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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祖孙



巴士沿着绿绿葱葱的林荫道继续前行,偶尔从树荫处传来几声鸟叫,被嗡嗡的车鸣声盖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车厢里,同学们一个个都心有余悸的,直呼司机开快点,还真怕那家长不知什么时候脑袋一顿明白过来,骑上个摩的杀将回来。

        司机倒是面色如常,照样开得缓缓悠悠,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他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不自觉的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根白沙烟放在嘴边,接着变出个打火机,火苗“嘭”一声上来,刹那间,烟雾缭绕,呛得前面的叶阑老师咳声不断、直流眼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档子事,叶阑老师不想再节外生枝,或是害怕自己一声吼叫过去,司机给吓得魂不附体,然后,整个巴车真正陷入绝境。

        离叶阑老师不远的座位里,我拿着酒精棉帮陈颖擦脸上的伤,这还没挨上,她就龇牙咧嘴的一阵唏嘘,双手胡乱动弹,就差一个不小心,直接将我扼死。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刘大姐的革命精神,脑袋掉落,也才碗大一个疤。

        陈颖眼泪汪汪的,说我这是给她伤口上撒盐巴,人家刘大姐是烈士,是□□员,本着解放全中国的先进思想,自己就一小人物,哪敢跟人家相提并论。看着她委屈的好像掉了一百块钱的样子,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了。

        石楠这个时候还坐在原位,单手拿着画夹,铅笔在画纸上龙飞凤舞,不知在涂抹些什么。他鼻孔里塞了一节白花花的卫生纸,卫生纸靠近鼻孔的地方还鲜红鲜红的,那样子真像是日本的军司特务被中国人民一拳打断鼻梁时的壮观景象,看的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

        一段陕北民谣从车头的音箱里传来,然后是司机大叔高亮的嗓音:“一道道的(那个)山(呦)一道道水,咱们中央噢红军到陕北,一杆杆的那红旗呦一杆杆枪,咱们的队伍势力壮………..山丹丹(的那个)红艳艳,□□领导咱们打江山……..”

        歌声荡气回肠、嘹亮饱满,很有空灵之感,绵延悠长的曲调响彻整个林荫道,细听下来,像是回到了红色的革命之地——陕北延安,而曾在那些革命之旅的电视节目看到过的陕北窑洞突然从我的脑海一个接一个的闪现,如此的温馨与熟识。

        恍然间,一张满脸皱纹皮肤粗糙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佝偻着脊背站在窑洞前抓着一棵拳头粗细的树苗子挥舞着干瘪的手臂,长声唱喝着:“小景景——回家吃饭喽——凉拌荠菜白面馍馍喽——”声音在整个山道上来回响彻,说不出的绵长。

        这时,从山道的树丛边闪出一个小巧的身影,背着小箩筐,嘻嘻哈哈的追在小伙伴们的身后,望见自家门前那张模糊却熟悉的面容,乍起小手,在头顶上方来回挥动,童声唱到:“听到了——景娃回来喽——奶奶门前候着喽——”

        回音在山谷中不断的盘旋,惊起一只只的飞鸟,树叶摇晃,哗哗直响。

        窑洞以及窑洞前那张刻满皱纹的脸庞突然变得昏黄起来,火红色的夕阳撒满这一方土地,人洞定格,只有那声音,还一直不断的响着,响着,永无止境的样子。

        刹车声突然响起,身子前后一阵摇晃,渐渐的停了下来,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向叶阑老师说了些什么就急忙下车去了。

        陈颖这时从睡梦中清醒,揉了揉眼睛说:“到了?”

        “早着呢。”

        “哦。”她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像是清醒过来,“什么意思?没到干嘛停车?别不是又出什么事吧?”说着她向车窗外看了看,依然是绿树小草,荒凉的连几栋房子都没有。别的学生也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嘀咕声渐渐多了起来,越发的吵闹。

        叶阑老师这个时候在车前喊道,说给十分钟的时间让大家下车去解决生理问题。

        听到这个话,女生到还没怎么,男生就先叫嚣起来,说这荒郊野外的,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去上厕所?还有没有人权?

        陈颖听到这话一下子逗得笑了起来,笑得那是泪眼不断,边笑边用手抓着我的胳膊,仿佛我一放手,她就会笑翻在地一样。她边笑边指着那群男生说:“他们什么时候也知道讲人权了?”

        我白了她阳光灿烂的笑脸一眼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好不好,大家过惯了高科技生活,要是让你一个人回到原始社会,用树叶、土疙瘩擦屁股,你愿不愿意?”

        陈颖大概没想到我一个女孩子家竟说的这么粗俗,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对着我大吐口水,像是恨不得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我自然不会如她所愿,不但不住嘴,继续雅俗共赏,直说的陈颖在底下对着我使黑手,虽然我奋力布局,坚决阻挡,还是被人家袭击了三次,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车上陆陆续续有人下去,估计也是憋坏了,顾不得现代还是原始,先释放了再说。

        天窗外几根树枝挡住了视线,树叶绿意盎然,浓郁而深沉,散发着旺盛的生命气息,很像是北方戈壁滩上的白杨树。

        这时,裤兜里手机一阵震动,打开一看,是萧齐的一条短信。

        他说:“许景宇,你丫到了没?简阿姨让我问你星期天什么时候回学校,说她去看你,顺便给你带点生活用品。”

        我想了想编辑到:“不用,我明天下午三点回家。”摁了OK键发送过去,不一会儿消息报告回来说发送成功。

        翻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表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陈颖这时推了推我的胳膊,十足一张苦瓜脸,她对着我打着口型说:“我要去上厕所。”那样子憋屈的似乎脸都成酱紫色的了。

        我指着车旁的树丛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去啊,那,底下不就是。”

        陈颖咬着牙,恨恨的,她瞅了瞅绿油油的草地,表情却来得很痛苦,“你陪我。”她哭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