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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目光没有离开过我――或者说我的表情。

        笑笑。我扫了那几分文件一眼。

        “大概是?”

        他眼里的笑意浓了。

        “两处物业在深圳,现在托管房产公司出租;还有你们现在住的那儿,都转到秦路名下――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结婚,具体情况当然按国内的法律处理。至于这张支票――是家父预支给你的诊金。五年之后如果有变故,我会安排律师处理。”

        “秦路的监护权……”

        “这方面我已经委托了一间福利机构代理,过几天他们大概会跟你联系。具体情况还是留给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商讨比较好吧。”

        我忍住冷笑,点头表示赞同。明摆着他不信任我。既然赵老先生都快入土了,这一点点风流韵事也算不上多大的丑闻,又何必提防得这么紧张?不过有点钱罢了,又不是望族名流,何必如此欺人。

        商人的眼睛犀利,他自然看出我不高兴,却闭口不多说。

        “秦路的监护权,在赵先生,没有什么保留的价值的话,如果能够完全交给我,我会非常感激――”我扫了桌子上的支票一眼,“至于这些馈赠,我也不客气了。”

        说罢,收拢了桌子上的文件支票,我站起来:“如果赵先生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就不多打扰了――我想赵老先生没有安排秦路去看望他?”

        赵宗杰估价一样眯起眼看了看我,才站起来。

        “很抱歉,实在不方便。”

        “我理解。”如果不是拿了钱转身就走太没涵养,我现在大概已经开着车子在高架上狂奔。早一秒钟远离这儿,这张脸,我的怒火就能多控制一分钟。

        笑笑示意,走出几步,能感受到他的眼光,那种眼光,穿透了我的脊背。我回头冷笑道:“其实为了这点小事,赵先生完全可以委托律师来代理,不必浪费你我时间。”

        他装着没有听懂似的,摇摇头。

        “一直想见见你――们,所以――”

        “多谢你关心。秦路大概六点会到家?要不要见一见他?”

        “下次吧。”他笑了,笑眼眯眯的,眼神非常深邃。

        一路疾走。回到车上我几乎喘气不来。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我瞪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非常想骂人。

        如果要我再见一次那张脸,挂了那种笑容,流露那种眼神,我一定会遏制不住自己。

        相似的脸,几乎一样的眼睛。为何感觉差那么远!

        六、爸爸

        又堵车。

        回到家已经五点一刻了。我把文件锁到保险柜里。愣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厚重的长发被风吹得有点蓬松,乱。今天跑来跑去,都不知道做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昨天秦路暴躁不安的原因,我还不知道。再过半个小时他就到家了。如果再找不到线索,我简直是赤手空拳上战场。

        站在二楼环视四周,家具没有什么变动。房子有点大,将近两百平米的复式,只住了我们两个,秦路畏惧陌生,又固执于习惯,家里除了基本起居用得上的家具器具,别的东西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吧。

        怎么看,都有点空旷。

        虽然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但日照还不算长,五点半,光线已经斜了,从窗帘缝钻进来一道,半透明的橙黄,割裂了室内的空洞。心好像也是那样空洞,大脑一片空白没法思考。

        抬手解下发饰,头发披落,闷热。

        笑笑,我这算什么啊。室内太空、净高太高会让人产生抑郁这个理论我又不是不知道,干嘛在这儿用自己作验证啊……

        趁有时间还是去冲个澡吧,今天晚上有没有洗澡的闲情还不知道哪。

        匆匆洗了一下,刚好赶在秦路开门之前下楼。我冲他笑:“小路回来啦!今天很准时啊!”

        他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一眼,还是低头换鞋。这种普通的问候对一般的家庭来说,可是无形的润滑剂,能够让一个家庭温馨十倍。可是在秦路,大概跟里边的陌生人的话语一样,不愿意听的时候就屏蔽掉。

        嗯,不要急,慢慢来。我窝在沙发里,有点软。今天实在太累了,精神上的吧。现在应该好好观察他,找出原因,但是……看起来他很好,没什么特殊举动,回来换过衣服就到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我就发发呆吧……吃完饭再努力……

        这一呆发过头了。等我有点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有只大手在撩我的头皮,好痒。

        “嗯……?”

        我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我猛的躬身要起来,脑壳撞了一下……痛……不过,天啊!

        在这房子里,除了我,还能有谁被我撞到下巴啊!

        “小路!”我赶紧从他和沙发组合成的狭小空间里钻出来,紧张的看着他。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下巴也有没有红肿的迹象。

        对上我的眼睛,他吐了一个词:“湿。不睡……”

        后边还有什么,含含糊糊的,加上他已经转身走回厨房了,我也没法研究。看他走得异常帅气的背影,我头顶还在一阵阵痛,真不知道要不要羡慕他的痛感神经的迟钝。

        重新窝进沙发,看大方钟……啊,才六点二十分不到……我这个盹儿还不够十分钟嘛……

        可惜已经睡意全无。

        唔,大概,他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湿着头发睡觉?大概吧。他到底有多少概念、能够表达多少,我还没完全摸清……乱猜也没有什么意思。

        晚饭准时做好。我到厨房门口接他递过来的东西。看他拿了一套新的餐具,青嫩的草芽在小碗上蜿蜒那套,千语送的。

        他吃饭肯定不会说话的(本来平时就不怎么说“话”),甚至不会看别的东西(人也算东西吧)一眼。我默默吃着,今天咖啡喝多了,没什么胃口,又不到点结束用餐,只好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看。

        突然发现整套餐具一色,非常协调。看看手里的碗,看看他的,哑然失笑。

        原来如此。昨天晚饭吃了一半,我不小心把碗翻了,磕崩了一角。看他吃饭专心没有留意我,我就自己去换了一只。没找到成套的,就拿了只小汤碗用。那只磕坏的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家里的垃圾都是我倒的。

        好像就在洗碗之后,他开始发脾气。

        算进步还是退步?他留意到我的碗换了。不过,通常他只会在意他自己用的东西的变动啊……

        今天早上醒来实在累,昨天的垃圾还没清理呢。我到厨房看看垃圾桶,那只破碗不见了。蹬了小板凳看了看壁橱,洗干净的破碗叠着他那只,跟原先那套餐具一起摆在最里头。

        哎。哭笑不得。以后吃饭要小心了,每磕坏一只,壁橱就多一套弃用但不能扔掉的餐具……咦?每套餐具应该有五只碗吧,为什么他那么在意那一只?难道他每套餐具一直只用特定的两副?

        神奇!

        我自嘲般用上边这个词结束探险,重新坐到餐桌前。他还在认真吃着,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不明的人会说那个是有教养、优雅,加分;我眼里,是机械呆板……什么时候他会把饭吃剩一半就去盛汤,我大概要感动得哭出来。

        不过他今天吃得特别慢。

        他的音乐时间。我的日记时间。记日记能够让人的心理健康十分,研究如是说。但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现在写的所谓日记,其实是接着秦姨的写的“第一手资料”。这些资料,就算不能为我的论文博得喝彩,也有非常大的价值。国内――不,每个地方都是这样,研究孤独症的人,跟日夜护理孤独症患儿的人,多数脱节。就算有父母的记录,研究人员也不能深入了解孩子没一点变化和成长。而这一点点的,有时毫不起眼的变化,就是关键。

        我也未必能,只是秦姨的记录之仔细、方法之独到,让任何一个有理论知识的研究者汗颜。

        《梦中的婚礼》在客厅奏响。我在二楼听着这隐隐约约的声音,心又在跳。好像梦回之后,在温暖的被窝里,努力回忆梦中那个快要为自己戴上戒指的丈夫、寄托予一生幸福的那个人。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是正常的,没有见过的脸,梦中没法看见。不过那种温馨,即便是半夜梦醒,床铺之外寒冷如冰,也是那么美好。

        婚礼之后,就是《秘密的庭院》。这张CD他带回来之后播放的频率非常高。几乎每天都会放上一两遍。看来宋先生还是比较贴近他的心灵的。只是,他为什么这么钟情于克来蔓得的钢琴曲呢?以前他更喜欢轻快一些的乐曲。

        什么都在变化,一点细节,也是成长的痕迹。

        我走到围栏边,正好一曲完毕。他抬头看我,好像在笑。我的笑,比他的灿烂十倍。不过一边笑,一边瞥到门廊哪儿的白板,周六那栏的大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涂黑了,改成歪歪扭扭的一行什么。

        还说今天晚上不用烦心他的暴躁,可以休息一下。看来有事情可干了。

        秦姨一心把他训练得能够自立,尤其在意他的举止礼仪的教导,但在语言和沟通能力上,教给他的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