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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你叫什么名字?”

        他嘴巴动了几下,声音很小:“我……没名字。”

        嘿!这家伙的样子实在生嫩,估计是个……唔,小妖怪!

        我的架子立刻就摆了起来。

        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妖怪,我不用怕他,而且看他的样了,他倒要怕我呢。

        “那你叫什么名字?”他反问。

        我愣了一下,不肯老实说我也没有名字,脑子飞快的动了一下,我说:“我叫素灵。”

        他羡慕的看着我,我解释:“素问的素,灵枢的灵,这两部都是医书……”其实这顺序是颠倒了,按顺序该是灵枢素问。

        不过看他的样子,我就知道这解释也是白解释,而且他听不出来我的慌乱——他哪懂得我说的是什么书。

        我有点趾高气昂的看着他,他的头越垂越低,我的头就越抬越高。

        “你没名字?”我明知故问。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头都快贴到胸口了。

        “那,我给你起一个。”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圆圆的眼睛里带着希冀的光彩,本来很平凡的一张小脸,一下子显得亮了起来:“真的?”

        我竟然有点不敢直接面对这样的眼神,偏过头去,说:“是啊,起个名字有什么难……”

        他拉着我的袖子:“那你给我取一个吧,多谢你啦。”

        我想了想,想顺便指着什么东西取一个算了。这殿里,除了书就只有石头,别的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们站的那石柱上刻着盘旋的蓉花的纹彩,下面是层层云气腾染,我顺口说:“你叫蓉……生,好不好?”

        我原来想说的是蓉树,临到嘴边改了个字。

        他完全不理会这名字有什么意思或是来历,高兴的眼睛越发闪亮,水汪汪的盯着我,盯得我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给我的?名字?我有名字了?”他有些语无伦次,那副乐到极点的样子看起来傻气极了。

        我点点头,觉得这家伙真是好骗,而且那么容易满足。

        一个偶然的,不经意的开始。

        我不知道后来会怎么样,我也没想过那么多。

        人在懵懂无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懂得特别多,一切尽在掌握。

        但是总要走过很多弯路,经历许多挫折之事,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多么微茫,这世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对旁人来说,没有你,一样是日升月落潮涨潮跌,你算是个什么角色?

        你不是这世界的重心,你不是旁人的全部,你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伟大,你不是神。

        当你的头抬得越高,你越容易被脚下的坎坷绊跌。

        而当你一路走来,终于觉得疲倦的时候,停下来审视。

        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的是谁?

        你手中还能握住什么?

        这些道理,那时的我都不懂。

        但那时的我却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懵懂的蓉生,他就只是个跟随在我身旁的小角色。我总能在他全心崇拜的目光里找到绝对的自信。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我们谁误了谁。

        是我的骄傲误了他,还是他的痴心误了我。

        爱情是玄妙而残酷的一件事。我一直在追逐,却不知道自己真正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总之,等我能停下来,仔细回想这半生的旅途时,只觉得荒谬。

        我丢下了珍贵如宝石的真心,恋慕着如彩蝶绚烂的华美。

        华美终究落成了一地尘埃,而珍稀的宝石,却也已经被我的粗心大意给伤害了,遗失了……

        再也无处可寻。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都记得最初的情形。

        他问我,你是谁。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高兴的说,他有名字了。

        从头至尾,我给他的,只有这个随口取的名字,还有,一块不经意的,刻了他名字的劣质的玉牌。

        由始至终,他给我的,是全心全意的信赖,痴心,还有他所有能够给我的,他的全部。

        我给他的那样少,他却一直当成宝贝一样珍惜。

        他给我的那么多,我却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从不放在心上。

        月色清幽,象一层水银一样铺洒着,让人从眼睛到心里,都觉得很冷。

        我想,再听他喊我一声。

        我想,再喊他一声。

        寂静中我听到遥远的,清晰的声音。

        ……我叫素灵。

        ……你叫蓉生好不好?

        63

        我们已经踏入了南诏边境,打听了路径,从这里到苏和所住的地方,还有十一二天的路程。当然,那是指,对普通人而言。我和蓝师兄的脚程,大概也就是两天左右。

        知道离得近了,心里反而不象一路上那样踏实,变得有些虚落落的,没着没落的。我就象是坐在一口深井里,眼前垂下了一条绳子,攀上去,就可以看到太阳亮光。但是,我的卑劣的秘密,也就会暴露在强光之下,无所遁形。

        继续隐瞒他吗?

        还是,告诉他?

        我不知道。

        蓝师兄显然看出我心里有事,他安慰我,苏和这人十分精灵聪明,肯定不会有什么事,让我不要担心。

        我只好笑笑,没什么话说。我能说什么?说我其实不是担心苏和,我的心事完全是另一样的。不,我没法说,所以我只能笑,然后打起精神来和他一起继续赶路。

        蓝师兄真的很渊博,有些我看着特别美丽的花朵,他也知道那花朵的名字,知道它们几月到几月开花,甚至知道那花的根叶什么的可以当做药材来治一些小毛病。还有掠过眼前的鸟儿,偶然会见到的路人的奇异打扮——他都能一一的解说来历,我真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

        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丰富渊博的知识和阅历?

        晚上我们歇在一个小村子里。村子实在小,只有十来户人家,稀稀落落的散布在山脚底下。我们拿了钱给人,这里的人很是热情好客,钱不肯收,给做了热的汤,还端了一些糙米粉做的耙糕来招待我们。不过到了要睡的时候我又傻了眼——

        难道这些人都是商量好的吗?要没有床就没有床呗,为什么还非要腾出一张空床来?

        蓝师兄只是一笑,让我很意外的,他没有再和我争着要睡地上,我说过山里风凉,睡地下更舒服的时候,他只是笑笑,然后就脱了外衫躺到床上去了。我本来已经预备着再打一场睡地板的争夺战,可是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要和我争抢的意思,一下子存满了劲儿却没了地方使,那感觉又郁闷又奇怪,胸口反正是不舒服。

        干草铺的软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可以听到干草发出簌簌的轻脆的声音。我一时没睡着,但是想着别吵醒蓝师兄,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没多大功夫就觉得半边身体有点发麻。

        然后忽然间好象屋里进了一股阴恻恻的凉风,我一惊,但是跃起来的动作因为半边身体发麻,所以有点拖泥带水的不干不脆,落地的时候差点没站稳。一手抓住剑,一手扯起枕在头下面的外衣。

        蓝师兄也翻身坐了起来。

        那股风可不是什么普通山风,尤其是我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许多事之后,要还连妖风也闻不出来那也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蓝师兄动作极快把衣裳披挂系好,抓起枕边的剑。我贴在门板上听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轻巧的拉开门向外看。

        外面又静了下来。

        我有点疑惑,回过头来小声说:“难道是过路的?”

        蓝师兄略一思忖:“出去看看。”然后又补一句:“当心。”

        “我知道。”

        外面很静,和刚才的安静不同。连风声都停了,草丛里那低低的叽叽的虫鸣声也都听不到了。我用力的吸动鼻子,只闻到一点淡淡的腥气,别的都分辨不出来。竖起耳朵听听隔壁,招待我们的主人一家还睡的沉沉的,没什么异样。

        蓝师兄什么也没有说,身形一晃从门边掠了出去。我愣了一下,紧紧跟在后面。他轻功相当好,全力施展的时候脚尖几乎都不用沾地。外面的人说起来,都把这当成驭剑飞行。其实差得远,而且完全不是一码事,这功夫顶多可以被叫做草上飞。我紧紧蹑在他后面,夜间除了风声,就是衣衫飘摆的烈烈轻响。

        白天浓绿的山林在夜间成了起伏不定的黝黑的兽,伏在那里仿佛伺机而动要择人吞噬,沉默的让人不安。

        追出大概十几里地,蓝师兄的步子缓下来,我跟着放慢速度,低声问:“师兄,你瞧着什么了?”

        “没看到什么,只是……这气息很不对路。”他说:“不是一般的小妖小怪。”

        我没吭声,不过握着剑的手又紧了紧。

        “那……”

        他停下来,向周围缓缓的扫了一眼。

        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象个茫然的傻瓜一样也往四周乱看。

        “怎么了?”

        “我也觉察不到……”蓝师兄的表情有三分是困惑,七分是戒慎:“也许……真的是过路的。”

        “要不是呢?”

        蓝师兄说:“那就是追到了它的巢穴了。”

        我心里紧了一下。不是一般的妖怪,而且又到了它的地盘上,那该有多难对付?和路过的小鬼小妖们打打闹闹的折腾肯定不是一个水平。

        忽然间一道尖锐的声响,我本能的抬起剑来挡住面门,不知道什么东西飞射过来打在了剑身上,虎口剧震几乎握不住剑,巨大的冲力几乎把我推得仰跌过去,退了一大步才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