刚轮形状的光团，迎风而长，变成山峰大小。山、轮相撞，訇然一声大震，宝玉身躯一晃，明王也只退了一步，居然半斤对八两。
宝玉脸色微变，笑道：“确实有两下子，但要说降服湿婆，还是吹牛逼不打草稿呀！我替湿婆除掉你。”
他顶上一道白气冲空而出，凝成湿婆神身，飞速迎向降三世明王，大笑道：“老秃驴，湿婆在此，来践踏我吧！”
日、月双轮呼啸而出。降三世明王双手捏起大金刚轮印，迎着双轮砸去，吟道：“犹如过去佛，降伏天魔众，我以忿怒身，伏汝傲慢心！”
湿婆神身感觉到身心一束，被大金刚轮印佛光扫在肩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金刚不坏之身竟然觉得疼痛，他呻吟一声，捂住肩膀，用念力推动日月双轮，飞砍明王。
当的一声，降三世明王胸前彩光万道，像千万支火箭，直冲九霄，直到肉眼不可及的苍穹最高处，又化为千万颗流星，往大地降落下来，变成了千万颗太阳，无边无际的灿烂金霞，布满天空，千万颗太阳悬于天空，光焰耀眼，把天空变成了光之海洋。光焰中佛影幢幢，宝盖如云，金花璎珞宝珠法器在光中闪耀，满天尽是诸佛、菩萨，禅唱声响彻天地。降三世明王也化为一轮太阳，升入高空。
湿婆神身惊叫道：“上当了。”
以他的神力，这双轮击中降三世明王，对方不死也是重伤。但降三世明王身上潜藏了诸佛、菩萨，就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五大明王，皆是佛的忿怒身，一向贡高我慢，相当自我。谁又想到降三世明王会放下架子，让这么多的佛、菩萨附于其灵肉中，与其共生？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尊佛。
宝玉喝道：“神身回转。”
湿婆神身化一道白气，贯于他顶上，潜意识道：“神主，诸佛皆出，这一战将异常凶险。必要时，可以让我应敌，你趁机脱身。”
宝玉成神以来，不知斗过多少大魔大神，湿婆神身从来不会恐惧，这还是第一次流露出怯意。
宝玉心头一沉，点头道：“明白。”
他知道自己与佛门的总决战迟早会来，但总以为会在香格里拉的心脏——莲花生城展开。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就是现在。太突兀了，他感到措手不及。
戴门大军在拉冬的率领下，己攻到城垣边。但满天佛光，阻遏了攻势。佛光笼罩住全城，冲入光焰中的战士，身上起火，转眼便焚化为灰烬，灰白的骨灰纷纷扬扬。佛光的光圈如旭日东升，还在渐渐扩大，己逼近戴军大营。一时间人喊马嘶，乱成一片，佛光中化现出十几万金刚力士大军，如同一股浪潮，席卷而来。
拉冬和乾达婆双双抢到宝玉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宝玉道：“撤军！”
这还是征战十几年来，宝玉第一次下达的撤军令。
拉冬道：“神主……”
宝玉轻声道：“这一战若胜了，大局可定。如果败了，什么都没有了。拉冬，你去与共工合兵，自定行止。乾达婆留下。”
拉冬恭行一礼，道：“神主若有不测，我们会侍奉少主。”转身离去。
宝玉道：“乾达婆，你速回大荒山，帮我传几句话……”
乾达婆哽咽道：“神主，你的态度很奇怪……”
宝玉苦笑道：“老友，我感觉有点不妙啊。这一次，路可能走到尽头了。你看这满天神佛，我杀得尽吗？呵呵，但我会尽力去杀……”
乾达婆道：“神主要我传什么话？”
宝玉摆摆手道：“算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乾达婆固执地道：“说吧。乾达婆一定不负所托。”
宝玉道：“我若战死，宇宙就毁灭了，但从毁灭开始到终结，可能也要有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的时间，够长了。让他们照顾好自己。告诉我老妈、老爸，还有我的夫人和儿子，好好活下去……”
乾达婆迷惘地道：“神主战死，宇宙就毁灭了？”
宝玉笑道：“你不懂。你，还有老牛、弥诺陶洛斯、紧那罗，也好好地活下去吧。还有几百万年时间让你思考这个问题。呵呵，去吧。”
乾达婆化为香气，穿入佛光之中。他是三十三天大神，自然不怕佛光。乾达婆心情无比郁闷，怎么也想不通神主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斗志。
宝玉在高岗上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他心中一个柔和的声音道：“乾达婆说的对，你的态度很奇怪。你并不一定会败，为什么这样悲观？”
宝玉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出声，声音很柔软啊。我爱听。达佛妮，你一向无声，这一次却发出声音，是不是也很奇怪呢？”
达佛妮沉吟片刻，道：“是的。但是宝玉，我的意识己融于你的灵魂之中，我的神力也化为你的力量，所以，我的情绪也受你影响啊！别忘了，从我融于你的那一天起，你就是主导了。”
宝玉叹道：“我们身心交融，却没经过**这一关，想想就可惜，真是浪费啊！”
达佛妮道：“去你的，色鬼。”
宝玉哈哈大笑，想起那一天，那是戴军刚开进香格里拉国境的第一天。达佛妮突然深夜降临于中军帐中。她是个三尺长的光焰小人，身受重伤，她用念力告诉宝王，如果不立即与宝玉合体，很快就会死掉。
宝玉便将她纳入体内，获取了她的意识和力量，也彻底洞悉了造化之秘。
宝玉又道：“你究竟是男是女呢？你若是女的，我胖子岂不成了人妖？”
达佛妮笑道：“我是阳中阴，你说呢？宇宙大生之力，何来性别之分？”
宝玉哀叹道：“天啊，这不是不男不女吗？还是人妖啊！”
达佛妮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又变得乐观了。战斗吧！”
宝玉懒洋洋地站起身，道：“对方的部署，我看得历历分明。嗯，这是佛门佛光普照大寂灭阵。他们刚布完阵法，现在该来向老子挑战了。”
达佛妮道：“他们会车轮战，先消耗你的神力，最后取你性命。但大生之力，生生不息，越斗越有力，诸佛也许不知道这个秘密，但大日如来一定知道。所以你要防着他的诡计。”
宝玉道：“明白。来了一个，老子给他个一刀斩！”
话音未落，蓝光一闪，一尊明王凭空化现，全身青蓝色，腰围虎皮裙，脖子上挂着一条蛇和五颗骷髅，左手剑，右手索，高声吟道：“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法者得大智慧，知我心者即身成佛。戴神，可认识本尊？”
宝玉当然知道这位是不动明王，为五大明王之首，大日如来的忿怒身，笑骂道：“无名小卒。去你奶奶的。”
额上神眼一睁，喷出一个火球，在不动明王胸前炸开。爆炸的一瞬间，一柄长刀搠入明王胸口。不动明王身形猛地一滞，就见湿婆神身抽出刀来，向后飞退。
“你好奸狡！”不动明王怒喝道，突然感觉到神力如急流般在体内冲撞，骨骼咔咔直响，肌肉涨痛。他心头一惊：“戴神刀上有生长之力！”双足一顿，冲上云霄，盘腿坐下。
“我种了一粒种子，你会暴裂而死。”宝玉冷酷地喝道，“大日如来，老子毁了你一个化身，你不心痛吗？现身吧！”
这时，一棵大树从空中坠落，众神惊讶地发现，树根就是不动明王，树干从他口中生长出来，树的根须从他脸孔和肌肤里长出，又扎入大地。大树还在生长，转眼有万丈之高，青枝绿叶，郁郁葱葱，如同华盖，遮住了佛光。
不动明王的佛力都变成了养料，源源不绝地输入树的根系中。更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是一棵菩提树。
满天神佛惊噫连声，又惊又怒，禅唱声响彻天地。
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手，雪白，纤细，在树冠上拂过。大树一下变得青黄起来，慢慢地又变得金黄。枝干嘎嘎响起，一阵风吹过，枯叶落了满地。
禅唱声一下沉寂了。
宝玉紧紧盯着天空，缓缓地道：“我等了你十几年了。出来吧。”
大树吱吱嘎嘎响着，这时那只小手缩了回去，又伸出一双光洁的小脚，踩在树冠上。菩提树承受不了这双脚之“轻，”终于倒下了。小脚始终踩在树冠上，随着菩提树的倒下而慢慢显出原身，是一个秀气的女孩，虞美人。
然而她一身佛光，强过天地间的任何一种光，似乎孤孤单单，又仿佛充塞宇宙间。无论何人，都能凭借本能体认到这是一尊佛！法身佛！诸佛所出暨所归之本体。
宝玉看着她，心里也产生了一种怜惜与依归的情绪。
禅唱声再度响起。九天之上，大威德明王唱道：“戴神汝谛听，我佛真威力。宣说金刚王，如幻不思议。”
释伽牟尼佛唱道：“戴神汝当知，无上大觉心，三事圆证故，名究竟涅磐。”
宝生佛唱道：“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老去思量应不悔，持钵纳衣院门前。”
莲花生大帝唱道：“你征香格里拉，如取萤火，烧须弥山，终不能着。以轮回心，生轮回见，入于如来大寂灭海，终不能至。”
……
虞美人轻轻一拂衣袖，满天禅唱顿时屏敝了，她怯生生地道：“宝玉，你，你还记得我吗？”
宝玉叹了一口气，微笑道：“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