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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鸿门有宴



        通政司,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衙门。好在我只是个五品参议,多是辅佐,不会得罪什么大人物,牵扯什么大事件。不过做了这五品通政司参议月余,我发现这堂堂盛世之下,还是有很多的不平。而这些不平能密奏上来,只能说逆安帝的言路广开,耳目灵敏。

        这一个多月来的日子,相对来说要舒坦许多。通政司使年辛大人四旬有余,与我娘一向交好,所以平日里待我不错,公务上更是对我多加指导,而我也兢兢业业的学习这察道,半月已可自行处理寻常诉件。

        这一个多月来,逢沐休我皆按逆拥的要求按时去他的宫里,而每次去他皆不在,如同消失了一般,我愈发觉得这日子舒坦无比。

        不过人生呢,终不可能永远若静水般安稳。这日我正在衙门里做事,大理寺卿曹尚斐的手下送来帖子,邀我酉时相聚鸿门。接到帖子,我满腹疑问。本欲问送帖的差人都邀了何人,想想曹尚斐平日里处事滴水不漏的作风,遂作罢,只应了邀,差人满意而去。

        我将帖子看了几遍,上面寥寥几字,只言明时间,地点,相邀人,而其他宴席名目等一概未提。平心而论,我认为自己绝不会是曹尚斐宴席上的贵宾,而若论陪客,似乎交情也达不到这种程度。更有意思的是,曹尚斐相邀的这个鸿门,名字听起来雅致,实际却是大逆朝国都顺安城里最具盛名的青楼。

        须知曹尚斐是个颇洁身自好的人,她年纪二十有三,却无夫无侍,不曾订亲。她是当朝户部尚书曹淌嫡女,坊间传闻她自幼心怀高远,早有凌云高志。而三年前她中状元后偶尔得见四殿下逆拥,便将当年尚十五岁的逆拥惊为天人,从此为其马首是瞻。真相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曹尚斐追随逆拥的灼热目光,的确不掺一点虚假。这样一个对逆拥一心一意的女人,邀我这个同样不逛青楼的人相聚鸿门,真真是个笑话。

        想想今晚要去鸿门那个销金窟,我不寒而栗。那里不仅有我避之不及的猛虎男人,而且极有可能会发生我最不愿做的事:花银子。这两样相加,我只觉这一个多月来最不爽的夜晚就要来到。也无他法,既然不能驳曹尚斐的面子,我于是回家更了便服,如约而至鸿门。

        酉时的鸿门外灯红酒绿,迎来送往,好不热闹。我抬首看着这巍峨的牌楼匾额,四周是雍容的牡丹浮雕,中间是肃穆大方的描金隶书“鸿门”二字。好一派君子端方,好一派正经门风,这鸿门的掌柜可真真是个爱拿乔的人。我暗笑一下,踱进门去。这鸿门里面果然也布置的十分雅致,门厅里立着硕大的描金屏风,依旧画的是牡丹,一派书香大家的格调,除了空气里四溢着各式调笑靡音。

        鸨父一见来了客人,热情却不殷勤的上前询问,我报上曹尚斐的名号,便被小侍领着去了三楼的雅室。沿着这楼梯向一楼大厅看去,中间搭着一个硕大的舞台,几个颇有些姿色的男子立在中间浅吟低唱,四周台子旁坐着的女人们由各色男子相陪着,或欣赏或交谈,倒也算和谐,不算太乱。

        一边打量着一边进了雅室,不想今日我竟是最后一个到场的。曹尚斐苍白的脸上难得浮起一抹笑容,“箫参议,今儿我们都说好了,谁最晚到便要自罚三杯。”

        我将雅室里的人看了一遍,似乎都是曹尚斐平日里交好的官员们,多是三四品官衔,如我这等新出仕的五品小官,还真的只我一个。这算哪门子事,不明所以如约而至,进门便要罚酒。我真是看不出曹尚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我道:“曹大人,在下今日可是按时赴约呢,大人您爱护在下,也不能进门就罚吧。”

        曹尚斐还没出声,旁边已有人冷哼,“尚斐,你抬举别人,可有人偏偏不肯守规矩,真是个没眼色的。”

        曹尚斐收起笑容,“箫参议既不肯喝这罚酒,那我便敬你三杯,如何?”

        我接过酒杯,“谢曹大人赏识,在下却之不恭。”三杯饮尽,曹尚斐也将将喝完。旁边另有他人道:“果然是英雄识英雄,妙哉,妙哉,曹大人与箫参议果然都是爽快人。”

        我对着她施上一礼,“大人抬举。”

        曹尚斐招呼我坐下,给我分别介绍,一席共八人。方才冷哼之人是太仆寺卿陈路,而打圆场的则是光禄寺卿冯德,皆从三品。其余四人都是四品文官,并无特别之处。我心中疑惑这席名目,也不便直接询问,众人也不提,真是好生奇怪。

        既是来了青楼,少不了男人。曹尚斐给我介绍完众人,便给陈路使了个眼色。陈路对着一旁斟酒的小侍道:“你去和鸨父说,早早定下的阮儿和苑彦,叫他们早些过来。”小侍领命而去。

        冯德笑道:“箫参议,今日你可是要谢曹大人,她为你特地备了这桌酒席,还请了鸿门的花魁阮儿和苑彦。”

        我闻言一愣,这席竟是特地为我所备?想我何德何能。于是我笑道:“谢冯大人提点。”复而起身举起酒杯,对曹尚斐道:“曹大人,在下敬您一杯,谢您爱护之心。”

        曹尚斐道:“好说。当日状元游街之时,我已看出状元是有才之人,有心结识,果然今日状元已是参议之职,这席全当庆贺状元升职吧。”

        我诚惶诚恐,这晚了月余的庆贺宴席,还真的是让我云里雾里,我笑道:“在下一向以曹大人为楷模,今日荣幸之至,还请曹大人日后多多指教。”

        曹尚斐微露一丝笑意,颔首。

        “哎呀,陈大人,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刚坐下,便听见这样一个媚惑的男声传来,却是人还未到,声已先至。且这声音有种魔力,入耳时只觉华丽,听毕竟如上好青铜编钟般,余韵缭绕心头。却不知这声音的主人是何等天香国色,摄人心魂。

        我正好奇,两道一蓝一花的身影相携而至。蓝衣男子气质清冷,雪肤若瓷,剑眉入鬓,黝黑的双眼若两潭深泓,让人不禁想探个究竟,高挺的鼻,绯薄的唇,真真是个美人儿,端的是一派阳春白雪,高洁若梅。

        而旁边身着花衣的男子,更是让人称奇。有见人穿花衣的,没见过这么花的。这男子身形倒也俊逸,只是这衣服宛若孩童信手打翻了颜料盘所染,花的那叫一个不堪入目。而这男子的面目,在青楼里可算的上惨不忍睹。一张四喜丸子脸,一双似睁非睁的眼。而这眼睛周围涂的黑不溜秋,活脱脱就是一个熊猫眼。这天下男人是死光了吗,这种姿色居然也是花魁,我实在是彻底无语。

        大约我不经意间的挑眉被冯德看到,她笑道:“箫参议是第一次来鸿门吗,这阮儿和苑彦可是鸿门双绝啊。有道是‘阮儿的歌,苑彦的舞;阮儿的琴,苑彦的笛;阮儿的笑,苑彦的傲’,两个不可多得的人儿呢,陈大人可是等了半月才将他二人一起请到。”

        听冯德如此一解说,我已明白这花衣的想必就是阮儿,而蓝衣的则是苑彦,不可多得吗,也许吧。我只道他们是这鸿门最耗银子的两件消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