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张学良原先也一样认为,当时日本最终的目的,只是要扩大日本在东北的利益,关东军的军事行动,已经超过日本政府与军部的指令,何况日本无论如何都要考虑苏联的立场。所以只要部在东北与关东军正式开战,关东军就没有作战的借口,然后经由与日本政府交涉,达成利益的让步,最后关东军还是会退兵的。张学良清楚地知道,目前自己既失东北的根据地,前途已经危机四伏了,假如再把手上的一些部队拼光,那么自己以及东北军系,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6.2  外交无法挽回东北失地

            因此在九一八事变之后,国民政府在军事上是确立不宣战的方针(其实也无兵可战),在外交上立刻兵分二路出击,财政部长宋子文与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进行接触,同时中国驻国联代表施肇基,向国联提出中国的紧急控诉。宋子文与重光葵经过密集谈判之后,已了解日本政府也不赞成关东军的行动,因此决定由中日双方派员组织一个代表团,直接到东北监督停火,然后商议撤军的问题,这个方案已经被日本外相币原重喜郎所接受[1]。

            但是这时候中国国内的民意已经陷入激动与失控的状态,国人一致认为日本若是不先无条件撤兵,中国根本没有与日本进行交涉的必要,激动的学生冲进外交部殴打外加部长王正廷;舆论对于政府的不抵抗与对日本的交涉,都当成汉奸般的严厉批判,造成整个南京国民政府几乎为之瘫痪。“不撤军、不交涉”便成为民意强迫政府所接受的政策方针,造成当时政府中没有人敢再谈与日本交涉的事,诉之国联变成当时国民政府唯一能做的选择。

            但是当时的国联,虽然在表面上是一个超国家的维护和平国际组织,但是实际上确在几个国际强权的操控下,只能做些不切实际的表面文章,九月二十一日,中国驻国联的代表施肇基提出中国的紧急控诉,二十二日国联就做出要求中日双方停战撤兵的决议[2],但是日本政府当时根本弄不清楚状况,更控制不了关东军的行动,反正日本政府发表了所谓“不扩大”声明来敷衍国联,因此这个决议根本发生不了任何的影响力。

            在日本不但不能控制关东军停战撤兵,反而坐视关东军扩大侵略的状况下,国联在中国的要求下,于九月三十日再度作出决议,要求日本撤兵,但是在日本的要求下,加入了“中国需要能够确保日本侨民安全与南满铁路运”的前题,这样日本政府就可以辨称,中国无力保护日本在中国东北侨民与铁路的安全,所以日本不但不能撤兵,还要继续增兵以护侨与护路。最后国联看到日本实在是胡作非为、公然破坏和平进行侵略,才在十月十四日三度决议,要求日本撤兵,这时候日本政府只有设法作出缓兵之计,由日本外相币原在十月十九日提出中日直接交涉的五原则,以解决中国东北的问题。

            币原的五原则是:一、中日双方互不侵犯。二、相互尊重对方领土主权完整。三、中国禁止排斥日货。四、中国负责保障日本在华侨民安全。五、中国承认与日本之间的一切条约、义务。表面上看起来这五原则还算合理,但是玄机就在于第五条,日本要想国民政府承认已经被宣告无效之“二十一条”的效益,这是中国政府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这时候,国民政府已经陷入重组的过渡状态,没有人能够当家主事,所有的军政负责人,光是要应付十月二十七日,国民党四全大会的召开,有关宁、沪、粤各派的内部纷争,就已经分身乏术,加上舆论的强烈批评,根本没有人敢去负责与日本政府进行交涉。十一月起,激动与绝望的学生不但进行罢课,而且到处冲击国民政府的机关,强占列车开向南京,向政府请愿,要求“与日本宣战”,蒋介石与国民政府高级首长出面对学生解释政府的立场,只得到更为强烈的嘲弄,十二月十五日,全国学生的请愿代表,极度不满党政首长的解释,甚至在南京中央党部,围殴行政院副院长陈铭枢与教育部长蔡元培。

            6.3  政府改组危机扩大

            在民意的强大压力之下,广州的国民政府终于愿意与南京的国民政府进行团结御辱的会谈,加上汪精卫的扩大会议派人马,三各派系在上海,各自分别举行国民党四全代表大会,各自选出自己的人马,所有叛党与割据的份子,又通通和稀泥的成为拼凑的“团结”政府,广州放弃国民政府的名号,却在“西南政务委员会”的旗号下,继续保持独立状态。而在胡汉民的强烈坚持蒋介石必须下台的要求下,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十五日,蒋决定辞去本兼各职,而由广州的国民政府入主南京,负起对日交涉的重责大任。

            这时候,日本的若规礼次郎内阁,也因为无法处理九一八事变的内外危机而下台,而由犬养毅首相接任。犬养是孙中山先生的日本友人,对于中国的革命以及孙中山的理想,都相当的同情,与广州国民政府的一些重要领导人,更是有着私人的情谊。因此国民政府在孙科主政,以及陈友仁出任外交部长的情况下,中日双方进行了私下的“直接交涉”。

            当时陈友仁还非常乐观地认为,犬养将会尽力化解日本内部争议,最后还是会以外交协议的方式归还中国东北。但就事实的发展而言,这时候日本朝野都已经改变原先的观点,开始支持“胜利者”关东军的夺取中国东北行动了(要记得日本是一个崇拜唯力的民族,谁的力大谁就有理。)因此在十二月十七日,日本的国会正式通过嘉勉关东军的决议,当天日皇也正式核准关东军在中国东北的“绥靖行动”。因此就算是犬养毅真的有心想要约束军方,这时候已经是心余力拙了。而日本的军方怀疑犬养毅与中国的关系,也就更为排斥中日以外交解决东北的构想[3]。

            不管家不知家道的艰难,广州派的人马入主南京之后,才发现国库的空虚,与国家的混乱。当时每个割据的派系人马都“高言”抗日,但事实上,每个派系的人马都知道打不过日本,谁若是要当出头鸟,谁就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当时中国财政的困难,更是超过广州派人马想象的程度,他们根本发不出粮饷,弄得公务员罢工,军队要哗变,这时候日本又在中国的金融中心上海,挑起一二八事变,直接威胁到南京的安全,国民政府仓皇迁都洛阳办公,粤派的国民政府只有请辞,再度让蒋介石复出,来处理艰巨的国事了。

            在九一八事变之后,中国政府可以说是陷入中枢无主的状态:要战没有实力、要和没有决心,四分五裂的国家、民穷财尽的政府、加上只知内战相残的军队、激动绝望的学生、兴风作浪的政客、卖国求荣的汉奸,中国真的能够面对进一步即亡国的挑战吗?从蒋介石的观点看来,中国唯一的机会,只能从死里求生,那就是设法忍辱负重、争取时间,统一与建设国家,然后设法组成一支有现代战力的军队,才能再与日本进行决战。但是在当时而言,这种想法却是不会被舆论所接受的,民情激动得现在就要与日本一决生死,“立刻抗日”更是当时所有割据势力,反对蒋介石进行统一与建设的护身符,使得蒋介石在准备抗日的努力上,增加了无数与不必要的困难。

            在当时,比较展露出希望的,就是一般国民自动自发出现的民族主义感情,在马占山发动江桥抗日的反击之后,中国各地的民众,都自动自发的兴起支持东北义勇军的抗日活动,国人在极度的穷困之中,设法慷慨捐输,东北人民在不到半年之内,组成多达四十多个抗日组织,与日本关东军进行浴血抗战,从南到北攻击关东军在东北各处的据点、切断日军的铁路运输、刺杀卖国的汉奸,甚至数次进攻像沈阳、长春等重要城市,迫使日本动用五个师团以上的部队,在东北各地进行屠杀式的镇压。

            东北义勇军的奋战成果,一度可以说是震惊中外,但是在苏联协助日本封闭外援,以及日军进一步占领热河,切断关内的支持管道之后,东北的抗日义勇军,终于在缺乏外援,没有武器与弹药的补给下,才逐渐地被日军所压制住,但是仍有许多东北的热血青年,设法辗转入关,或是成为流亡学生,或是投身军旅,成为抗日的先锋与烈士。而像“长城谣”等的爱国思乡歌曲,更是激励起同胞爱国的民心士气。一部分的国人开始了解统一与建设的重要,中国于是开始逐步走上团结与准备抗日的道路。但是日本对华的侵略却是没有一刻停止过。

            附注:

            [1]  假如中日双方继续的直接交涉下去,是否会达成进一步的协议以解决九一八事变?这是一个历史上的问题。至少蒋介石在后来的检讨中,有过这样的想法。

            [2]  当然可以看出这个决议是非常的莫名其妙,中国根本没有进军,甚至没有抵抗,完全是日军单方面的侵略,从哪来的双方停战与撤兵?

            [3]  犬养毅在一九三二年的五月十五日,被少壮派军人刺杀身亡。

        第七章、一二八事变的奋战迎敌

            日本关东军的少壮派军官,在中国东北悍然抗命而发动九一八事变之后,居然能够赢得日本多数民意的支持,因而促成日本的政治结构发生激变,少壮派军官从此实际上掌控了日本的政局发展方向。而由于关东军极欲无中生有地完成“满洲国”独立大业,不希望国际社会过于集中注意力,观察其粗劣炮制一个傀儡政权的伎俩,因此由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联系在上海的日本特务机关,设法在上海大都会,制造事端,以转移国际社会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