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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毫不犹豫



        醒时一身酸软,浑身上下胀痛难当,肌肤上传来的触感也明确告诉方茗她现在不但是赤啊身啊裸啊体,身边还睡着别人。

        方茗闭着眼,闻见鼻尖香味,不愿清醒,不愿睁开。

        的确,昨夜是被人下药,并且也是她不知廉耻主动诱惑,所以此事除了要恨给她下药的那人,还要怪她自己。

        怪她的不坚定。怪她的软弱无力,怪她昨日的所有。

        方茗捂头,翻身顺势挣开身后男子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恨自己为何这般清醒,明明心中痛苦刻骨切肤,还要撑着不甚清明的头脑细细分析来龙去脉,作出判断。她不是不知道身后那男子是谁,她还知道这应该是有人刻意安排,那人也是无辜,由她主动才拉进此局……满心懊丧无力委屈难过,在身后那人猛然僵硬的身体和轻扯被子的动作时几乎想要倾盆而出,方茗将头埋入被中,静静呼吸,一瞬间甚至有如果这样死了也比面对现实要好的想法。

        娘……她知道她不该消极不该想轻生的,可是只这一夜之间便失了只想给那一个人的清白和曾经触手可及的幸福,方茗真的……

        真的想要掀桌暴走把幕后主使以及知道这件事和做出这件事的人和自己全部毁灭毁灭毁灭啊啊啊啊!!!!

        请让她就此变成化石,然后灰飞烟灭,随风而逝,行吗?

        她不想回去面对徐怀安,面对二哥,面对师父,面对……转身便能看到的,师兄。

        师兄……

        就算这大概正是幕后主使所想看到的场景——不,不,方茗咬牙发誓:今日之事,若得平安,她必百倍千倍回报那人!失身之事,不共戴天!!!

        这头拱着被子咬牙切齿苦大仇深,那头身后那人早已解了僵硬,没碰她也没别的动作,自觉将被子给她盖得严实,自己爬下去穿衣整理,动作缓慢无声无息。房内本就安静,纵使那人刻意放轻放柔了动作,衣物的窸窣听来像她自己的呼吸声一样刺耳。

        方茗捂着头,觉得自己很混蛋,很要不得,很……水性杨花,还……始乱终弃。

        水、性、杨、花……始、乱、终、弃……

        她是在做梦吧做梦吧她怎么会跟这俩词扯上关系……啊啊混蛋啊就算做梦她也不会跟这俩词有丝毫的关系!!!不会有不会不会!!……不会……

        方茗掩面悲催郁卒。

        随便哪个人都好,为什么被她没脸没皮上摸下摸左摸右摸上啃下啃左啃右啃然后——吃干没净强掉——的男人,居然会是……会是师兄啊啊啊啊!!!!

        是师兄啊……

        是那个师兄啊……

        是那个最要不得的师兄啊……

        是那个随便谁都好就是不该是他的师兄啊……

        方茗抱头,那个心狠手辣手段毒辣老奸巨猾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的幕后主谋,不会没有后续的,不会没有后续的!!!给她等着,等好了,她发誓,总有一天,她要他比她惨千倍万倍百千万倍!!!

        ……师兄终于还是过来了……

        师兄呼唤来了热水毛巾新衣服,屏退了全部的下人。作甚这里的仆人还是这么听话这么听话啊啊啊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共处一室不合礼数于礼不合啊啊啊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反抗好吧她知道他们其实已经在一起睡过一晚了,可是——

        方茗闭上眼睛,攥紧被子,茫然不安。

        以后该怎样呢?以后该何去何从?

        如果能从这里出去,回到徐府,要怎么面对徐怀安,怎么面对师兄呢?她想报仇,找出那个幕后主使,不管那个人针对的是她还是师兄,都要他为他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可是,在那之后呢?离开徐府,离开徐怀安,离开京城,离开师兄,然后去过没有木头没有师父没有师兄只有自己的日子吗?或者跟二哥一起,或者找一个不嫌弃她没了清白的男子成亲,又或者,此生,不嫁?

        方茗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很俗很俗的一个句子,“天地这么大,居然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收容我,我哪都不能去,哪都去不了”,现在想来,她跟那些个曾经被她嫌弃说自暴自弃,行事说话矫揉做作的人,差得了多少?

        方家没了,爹娘没了,清白没了,二哥不在身边,师父不要她了,跟师兄再也不能坦然相处了,再也不想见徐怀安了,方茗之前那十几年曾经值得自己拿来炫耀回忆欢喜,曾经以为永远都这样永不改变的事物人物,一夕之间,皆数成灰,再不能补救挽回,即便回忆,也恍若前世,再不复存,实在荒谬。

        荒谬。

        如此荒谬的事,怎偏生是叫她碰上了呢。

        方茗咧咧嘴,想笑,还是笑不出。师兄已经走到她床边,方茗隐约能猜到他的下一步动作,死力攥紧了被角,在他的手伸过来抱她之前闷闷开口:“师兄,不要你帮忙,你出去,我自己来。”

        身后空气凝滞,方茗固执,不肯撒手,也不肯回头,咬着牙,觉得腮帮子很酸,又觉得很委屈,想哭,哭也哭不出。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半响,师兄才有动作,却不是向后转身离开,反而一步步走近,方茗心慌,转过头想开口赶他,头一偏却看见那人抿了嘴唇,红了眼圈,神色寂寥落寞,是她从未见他露出的神色,方茗一时怔愣无措,哪知下一刻那人便像受了委屈一样幽怨万分地扑过来,连着被子一齐将她抱在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幽幽叹气。

        方茗僵了身体,感受着身后热度,不知所措。

        始乱终弃水性杨花始乱终弃水性杨花……

        嗷嗷嗷嗷她才不是吃干净抹嘴就跑不付银子不负责任的人嗷嗷嗷嗷!!!!

        方茗郁卒,头向前屁股向后……挪动!不成功,后方敌人跟进紧追不舍。僵硬,僵硬,僵硬。头向前屁股向后再挪!敌人脚步凶猛一下逼至墙角哦碰壁碰壁到顶了!方茗内伤。

        扭头闭眼装死。

        看不见看不见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师兄不是师兄不是嗷嗷……

        大人有大量的师兄麻烦请放过她吧放过她吧!

        “师兄……”弱。

        “……”

        “师兄……”渐弱。

        “……”

        “师兄……”最弱。

        “……”

        “研……秋……”蚊子叫听不到……啊喂作甚大力抱嗷嗷她是讨他欢心要他松手不是加力加力缩短距离啊啊!!!

        方茗被师兄顺毛摸头的手调戏到红脸想自爆。

        师!兄!

        ——放过她吧……

        ……

        ……

        ……

        ……嗷嗷嗷嗷作甚作甚她没有说什么奇怪的不好的那啥啥的话作甚要亲她作甚要亲她头顶亲她发旋!嗷嗷她昨天没有洗头没有洗头啊啊啊啊!!!!师兄他到底有没有觉悟,他们这会儿是被人算计了逃不出去并且……并且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还有人监视吧所以现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啊师兄大人……

        方茗扭头郁卒,如果方茗的“茗”真的表示她是一杯茶,这会她应该已经被师兄调戏之后脸上产生的热度煮干了。

        讨厌。

        她也打不过师兄。

        ……别摸了再摸就炸毛给你看!!!

        “……茗……”

        唔唔?师兄刚刚,状似有哼哼什么吗?方茗竖耳皱眉。是她听错了吧?师兄不是从小到都不会说话的,大概这次也只是意义模糊的语音词……吧?

        为什么她听着会那么像——一定是她听错了。

        方茗扭头,单纯地,固执地,不愿深究。

        已经习惯如今的姿势,就算心里如何抗拒难受,因为知道自己是打不过师兄的索性就不再挣扎,其实很久以前师兄也这么照顾过她——虽然她也忘了到底是多久之前的几岁。方茗拱几下选了个舒服位置想再睡会儿,师兄也跟着蹭蹭,不摸头了俩娃挤一团安安分分盖着棉被睡大头觉。

        方茗想睡吧睡吧有啥事睡醒了咱再好好处理,偏偏就有那么一个词叫“天不从人愿”,这里眼一闭呼吸一平撒脚丫刚想找周公去了,那里门外“砰砰”两声,嗬,真会挑时候!有人敲门!

        方茗苦大仇深咬牙睁眼锁眉,门外,到底是哪个不知好歹不长眼不会挑时候扰人清梦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