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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此后无音



        逆安帝二十年,十二月十一,也是我和阮雨成亲后的三日,边关传来好消息,三皇女逆悬率军大捷,收复雁南关。正当朝中有人欲为三皇女请功之时,十二月十五,噩耗传来,雁南关再次被袭,三皇女率军退守玉城,玉城告急。几日之内,形势逆转,局势严峻。大逆的朝堂上,从未有过的凝重。

        请求换将的奏折一个接着一个,但凡有些热血的将领都自动请缨,我也不例外。逆安帝在凤座上俯视着众人,神色冷峻。众人热议许久后,女帝宣布退朝。次日的朝堂上,二皇女逆雅被命为征西大元帅,领二十万军,替换战败的三皇女逆悬。即日启程。

        二皇女出征后,我去了太女的府邸。太女沉默的练着剑,看得出她心中有种压抑很深的怨念。我提出陪她练剑,酣战许久后,太女长舒一口气,“箫侍郎,若你不是母皇的人,也许本宫会当你是朋友。只是如今你伤了皇弟,日后,你不要再来本宫的府上,本宫这里,不欢迎你。”我道,“殿下,臣今日来是为了大逆局势。臣答应了陛下辅佐您,此心昭昭。殿下不愿当臣是左膀右臂,臣之本分,依旧不变。臣告辞,日后殿下不传召,臣不会再来打扰。”说完,我笔直的离开太女的府邸。

        昨日朝堂,久未上朝的逆拥也来了。一见之下,我着实吃惊,逆拥消瘦的程度,让人有些不敢置信。我不愿去想那是因了我成亲的缘故,逆拥没看我,只是请缨去玉城。显然,女帝未准。

        朝堂上,自二皇女出征后,一切照旧。兵部和户部有些调度,比平日忙些,但尚能从容应对。又过了几日,家中有了喜事。

        那日放衙回到府中,福音喜滋滋的对我说,“恭喜小姐。”我问何喜,福音抿嘴笑而不答,只催着我去看阮雨。阮雨靠在榻上,我急忙问他是否不舒服。他摇头,有些羞涩。福音这才道,“恭喜小姐,你要做娘了,你说是不是大喜事?”我心中激动,抓住阮雨的手,急问,“是真的吗?”阮雨羞涩的点了点头。福音嗔道,“小姐,这种事还会有假吗,都请大夫看过了,阮雨公子有一个月的身孕了。”福音又道中午阮雨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福音怕他饿着,下午煮了点清淡的鱼汤给他喝,谁知阮雨闻着味儿就吐了,福音怕他生病,赶紧让人请了大夫,一探,是近一个月的喜脉。大家都很高兴,福音当时就央着阮雨躺着休息,到我回来,也没让他下榻。

        听福音说完,我开心的语无伦次,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福音见状,笑着退了出去。我将手放在阮雨的肚子上,笑道,“真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能做娘了。雨儿你辛苦了。”阮雨靠着我,也将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柔声道,“箫能,我也没想到,这一切真像一场梦,我觉得好幸福……”

        阮雨有喜的事,我立刻飞鸽传书到大丰,我想我娘和我爹知道了,必定和我们一样开心。阮雨爹爹那里,我也差人去传了口信。阮雨爹爹当晚就过来,带了一堆补品,嘱咐阮雨很多的事。看得出,他也十分开心。我私下曾问过阮雨,阮雨的爹爹如何劝说女帝不要插手我们的亲事,阮雨说,他爹爹宁可以死明志,也不愿再陪伴女帝,并说若是女帝为我和逆拥赐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哪怕京城染血。

        我想阮雨爹爹的话,不是妄言,他那样的人,的确会做出那样的事。好在一切都很顺利,我给了阮雨一个不大却足够铭刻爱恋的婚礼,在众人的祝福中迎接未来。

        十二月二十四,顺安城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鸿门着了火,那座精致的楼榭,灰飞烟灭,徒余灰烬。所幸并无人伤亡。我吃惊之余,才听说三日前鸿门已经关门谢客。如今又遇此横祸,让人难免唏嘘。鸿门是无情宫的产业,不知为何会停业,又缘何失火,回到家中,我思忖再三,还是将此事告诉了阮雨。

        阮雨这些日子被福音劝着,都待在家中休养。听闻鸿门之事,他十分吃惊,显然不知他爹为何要关闭鸿门。担心无情宫有事,阮雨当晚就想回京郊一问究竟。我自是不答应他去,心中有些懊恼不该让他担心。想来阮雨的爹爹没有告诉他这样的安排,也是怕影响到他。实在拗不过阮雨,我只好让他次日回京郊看看,让福音陪着,只能坐马车,不能骑马。阮雨笑着应了,他如今多了份温婉,想起他一年前尖牙利齿的样子,还真让人感叹时光再快,不及人之变幻。

        十二月二十五。

        也许这一生有些日子我永远不愿再想起,那日便是其中之一。

        当日我下朝后,在衙门内办公。家中侍从匆忙来报,福音受了伤,只怕是不好了。福音是陪阮雨去京郊的,我急问阮雨可有事,家侍道无事。我急忙交代手中之事回府,途中家侍道出出事经过。福音陪阮雨回无情宫,途中遇袭。对方出手凶悍,福音怕阮雨及府中护卫应付不了,发出信号,召集我爹留下的人来救急。匪人料想福音是求援,怒袭福音。阮雨救他不及,福音被刺到心肺,如今垂危。闻言我心急如焚,抛下家侍,飞奔回府。

        福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总是亮晶晶的大眼睛,眸光黯淡。我眼圈一红,一把握住他的手,“阿音,疼不疼?会没事的,你要挺住。”福音气若游丝,他强争着一口气,“小姐,阿音不疼。”闻言,我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阮雨早就落泪,福伯哭作一团,福婶也是落泪无声。大夫摇了摇头。

        福音的手好冰,我轻轻抱住他,“阿音,你冷吗?要不要再加床被子?”福音轻摇了下头,他静静的看着我,那种目光,我从未见过。有依恋,有不舍,有千言万语,有太多太多……我心中酸涩,“阿音,你想和我说什么?”福音没说话,依然看着我,片刻,他紧皱了一下眉头。而后,他用力的抱了我一下,又松开。他脸上浮上一抹温柔的笑,像每个夏日我看到的,那些郁郁青葱的小树,迎风摇曳,淡淡清香。“阿音。”我心中一痛,忍不住叫出声来。福音再没应过我,他的一生,停留在那一刻。他微笑着离开,一如七岁那年我第一次遇到他,他长着一张可爱的苹果脸,微笑着向我走来……

        伤逝不可追,亦难忆。福音走的那天,我不愿相信。我抱着他很久,耳边是福伯痛彻心扉的嚎哭,福婶的哀泣。阮雨一边哭,一边自责。我劝他不要自责,这事不怪他,谁也不是神,谁能操控着命运,不让一切心痛发生呢?可是我的难过,真的无法平息。十二年的朝夕相对,福音早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手足断,心怎不哀戚?

        风萧萧来吊唁的时候,对我怒目。她问我,“蕖之,你后悔吗?阿音生前,你为他做过什么?他是为你的男人而死,你心中可有愧疚?”其实不用她来责问,很多问题,我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若一切重新来过,我会怎样?我头痛欲裂,赤朱来看我,他只说,“蕖之,人死不能复生,时光不会倒流,世间没有如果。逝者已逝,你要节哀,让阿音走的心安些。”在我最混沌的那几日,赤朱总是陪着阮雨,安慰他,照顾他。现在想来,有赤朱这样一个朋友,何其有幸。

        福音的丧礼上,逆拥来上了一柱香。他带来了一堆小玩意,小面人,小挂坠,小绣样,依稀记得,那是我曾在庙会上给阿音买的,后来被逆拥拿走了。逆拥将那些东西,和着纸钱,全部烧了。也好,阿音会带在路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