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事物会比往昔东方人的遗迹更能引起当今东方人惭愧的了。
人们若被强迫,他们中的善就是非自然的。人们即使被埋葬,他们中的恶也不会消灭。
害怕地狱就是地狱。
向往天堂就是天堂。
我们不应忘记,洞穴的居民仍然居住在我们思想的洞穴中。
假如你不屑于安适欢乐,也不屑于忧愁烦恼,那你就与思想因之而惶惑的那个事物的影子为邻了。
希望是实现的开端。
诗人不过是从骷髅中长出的一株百合花。
没有什么能比我们对一件事物的过分肯定更能证明我们对它的怀疑了。
若在两种恶之间选择,你就选那个明显的,即使它较大;不要选那个遮掩的,即使它较小。
他们说:"从他们的小孩那里获取他们的秘密吧!"我则说:"从他们的小孩那里掌握他们的思想吧!"
那个为了写东西而背书的人,同那个为了放债而借债的人多么 相似啊!
他们中的一位赞扬我,我没有给他奖赏;他抱怨我,我没有给予 注意,于是人们嘲笑他.
难道你们不让我远避这类人吗?——那个只是为了讥刺才说真话的人,那些行为好、心眼坏的人,那些认为高升就在于寻找别人过错的人。
大海的歌声是终止于海岸呢,还是终止于听歌者的心?
富人接近出身贵族的人,出身贵族的人接近富人,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讨厌另一个。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摇摆于沉默者的反叛和多言者的屈从之间的某种思想。
具有许多目标的人,是离达到目标最远的人。
精神的最高境界表现在服从,甚至包括服从理性所反叛的对象;理性的最低档次表现在反叛,反叛精神所服从的对象。
全力相助也许是帮助者的某种轻视,或者相反,是尊敬的一种形式。
我向鹦鹉学习过创造。
没有什么事情比我们对死者的惋惜更能导致我们对话人的爱了!
在探求中诞生的真理,几乎要成为英雄。
我们更多记着的是那些反对我们的人,而不是同意我们的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只是在发现自己阐述得太多时,我才怀疑我想阐明的那些事物的真实性。
有头脑的人被控告——我们这里的奇闻怪事。
他们给我饮怜悯的乳汁,我很感激。可是,但愿他们知道,我在出生前就已断奶了!
精神的人是经历了所有肉体方面的考验,然后又反叛了肉体的人。
人是个探索者,他不曾、也决不会成为一个发明者。
哲学是找到两点之间最短的线路。
政府把给疯人修精神病院换成给智者修城堡,难道这不是一种节约吗?
一个建筑中最牢固的部分,是其基础最下面的那块石头。
我在我的门上写下:'犯你的传统抛在外,再请进!"结果没有一个人来访。
在地上有多少不结果实的植物,
在天空有多少不降雨水的浮云。
甚至生命的法则也要服从生命的法则。
我们说"昨天",和我们说"自古以来"多么相似!我们说"明天",
和我们说"直到永远"多么相似!
多么奇怪啊——我的美德给我带来的都是损伤,而我的恶德却丝毫没给我带来危害!不过我仍然执着于美德。
他们中的一些人的赞美多么像丑化。
我从我的民族的总情中学到了勇往直前。
生活在每日的清晨和傍晚都吻我们的面颊,但是,她在晨昏之间都在嘲笑我们的建树。
他们对我说:"谁教你一个字母,你就是他的奴隶。"因此,我一直是个自由的无知者。
倾听女人吧!——在她望着你时,而不是在她和你说话时。
和近于腐臭比起来,甜更近于苦涩。
所有的真理都是相对的,只有美的真理是绝对的。
感情是心灵的青春,思想是其中年,而阐释是其老年。
在暴风雨说话时,我们谁还去听小溪的低吟呢?
那位本来想死去,但又因怜悯他的亲爱者的心而活着的人,他的生活是多么艰难啊!
你若想看低地,那你就登上高山;你若想看高山,那你就登上云端;你若想了解云天,那你就闭上眼睛思考。
我曾迷失于地球上荒无人烟的地方,于是被抓住,变成一名奴隶。后来我被释放,成为一个平民。之后我当过商人,当过文学家,当过大臣,当过国王。之后我变成了横暴者,结果被夺去了王位。我随即变成一个制造混乱的人。之后变成一个外人月一个谋生者,然后变成一个骗子,又变成一个游荡者,最后变成一个失落于自己内心荒原的奴隶。
自封的哲学家,是一面反映事物图像而看不到事物的镜子,是一个传出回声却听不到声音的洞穴。
诗人只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读他的一首诗,你就会感到,这首诗中最好的诗句还未曾写出来过呢。
每个人都可以渴望,渴望,再渴望,直至渴望摘去蒙在他眼上的表象的面纱,那时他就会看到他自己。
你的生命没有终点,因为你因万物长存而长存。
上帝在每颗心中都派遣了一位使者,以引导我们走向光明。但是有的人从身外去寻找生命。生命是在他的内部,可他不知道。
谁不能将你送入他痛苦的殿堂,他就不能让你进入他友爱的居室。
怜悯可以给予弱者,但我仍然是个强者,因着我的忧愁。
生活,全部生活,是我们用全部灵魂去体验的那些事物。存在,全部存在,在于我们所了解、所证实、因而为之欢乐或痛苦的那些事物。
在我幸福的帷幕后面,痛苦匍匐于我的面前。在我酒杯的底部,沉淀着苦涩。
说出来的知识,是未说出来的知识的影子。
你若弄清我无知的原因,那你就成了一位智者。
人生来胆小软弱,因此,风暴刚一刮起,他就躲到地缝里去了。
你可以踏碎花朵,但你能抹去花香么?
生活已经给我喝了一杯苦酒,那就让它成为上帝的所愿吧!我们是人,我们是无边空虚中颤抖的分子,我们只能驯顺屈从。如果我们爱了,那我们的爱并非由自我们,也并非为着我们。如果我们快乐了,那我们的快乐并不在于我们,而在于生活本身。如果我们痛苦了,那痛苦并不在于我们的语言,而在于全部自然的内蕴。
谁诉苦,谁就是在怀疑生活。而我属于信仰者。因此我相信,混进我从黑夜之林中取饮的每一口酒中的苦涩是有益的;我相信,穿透我胸膛的那些钉子是美的;我相信,撕破我心灵外衣的那一颗铁爪是仁慈的。
我已多次爱过死亡。我曾用各种甜美的名称呼唤它。我曾悄悄地或公开地赞美它。尽管我还未博得死亡的欢心,也未放弃对他的 许诺,但我也变得热爱生活了。死亡和生命对我来说,是一样地美,一样地甜,一样地引动我的渴望和思念,一样地激发我的爱和柔情。
在我的法律中,人有三类:
一类诅咒生活,一类祝福生活,一类思考生活。我爱第一类,因着他的苦难;我爱第二类,因着他的宽容;我爱第三类,因着他的惰性。
人是介于他内部的无限性和外部的无限性之间的一个存在。如果我们没有存在于我们内部的东西,那也不会有存在于我们外部的东西。
我是个陌生者。在这陌生中有一种残酷的孤独和痛苦的寥寂。但是这陌生使我永远思考着一种我不了解的神奇国度,使我的梦充满我从未看到过的一片遥远的土地的幻象。
也许你抛在被遗忘的坟上的那朵花,正像黎明之眼向枯萎的花叶间抛下的露珠。
他死了,因为他没有像软弱者那样爱他的敌人,也没有像志思负义者那样讨厌他的爱者。
我看到东方人紧紧抓着他们某些虚妄臆造的东西,甚至抓住他们民族习俗的影子。这令我惊讶!
大海是不眠的。在大海的清醒中,有对一个不眠灵魂的慰藉。
不眠使我接近星辰。
在血中有腥味,在泪中有甜蜜。
人们不喜欢他们嘴上的幸福,也不喜欢他们肚腹中的真理,因为幸福是泪的女儿,真理是血的儿子。
爱情是我们从初人那里继承下来的一种先天性软弱。
爱是一种包含着死与生的清醒,它从死与生中创造着比生命更奇特、比死亡更深奥的梦。
生活是一个漂亮的魔女,诱惑着我们的心,迷醉着我们的灵魂,用种种许诺充满我们的存在。如果她拖延其许诺,就杀死了我们的耐性;如果她实践其诺言,又唤醒了我们的厌倦。
把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统一起来的爱,是超越他俩意志的一项命令。
爱是伴随着我们存在的一种力量,它把我们的现在同世代人的过去与未来连接起来。
爱情厌倦了,于是造成迷乱。翻腾在地狱洞窟中的黑蛇喷射出毒汁,流散在天空。然后又被露滴包裹着自天而降。于是焦渴的灵魂尽情吸吮。于是灵魂沉醉片刻,然后清醒一年,然后永远死去。
爱情是处在坟墓寂静中的肉体的休闲和处在永恒深途中的心灵的安宁。
爱情是乐园里的多福河,黎明仙子将河水倾注到强有力的灵魂中,使其在黑夜的星辰面前唱着赞歌,冉冉升起。在白昼的太阳面前咏着清曲,飘飘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