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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于是我走到他跟前,吻着他的前额,以祈沾福,就像教土吻着祭台上的圣体。然后我向他告别。归途上,我前哺地摘咕着他说过的话:"那女性曾使亚当被逐出乐园——由于他的懦弱和她强烈的意愿,如今却使我重返那乐园中——由于她的温情和我的顺从。"

        真伪之间

            生活带着我们走过一程又一程,命运使我们的境遇不断变迁。我们见到的只是一路崎岖坎坷;我们听到的一切都令人心惊胆战。

            美坐在他荣耀的宝座上,显露在我们面前,于是我们走近他,以思幕为名,弄脏了他的表服,摘下了他纯洁的王冠。爱情穿着温顺的衣衫,经过我们面前,于是我们有的人对他疑俱,躲在暗中窥探;有的人对他紧紧追随,冒他的名字,作恶多端。我们中的明智者把他看做

            典出《圣经》,传说耶田曾在约旦河畔接受过施洗者约翰的洗礼。是沉重的桂格,虽然他轻柔赛过鲜花的芳香,温顺胜过黎巴嫩的煦风。睿智站在街头巷尾,当众大声召唤我们近前,我们却认为那是荒诞,对他的追随者冷眼相看。自由邀请我们赴宴,享受他的美酒、盛筵,我们去了,嘴流馋诞,于是那宴会变得令人作呕,庸俗不堪。自然向我们伸出友好之手,要我们享受他的美,而我们竟害怕他的静温而投奔到城市里。在那里,我们越来越多,拥挤不堪,好似遇到狼的羊群,挤成一团。真情被孩子的微笑或是情人的亲吻领来看望我们,我们却在他面前关紧我们情感的大门,远离开他,好像一个龌龊的罪人。良心在向我们求救,灵魂在呼唤我们,我们却闭目塞听,冥顽不灵;如果有谁听到他良心的呼喊和灵魂的召唤,我们就会说,这人神经不健全,而与他疏远,不肯沾边。

            就这样,黑夜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们却浑浑噩噩。日子同我们握手,我们却既怕夜晚,又怕白天。神抵属于我们,我们却向泥土靠近。饥荒在噬食我们的力量,而我们走过生活的面包房,却不肯把它尝一尝。啊!生活是多么可爱,我们离生活却又是多么遥远!

        致我的穷朋友

            你——生在苦难的摇篮里,长在屈辱的怀抱中,在专制豪门中消耗了自己的青春,在长吁短叹中啃着自己的面包,掺着滴滴辛酸泪喝着浑浊苦水的人;

            你——按照人类横暴的法律规定,抛妻离子,为名谓"义务"实为"野心"而卖命的士兵;

            你——在故土没有知音,在亲友中没有知心,甘愿嚼纸片喝墨水的诗人;

            你——为了一桩昏庸者坚持,改良者认为荒唐的区区小过,被投入黑牢的囚徒;

            你——天生丽质,使纨绔子弟见了穷追不舍,百般勾引,用金钱战胜了你的贫穷,让你先身后又抛弃了你,使你饮恨吞声,屈辱不堪的可怜姑娘;

            你们——我亲爱的弱者们,都是人类法规的牺牲品。你们不幸,这不幸是强者的蛮横、官府的暴虐、富人的俚吝。不良之徒的自私自利所造成的结果。

            不要绝望,不要垂头丧气!透过这世界的黑暗,透过钱财,透过乌云,透过以太,透过一切的一切,还存在一种力量,那就是真正的公正,真正的仁慈,真正的同情,真正的博爱。

            你们好似长在阴暗处的花,一有惠风徐来时,会把你们和种子带到阳光下,过上美好的日子。

            你们如同被冬雪压住身子的光秃秃的树,再有春来时,会使你们葱葱荒芜,枝繁叶茂。

            真理将会撕破泪容,让我们露出笑脸。

            我的弟兄们!我亲吻你们,我蔑视那些压迫你们的人。

        田野中的哭声

            东方欲晓,晨德初露,我坐在田野里,同大自然倾心交谈。在那归真反步、美不可言的时刻,正值人们或酣梦未醒,或睡眼履眈之际,我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曲肽而枕,向我看到的一切探询什么是美的真谛,让眼前的一切告诉我,什么是真实的美。

            当想像把我同人世隔绝开来,幻觉揭掉了遮蔽住我主观意识的物质破布时,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升华,致使我与大自然相亲相近,它为我阐释大自然的奥秘,让我通晓自然界万物的语言。

            我正在此情此景中,一阵微风从树丛枝叶间徐徐而来,它像一个贫苦无告的孤儿在长吁短叹。我问道:"习习的微风啊!你为什么叹息?"它答道:"炎炎烈日迫使我逃进了城里,可是在城里,我那纯洁的躯体却沾满了病菌,人类那有毒的气息也死缠着我不放。因此,我才这样忧伤。"

            我回眸向万紫千红的花儿望去,只见它们籁级摘下的不是露珠,而是泪水。我问道:"美丽的花儿呀,你们为什么要哭?"其中一朵花儿抬起它那俏丽的脸,说:"我们哭,是因为人们将来到这里,掐断我们的粉颈,把我们带进城里。我们是自由的人,他们却要把我们像奴隶一样卖掉。晚上,我们蔫了,他们就会把我们丢进垃圾堆里去。人类残酷的手将使我们离开故土——田野,我们怎能不哭泣?"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溪水像失去儿子的母亲似地在号哭,于是我问道:"甘美的溪水呀,你为什么哭泣?"它答道:"因为我不得不流进城里,但在那里,人们却鄙视我,他们用葡萄酒代替我饮用,而用我去为他们洗涤污垢。不久,我这冰清玉洁的身体就会变成污泥浊水。我怎能不号哭?"

            随后,我侧耳细听,又听到鸟儿仿佛号丧似地在唱一首悲歌,我就问道:"漂亮的鸟儿呀!你们在为谁号丧唱挽歌?"一只小鸟走近我,站在枝头上说:"人将带着一种该死的器具,像用镰刀割草似地把我们消灭掉。我们正在相互诀别,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谁会幸免于难。我们走到哪里,死神就跟随到哪里,我们怎能不号丧唱换歌呢?"

            旭日从山后冉冉升起,为树丛戴上了一项项金冠,我不由得想:"人类为什么要破坏大自然创建的东西呢?"

        茅屋与宫殿之间

            夜幕降临了,富翁的公馆里灯火辉煌,仆人们身着丝绒的衣服,胸前的纽扣提亮闪光,一个个垂手直立在门口,等待着宾客的光临。

            乐队奏起了悦耳动听的曲子,王公权贵、名媛闺秀策马纷沓而至,他们一个个穿金戴玉,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傲气十足。

            男人们起身邀请女士翩翩起舞,于是大厅骤然间变成了一座花园;乐曲好似春风荡漾,吹得百花争艳,随风摇曳。

            夜半,抬来了桌子,摆上了珍控美味、琼浆玉液,于是献筹交错,直喝得一个个酷叮大醉。

            旭日临窗,那些权贵豪绅们在灯红酒绿中玩了一通宵之后,都精疲力竭了,这才散了场,各自爬上了松软舒适的床铺。

            夕阳西下,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站在一座小茅屋前叩门。门开了,他进了屋,微笑着向家人打招呼,然后在围火取暖的孩子们中间坐了下来。一会儿,妻子做好了晚饭,于是一家人围着木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饭后,他们坐在一盏油灯下,那油灯在黑暗中发出微弱昏黄的光亮。

            初更时分,他们不声不响地起身上床,酣然进入梦乡。

            晨德初露,那穷人就起了床,同妻子老小一起吃一点儿面包,喝几口奶,就肩荷大锄下了地,用自己的血汗浇灌这片土地,打下粮食,供昨夜那些花天酒地度良宵的富豪们挥霍。

            太阳从山后升了起来,炎炎似火,照在那农夫的头上;那些富翁们却仍在高楼大厦里高枕无优,酣然沉睡。

            这就是人类在岁月的舞台上长年演出的悲剧,喝彩叫好的观众不少;而深思熟虑,悟出真谛者则不多。

        两个孩子

            国王站在王宫的阳台上,向庭院里前拥后挤的人们喊道:"我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我向全国贺喜!王后生下了一个王子,他会为我尊贵的家族光宗耀祖,也会成为你们的骄傲和荣幸,他还要将我伟大的祖先留下的社稷继承。你们可以欢呼,歌唱!因为你们的前途从此就寄托在这贵胄身上。"

            人们又嚷又喊,欢呼声、歌唱声直冲云霄。这位小王子将养育在荣华富贵的摇篮,成长在威严显赫的宝殿,然后掌握臣民们的生杀予在大权,弱者的举止皆由他管:他们的肉体他可以任意役使,他们的灵魂他能够随便摧残。而人们竟为此欢呼、歌唱、就筹交错。

            全城的居民在赞美强者,鄙视自己,他们歌颂独裁者的名字,而天使却为这些人的渺小可怜而哭泣。与此同时,在一座破败的茅屋里,一位重病的少妇卧床不起,一个裹在破烂的权褓里的婴儿被她搂在滚烫的怀里。

            那女人年纪很轻,岁月却注定她一生贫穷,而贫穷就是不幸,因此人们对她不闻不问:她结了婚,但暴君害死了她那软弱的男人;她了然一身,上帝却在那天夜里给她送来了一位小客人;孩子使她捆住了自己的手脚,使她没有工作,无法生活。

            街市在人们喧闹过后重又变得安静。那可怜的女人把孩子放在怀中,瞧着孩子痛哭失声,仿佛她是要用自己清然而下的热泪为孩子施洗礼。她说道——那声音令人心如刀绞,五内棋焚:"我的心肝!你为什么要从那灵魂的世界降临?是想分担我的痛苦和不幸?还是对我的病弱表示怜悯?你为什么要离开天使和广阔的苍穹,而来到这充满不幸和屈辱的狭窄的人生?我只有眼泪呀,我的独根苗!难道你能靠眼泪而不用奶汁就能吃饱?难道我这两只赤裸的臂膀能代替布为你作衣裳?小牲畜可以吃草,在窝里过夜而安然无恙;小鸟可以啄食种子,愉快地睡在树枝上;可是你呀,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