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孩子的身份证明材料就用你手里的,怎么样?”

        “你给多少钱?”他的口气听起来不象第一次揽这种活儿的。

        “二百。”我试探道。

        “呵呵,哥们,来做这个鉴定的,也不是缺这几百块钱的人吧。”大哥鄙夷地一笑。

        “那是那是,我也是一时没准备齐全。我跑一趟省医院也不容易,您就帮个忙吧,要不你开个价吧。”我直接道。

        “那你给我一千块吧。我也麻烦。”大哥非常豪爽,非常无耻道。

        我咬咬牙,操,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到哪去找孩子的身份证明啊。“行,哥们,就这么着了。”我掏出五百块塞给他:“先给你五百,等会能做,我再付另一半给你。我现在跟你一起进去。”

        “慢着,你先扯点你身上的东西下来,要不怎么做鉴定啊?”大哥提醒道:“毛发吧,带毛囊的。”

        我在脑袋上狠扯了几根头发,都是连根拔起,底部黑漆漆的,应该是毛囊了。“大哥,这我要是个秃子怎么办啊?是不是得从下面拔毛了?”我非常虚心地问道。

        “呵呵,你这哥们搞笑。”大哥虚假的一笑,把五百块塞进了裤兜里,对我使了个眼神一起进了鉴定室。

        “医生,这是我哥哥,刚才把孩子的出生证明材料拿来了。这烟盒里是我孩子的唾液、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这是我刚拔下来的几根头发,您看可以做鉴定吗?”我把烟盒递过去,又小心翼翼的把头发放在烟盒子上。

        “这么肯定是你的孩子啊?那还来做鉴定干什么啊?”医生稀奇古怪的瞪我一眼,顺手拿过那大哥手里的出生证明材料瞟了两下。

        “这些东西应该没问题吧,没超过48小时,我还放在冰箱里保鲜过,应该没变质。”我指着烟盒问医生道。

        “现在还不知道,等会要拿去分析一下活性。一会才能答复你。”

        “好的,那要等多久才能拿到检测结果啊?”我关切的问道。

        “一星期左右,你可以直接到医院来拿结果,也可以委托医院把检测报告特快专递给你,不过要另加五十元的邮递费。”医生边说边唤身后的助手把烟盒里的东西捣腾到一个玻璃器皿里。

        “那好啊,要不我们先把地址留下吧,回头结果出来,麻烦快递给我。”

        “好,你写一下吧。”医生递过来一份表格和一支水笔。

        我填好表格,写完地址的时候,那边的助手过来示意说我拿过去的标本可以用。然后医生淡然一笑说:“行了,现在可以交费了。”

        我掏出三千块钱去交费处交费,那位大哥一直在后头紧紧跟随,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臀型特别翘,搞得他性取向都把持不住了。

        把交费单据交到鉴定室,然后我信守诺言,把剩下的五百块钱给了那位大哥。心里不绝有些肉痛,这前后花了四千多块钱,而且全是花的冤枉钱。人倒霉起来就是我这个样子了。命苦,怨不得别人,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出了医院,我点了支烟,慢悠悠往车站走。

        “帅哥,休息吧?”快到火车站的时候一个姑娘叫住我,毫不羞涩道。

        我停下脚步细细的看了看她,姑娘身材很匀称,眉眼挺清秀,似乎有些面善。

        “姑娘,你是不是姓焦啊?”我忽然觉得她很象焦娇。

        “死鬼!那么性急?现在不那么叫了,太粗俗,现在都叫休息,走,我带你去休息。”那姑娘说着就要过来扯我。我这才发觉她不是焦娇。焦娇比她含蓄,比她有气节,比她脾气大。

        “哎哎,别,姑娘,我认错人了。我刚休息过了,休息累了,真累了。”我心惊肉跳,一脸清纯道。

        那姑娘一脸鄙夷的瞪我一眼,转身走开了。

        现在的世道变了。以前小姐都是高贵典雅的词汇,大家闺秀穿着旗袍从闺房里走出来,旁边丫鬟伺候着,谁看着都觉着有涵养,有派;现在叫人小姐比叫人大妈还难听。以前说休息这个词让人心境安逸,神往无比之;现在说休息那脑袋里就是活生生的人与兽在搏斗的场景,那不是休息,那是挥汗如雨,那是极限运动。

        我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纯真,那么出淤泥而不染。而如今,象我这样的人往往会很受伤。我也不太清楚我怎么刚才会突然会想起焦娇来。可能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和我划归成了同一类人,那种至情至真的人。

        回程的火车上,我小憩了片刻。梦见自己摆脱了困境,和一个姑娘喜结连理,那姑娘的面容既非钱芳,又非叮当,倒似乎有些象焦娇。

        我回到家,等待着那份DNA鉴定报告的到来。

        预计会一星期后才会收到鉴定报告,我从超市准备了大量了食物、香烟、啤酒,准备学习老山前线的猫儿洞里的解放军战士,坚守阵地一个星期不出来。

        期间的艰苦卓绝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我时常遇到敌人的偷袭。牛大鹏不时在我的防盗门外拳打脚踢、不断叫嚣:“朱义,你丫的,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让我逮着你,非废了你丫挺的。动我的女人,老子弄死你。你给我出来,有种你给我出来……”这样的情形短则三五分钟,长则持续半个来小时。我搬着把凳子,就坐在防盗门后,悠然着点上支烟,慢慢享受着牛大鹏忽而美声、忽而民族、忽而流行、忽而摇滚美妙音调的婉转切换。我边弹着烟灰,边小声的赞叹:“牛大鹏,您太有才了,你在我这嚎上一星期,包准去意大利能逼疯帕瓦罗蒂,去广西能让刘三姐管你叫相公,去香港能叫张学友给你提鞋,去英国能叫绿洲(摇滚乐队)自杀。”

        我朱义没别的优点,就是识大体,知道审时度势。我不能出去啊,我不能跟牛大鹏硬碰硬啊。我并不怕他,我只是在等着那份证明我坚贞无邪的鉴定报告的到来,到那时我会让牛大鹏永无宁日、生不如死,我深深地相信,我所受的屈辱会有加倍偿还的那一天。但现在我只能忍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开阔天空。我不要象韩信那么傻,我明明非常纯洁,为什么要去钻牛大鹏那骚气烘烘的胯?我只把牛大鹏当成了一条疯狗,他在门外吠得越凶,我在门内笑得越欢:“来啊,来啊,来咬我啊。我给你丫先打一针狂犬病疫苗。”

        这一个星期我还要抗拒敌人对我进行的无限诱惑以及言语挑逗。家里的电话线我给拔了,手机调成了无声。手机基本一天要接到几十上百通的电话,我一概放任不管,其中牛大鹏的骚扰电话一天五六个除外,其他基本都是钱叮当打来的。在无法直接联系到我的情况下,钱叮当渐渐地开始对我进行短信骚扰。

        “朱义,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啊?你出来啊,你快出来啊,我想你了。你还爱我吗?你再不回答我,我就死给你看。”这是钱叮当对我发来颇具杀伤力的一条短信。当时我真有点冲动想回过去一条:“快去,我不拦你!”

        可我没有那么做,我在思考爱情到底是什么?

        我戴上耳机,反复地听王菲的那首《单行道》,边听边在电脑上敲字。没过多久,我写出了个小段子出来,名曰《爱情是什么》:

        如果有人问你:“爱情是什么?”甭跟我说你特门清。这个世上恐怕谁也说不清爱情是个啥。年轻的时候,对方的五官及身材是自己关心的。一见钟情的初恋就这样发生了。您还真别在这儿老胳膊老腿的倚老卖老,说这不是真正的爱情,好象您经过人世间的几道轮回,看破了红尘似的。年轻的时候多纯啊!不考虑你家存款有多少,不看你学历有多高,不要求你有这有那,她就真正是爱你这个人啊,她就真是跟着感觉走啊!天天如胶似漆的,巴不得哪天漂流到一个孤岛上,脸帖脸在一起,做爱做到累死你。

        绝大多数人不会只经历一次恋爱、一次爱情。初初经历了人世风霜以后,男女都开始变得理性、变得势利。那确实也无可厚非。哪个女人愿意和乞丐过一辈子?哪个男人真愿意娶一个淫娃荡妇?您也甭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其实您就是有过阴影、受过伤害,吃了那一堑,长了那一智。年轻时的爱,有多少不是被现实给击败了啊?

        爱情早已经死去。别还拿着爱情这虚伪的字眼在这里骗吃骗喝的。

        有人再要问我爱情是什么,咱会立马回答,爱情就是去你妈的!

        当天晚上,我把这个小段子发到了网上。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到手机上有28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短信:朱义,我爱你!不管那孩子是不是你的,我都不在乎。我爱你!

        我呵呵笑着把手机扔到床上,自言自语道:你丫怎么还没死啊?

        我在家蜗居等鉴定报告的第三天,收到了钱芳的一条短信:朱义,我明天就出院回家休息了。孩子很健康。我和牛大鹏准备协议离婚,他不同意。我咨询过了,可能要正式分居一年两年,法院就可以判决了。

        看完,我就决绝地删除了这条短信。我有些不太明了钱芳的真实用意,为什么要说给给我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于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有时候女人真的不可理喻。

        之后没过几分钟,手机屏幕又闪了两下。我拿起来看,是钱芳发过来的一条彩铃,我戴了耳机,按下播放键,耳塞里传来了悠远又熟悉的旋律:

        浪奔  浪流

        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淘尽了  世间事

        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是喜  是愁

        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

        成功  失败

        浪里看不出有未有

        爱你恨你  问君知否

        似大江一发不收

        转千弯  转千滩

        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又有喜  又有愁

        就算分不清欢笑悲忧

        仍愿翻  百千浪

        在我心中起伏够

        《上海滩》,仿佛是很多年前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