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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八章



        赫连徵和水玥芯待在山贼的地盘上,教导山贼武功,甚至教他们兵法。殷天禄十分聪明,比他们想象得还要聪明。任何招式只要示范一遍他便可以记住,并且能够丝毫不差的打出来。若不是内功修为不够,他的进步可能更快。而那些兵法他也是一学就会,而且很能活学活用。第一天学了“金蝉脱壳”和“抛砖引玉”,第二日便用在劫财上了。抢了银子之后,他又和弟兄们买酒买肉,花了个精光。于是两人又发现这个殷天禄是个聪明的笨蛋。在有些方面他虽然很聪明,但是有个方面连小孩都不如——太容易相信他人。

        他是个胆识过人,又有义气的人。跟着他混的人必定跟他一样,有肉吃肉,有粥喝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相当容易相信手底下的人说的话,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一点也不怀疑。正是如此,他这帮弟兄对他十分衷心。而他的底下的弟兄比他还笨,所以也没有什么影响。但不是每个人都是笨蛋,有这么个人就将这群笨蛋耍的团团转,而这群人还跟他称兄道弟。此人便是他们的二当家——胡来。

        胡来一点也不喜欢胡来,他十分有心计,又有歪脑筋,所以弟兄们拼着命抢来的银子,他坑走了一大半。可惜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好日子也会有到头的一天,而这一天便是赫连徵和水玥芯出现的这一天。他们两个也算是老江湖了,一个小小的胡来还搞不定那还混什么江湖?这三人就在其他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变得势不两立。

        赫连徵和水玥芯的智谋哪是这个胡来比得上的?胡来原本以为这两人会在殷天禄面前说尽自己的坏话,于是自己先下手为强,在殷天禄面前污蔑二人。哪知自己这种做法反倒引起了殷天禄的怀疑。

        “胡来,你到底再说什么呀?”殷天禄十分不满的瞅着胡来,“你他妈有这么讨厌老子的大哥大嫂吗?他们招你惹你了?告诉你,老子长这么大以来,就数他们两对我最好了,完全不计较的对我好。你他妈再说他们半句不好听的,我就把你的嘴撕了。”

        “是…是…是…大哥我不敢了。”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胡来这下子只得压低姿态,十分不敢愿的应声道。

        “嗯,知道就好。”殷天禄点点头,起了身,“我现在就去找我那大哥练刀去。”

        待到殷天禄走后,胡来气得跳了起来:“妈的,那对狗男女,最好不要被我抓到什么1

        “被你抓到什么?”胡来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有想到赫连徵会突然出现。

        “没…没什么…”胡来惊颤道。

        “没什么?那谁又是狗男女?”赫连徵又问道。

        “没…没谁…没有人…”胡来吓得不敢动弹,只得拼命摇了摇头。

        “哦,那就应该是我听错了。”赫连徵耸耸肩,作势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而胡来刚送的那口气再度提了上去。

        “对了,以后骂人不要骂出来,哪里都有人能听到的。”赫连徵一本正经的说完,大笑着离去了。

        胡来恨得牙痒痒,但是实在又是没有办法呐…

        当夜,就在胡来喝了酒醉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一个十分诱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二当家的,大当家的死了你不就成了大当家的了吗?到那时候手底下的弟兄们可都归你使唤了埃杀了大当家,然后将杀死大当家的罪名安在你最讨厌的两个人身上。你还怕他们不死吗?”

        这个声音极度的诱惑,诱惑得他心头颤动。他就这样伴着这个邪恶又诱人的想法渐渐睡去…

        见赫连徵自胡来的房间走出来,水玥芯快步走了上去:“你确定他会上当?”

        “会的。”赫连徵点点头,笑容依旧得意,“我用的迷香叫做催魂,能够引诱出人心里最邪恶的欲念。”

        “真有这种香?”水玥芯不禁疑惑。

        “真的有1赫连徵点点头,突然笑道很邪恶,“你要不相信哪天可以在我身上试试看,不过到时候出事的肯定不是我,而会是娘子你…”

        水玥芯睨着赫连徵,想了片刻,脸突然烧了起来。见水玥芯垂着头快步走出自己的视线,赫连徵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大哥,你笑什么?不是疯了吧。”拎着酒走过来的殷天禄见赫连徵笑道如此猖狂不禁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是你大嫂让我高兴了。”赫连徵眨了眨眼,笑着揽过殷天禄的肩膀。

        “她当真是你的未婚妻?”殷天禄舔了舔口水问道。水玥芯算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若是不是名花有主…他实在是很垂涎。

        “废话,当然是。”赫连徵折扇出,在殷天禄的脑门上狠狠的拍了一下,“不准把歪脑筋动到她身上去!她是我的。”

        “知道了,知道了,朋友妻不可欺嘛,更何况她是大嫂。”殷天禄摆摆手,诚心说道。

        “那就好!算我没有白疼你这个兄弟,走,咱们喝酒去1赫连徵说罢,拉着殷天禄往另一边走去。

        待到胡来醒来已是正午时分,因为醉酒的关系醒来之后头脑还不是很清晰,所以他只能呆呆的坐在床边愣了半晌。思绪点点涌回脑中,一些重要的不重要的想法也慢慢在脑中一闪而过,接着一个邪恶又诱人的想法定格在脑中。胡来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认认真真的过滤了一遍,最后笑了。然后他起了床,慢腾腾的将衣服一件件穿好,心情十分愉快的走了出去。

        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脑中一直在想的人——殷天禄。

        “老大。”胡来笑吟吟的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老大,昨夜可睡得好?”

        “嗯…”殷天禄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了筋骨,“昨夜和大哥喝酒,醉得不轻。”

        胡来一惊,心里恨得牙痒痒,但面上还是微笑着:“啧啧,酒喝再多也不嫌多,今夜我们再来两杯?”

        “好啊1听到酒这个字,殷天禄不禁兴奋起来,“寨里的酒喝光了,你还不快些下山去买几瓶好酒回来?今夜我们两还有大哥,喝个痛快。”

        “好!好!好!我这就去买。”胡来抑制住心底的兴奋,不住的点头——晚上一并解决了你们两个。

        待到胡来走后,水玥芯才自暗中走了出来。看到比划着拳法的殷天禄,举步走上前去。殷天禄这才看到水玥芯,连忙站直了唤道:“嫂子好。”

        水玥芯微微皱眉。但也懒得纠正什么:“练拳?”

        “嗯1殷天禄欢快的点点头,“嫂子,你看我打得如何?”

        水玥芯答非所问:“胡来做什么去了?”

        “买酒。”殷天禄笑了,笑容里划过一丝怀疑,“大哥可有告诉你我和他打赌的事?”

        水玥芯睨着他,叹了一口气,骂道:“笨蛋!纵使你再如何信任我也不要轻易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可是…可是你是嫂子啊!”殷天禄困惑。

        水玥芯摇摇首,沉默着离去了。

        望着水玥芯的背影,殷天禄抓了抓脑袋,耸了耸肩,继续练拳去了。胡来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步步走入了赫连徵布好的陷阱里,而殷天禄也不知道赫连徵和水玥芯正想尽办法教导他一些人世间不重要但是不可或缺的事。

        夜凉如水,静静洒下,三人在这样柔美的夜色下举杯畅饮。单纯的殷天禄并没有注意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胡来不停的敬酒,而殷天禄一杯也没有推辞。十余杯下肚,他已微微有了些醉意。赫连徵似乎更为不济,才一两酒就倒在了桌上。胡来仍然不停的敬着酒,直到殷天禄也倒下。

        “呸。”见两人都倒下,胡来再也忍不住啐了一声,指着殷天禄骂道,“迷药居然都弄不倒你这蠢蛋。”

        “嘿嘿,现在你两的小命,都在老子手里了。”胡来笑得奸邪,“你死了,我再把他运走,大伙就会认为你是他杀的,然后我再带领着弟兄们把他给宰了。嘿嘿…老大,可不要怪我不仁,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水玥芯缓步走了出来,笑了。

        “妈的!我居然忘了还有你这个女人。”胡来大惊,心下开始思索要如何是好。

        “是啊,你忘了还有我这个女人了。”水玥芯冷冰冰道,“这里的人都是单纯善良的好人,就只有你…一只黄鼠狼,自始至终都没安什么好心。”

        “姑奶奶你真是聪明。”胡来一副无赖模样,“这年头日子不好过,我怎么能不想个好办法混日子?”

        “你若只是贪点银子也就罢了。但我们也看准了你不是这样就会满足的人。”水玥芯冷笑,接着柳眉倒竖,十分不悦的说道,“赫连徵,你自己把要说的话说完吧!我不陪你演这出戏了。”

        趴在桌上的赫连徵这才抬起了头:“我的好娘子,你演得很不错,为何不接着演下去?”

        “我懒得同这没用的废物讲话。”水玥芯不悦,淡淡掠了赫连徵一眼,不再说话。

        “你啊你,胡来。”赫连徵笑眯眯地看向胡来,“倘若我这兄弟是一个难成大器的人也就罢了,我也懒得插手你们的事。你爱骗他继续骗,我也不关心。但他不是,他绝非池中之物,终有一日他会扬名天下。而你这贪财势利、阴险狡诈的小人正好是他的绊脚石,所以我要除掉你。”

        没有想到赫连徵竟说得如此直白,水玥芯不禁一怔,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开口。

        赫连徵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指点开了殷天禄的穴道。殷天禄大呼一声,跳了起来:“胡来,你竟然要害我。”

        “老…老大…”胡来这回儿更惊了,“我…我…”

        “滚!我不杀你!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1殷天禄似乎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自然怒不可遏,“若不是大哥跟我打这个赌,我根本还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枉我把你当好兄弟看待。”

        既然被揭穿了,又不再有性命之忧,胡来壮起了胆子:“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笨1

        “滚1殷天禄怒极,“念你跟我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我不杀你。滚!有多远滚多远1

        胡来咬咬牙,拂袖离去了。

        一旁的赫连徵一直在喝酒,眼睁睁看着,什么也没有再多说。倒是水玥芯忍不住开口问道:“就这么放走他,好吗?”

        “怎么说他曾经是我兄弟。”殷天禄十分失望的坐了下来,酒一杯杯下肚。他想依靠这辛辣醉人的酒平息心中的愤怒和感慨。

        “老弟,为兄就是为了告诉你,不要过于信任别人了。”赫连徵拍了拍殷天禄的肩膀,“并非信任不是好事,只是也要看准对象去相信。你这么聪明,日后见的人多了,自然会明白的。我问你你可愿意跟大哥我去江湖看看?”

        “江湖?我没有兴趣。”殷天禄摆摆手,无心插手。

        赫连徵不在意的耸耸肩笑了:“那就算了。”

        “江湖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劝他插手作什么?”水玥芯有些怨怪的说道。

        “我只是不愿见他一辈子呆在这种地方,籍籍无名。”赫连徵有些惋惜,“但人各有志,我自然不会勉强。”

        “大哥放心吧,我做山贼也能成名1殷天禄倒是很想得开。

        “这倒也没错。”赫连徵扬声大笑,举杯喝酒。

        殷天禄长叹了一口气,举首喝酒。第一次被人背叛,他心中多少有些难过的。但是想到有些事不可避免,他倒也释然。只不过…日后他必定不会想在此之前一样掏心掏肺的对待别人了。


        四海镖局,静聆轩。

        它的主人海四小姐海萌倚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手下的婢子为自己收拾东西。小婢子是个话多的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海萌心中想的是其他的事,自然没有听清这小婢子说的是什么。待到小婢子走过来,她才回过神来,缓缓抬起了头。

        “小姐,东西收拾好了。”小婢子垂首说道。

        “去吧祁麟叫过来吧,我们要出发了。”海萌淡淡吩咐道,推着轮椅到了桌边,拿起桌上的包袱放在腿上。

        小婢子没有犹豫,迈开步子小跑着走开了。

        等到祁麟来到海萌的身边时,海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一次,她的身上多了一件东西——一把剑,一把两尺长的短剑,剑鞘已被磨损。这是一把平凡无奇的短剑,甚至没有名字。剑柄上却刻着两个篆体的字——尘风。这不是这把剑的名字,而是一个人的名字。

        “走吧。”海萌抚摸着这把剑,像是在抚摸着一件至宝一样。

        祁麟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海萌身后,推着她出了门。从到海萌身边保护海萌开始就没有说过话,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说话,而是他无法说话。

        他们要去少林。要说当今武林哪个门派说出的话最有分量,那便是少林。要说哪个门派有资格召开武林大会,那便是少林。少林的方丈戒空大师是戒得和尚的师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武林中人无不为他马首是瞻。海萌此行前去,就是想要劝说这位前辈召开武林大会,共同对付龙爵门。

        龙爵门,跟她并没有仇怨,对付龙爵门也并不是她真正愿意做的事。但是她要去做,她非做不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离开很久了,尚不知生死,那个人叫尘风——司徒尘风。是她的未婚夫,她的挚爱。

        司徒,司徒。江湖人谁不知道这中原一大家——司徒家。司徒家曾是那样的辉煌,司徒家主人只要开个口,江湖上的人都愿意为他去死。然而,司徒家只是盛极一时。当武当的掌门人向江湖中人说出了这么一件事后,司徒家就成了众矢之的。

        武当的掌门说,司徒家家主是魔教余孽,终有一日会带着魔教回来,将武林搅得鸡犬不宁。倘若只是一个武当派自然不足以凭靠这样虚实难辨的话毁掉那样风光的司徒家。但是若是崆峒派、嵩山派、峨嵋派的掌门都这么说,江湖上的人就没有办法不相信了。在这四个门派的带领下,司徒家一夜之间被毁。司徒家主以死明志,最终也没有人相信。

        当年的事,没有人知道真假,余留下的只是这一段传言。可是司徒家并不是没有人幸存,而这个幸存的人正在计划的保护,计划着颠覆这个武林。而这个人就是寒洌——司徒寒洌。

        司徒,司徒。司徒寒洌、司徒尘风——司徒家的两个少主。一个是否死在了那次事件中,没人知道。而另一个,还活着,这是事实。

        司徒,司徒。司徒尘风和司徒寒洌不一样。他们一个知道事实的真相,一个不知道。他们一个心心念念想要报仇,而另一个不愿意。

        司徒尘风是她海四小姐青梅竹马的爱人,是她的未婚夫。他离开了她,不知道生死。可是她信任他,相信他若是还活着必定不会舍弃她。因为相信他,所以要做他想做的事——阻止司徒寒洌。

        风起雪飞,海萌并非巾帼的女子,她不过是一个坐在轮椅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罢了。但不同于其他的弱女子,她有一个异常坚强的心,这个心太坚强了,坚强得苦痛。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祁麟撩开车帘,背起海萌将轮椅抬了下来,接着又将海萌放在轮椅上,推着她向少林走去。

        因为早知道海萌要来,戒空大师早已派了小僧在门口等着。海萌到是那小僧时正坐在地上斗蟋蟀,见到海萌慌忙站了起来施了一礼。

        “女施主,请跟我来。”小僧羞红了脸,转身领着海萌往里走去。

        青灯常伴,出家人的生活自是清贫,但是心境平和,所感所悟也和别人不同。戒空大师坐在一张破旧又泛白的蒲团上,念珠被那张满是皱纹手握祝他静静的坐着,似乎是在等着海萌,又似乎其实他并不是在等,而只是静静的坐着。

        “女施主,你来了。”他缓缓睁开眼,微笑着说道。

        “方丈大师,久等了。”海萌毕恭毕敬。

        他又笑了笑:“老衲知道你因何事而来。”

        “晚辈也知道大师是知道的。”海萌点点头。

        “你的事,老衲无法答应。”戒空静静的看着海萌,那眼神似乎是已经将这个被叫做“女中诸葛”的女子给看透的。

        但事实上并没有。海萌也微微笑了:“晚辈知道大师没那么容易答应,所以我带了样东西请大师过目。”说罢,海萌将那柄短剑交给了祁麟。

        祁麟双手捧着奉上前去交给了戒空。

        “这是…”

        “这是尘风的剑,大师应该是认得的。晚辈记得他经常到这里来与大师对弈。”海萌说着,脸色自信的笑容增添了一份。

        “你想要告诉老衲什么?”戒空沉默了半晌,开了口,满脸忧思。

        “龙爵门的主人正是尘风的弟弟。”

        戒空一窒,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海萌。海萌接着说了下去:“大师也知道尘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会做和我一样的事。我之所以来求您,正是因为知道在这件事上您一定能够做的很公道。”

        “是,这件事若是由老衲来做必定能够服众。”戒空长长叹了一口气,“知道那件事事实的人已经不多了埃”

        “崆峒派和嵩山派的掌门昨夜被杀,而这件事必定和司徒寒洌有关埃大师,我与尘风都不愿意见到寒洌做错事,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大师不也是如此吗?”后面那句反问,语气很轻。正因为很轻在听的人看来意义却是非凡的。

        “是,是。故人之子,老衲怎么忍心看他误入歧途。”戒空感喟的摇了摇首,“这件事由我来安排,女施主尽管放心。”

        海萌松了一口气,笑了:“那就有劳大师了。”

        “你且在寺里住上些日子,这事很快便能办好。”戒空说道,神色渐渐凝重。

        “晚辈知道。”海萌颔首。

        尘风,希望我真的能够为你保护好他——如此爱那个人的海萌心中叹息。可惜,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