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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忠国明白。”

“当真明白了吗?中央拟定出台的《共.党问题处置办法》我想恐怕不是限共、溶共这么简单了,全力削弱□应是主要精神。我不得不提醒你务必慎之又慎啊。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挂在一根枝上?我看你呀,多半是舍不得她的花容月貌吧。若不是我信得过你对党国一片赤胆忠诚,便将你隔离审查了。听着,此事仅限你我之间,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我越听越觉得这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既是出生入死的“同志”,又是上下属关系,还牵涉私人交情。同时,我对尔忠国的一番话除了震惊还有痛恨——同意成亲的真正的目的原来在此——我还天真地以为他对辛凤娇旧情不忘。

我当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走。

落入军统特务之手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正待再偷听他俩密谈内容,外面传来喧哗声,似乎又人来访。我急忙撤离,免得被发现了惹来大祸。

刚踏进月牙形院门,就看见小眉一脸惊慌地跑来找我。“小姐!小姐!门外来了一个脸生的年青人,嚷嚷着要见你。护院的几个拦住了正纠缠不清呢!”

“见我?”我有些诧异,随即暗喜——难道是他?

  18  及时雨

“老爷发火了,要小姐赶紧过去!先回过老爷话再说吧。”小眉说完拉起我就走。

我想一定是池春树寻我到此了。刚欲问小眉一些情况,她开口说道:“小姐,老爷说你不知在外边招惹了些什么人,怎么让人家寻上门来闹。他恼你又做出丢人现眼之事。”

我心里正在激动着,那个老爷说了我什么难听的话根本无暇顾及。春树来了,他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好想现在就看到他啊。

小眉突然神秘地说道:“小姐,那小哥是什么人?模样挺俊,个儿高高瘦瘦,只是衣服委实糟糕,跟你刚来那会儿的穿著很像,稀奇古怪的。”

“是我的同学!”我回道,心情却又复杂起来。日月交替不过两次,我竟然已成别人家的妻子,他看到我心情势必一落千丈。我该如何跟他解释呢?

一进堂屋就见到“我爹”板着的面孔——见怪不怪了。二奶奶也没闲着,在一旁煽风点火。

“哎呀,凤娇,怎么回事啊?一个大男人大清早找上门来寻一个刚成亲的媳妇,这算哪出戏啊?”

我不慌不忙地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定是跟我在国外一同读书的同学找来了。原本出于安全考虑,他一直陪护在我左右。没想到撞见鬼子,我们走散了。我们没好好谢谢人家,反而把人家关在门外,多不礼貌!”

“什么?你、你这些年是留洋去了?”二奶奶吃惊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傻帽。“对了!”我仰起头,给她一个高傲的下巴。“爹,请他进来吧!”

“我爹”见我面无愧色,脸色缓和了许多。

哎,封建家庭真是举步维艰哪,我心里哀叹道。

二奶奶跟“我爹”嘀咕了一番,“我爹”站起身离开了堂屋,留下二奶奶镇守把关。

当池春树风尘满面地出现在我面前时,那种感觉真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我好想冲过去对他说:  “快带我逃走吧!”然后,我们像豹子一样飞速逃离这高宅大院。

但是,我不得不忍住冲动,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他的短袖T恤衫袖口划了一道豁口,好在胳膊没受伤。曾经洁净的蓝色牛仔裤脏兮兮的,染上了绿色的、褐色的污物。我见他只拎了一个小包袱,想起来他随身的背包早就留在时空那头了。那里面有他和高铭锐的两只钱包还有高铭锐的宝贝索尼相机,丢了很是可惜,但我再次庆幸他没来得及看到背包里的那封绝交信。

此时的我已经来不及检讨自己的自私自利了,一心指望他救我出困境。

“春树!你没遇到麻烦吧?”我故作冷静地问他。池春树似乎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我的问话,而是我的打扮:新娘装、高高绾起的发髻。

“你这是……?”他愣住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哟,站着说话多累啊,来,屋里坐。这位少爷怎么称呼?”二奶奶多伶俐的人,早已跨上前来邀请池春树入座。

“菊姐,给客人上茶!”二奶奶脆脆地招呼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然后一屁股坐进红木椅子里。我心里一沉——她有意当灯泡了。

“请跟我用英语交谈。”我用英语对池春树说。他又是一愣,随即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意思,便用英文问我:“我一路打听你的下落来到这里,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我告诉他,来不及问他一路上的艰难。“长话短说,我先是被人家错认作这家离家已久的大小姐,然后阴差阳错被迫嫁给一个小时候就定下娃娃亲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份复杂,对我大大地不利。先别问那么多,想办法把我救出去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否则我明早就会被那个可怕的男人带到汉口去,以后再想逃走就难上加难了。”

我的神情一定露出惊慌,池春树看着我明显紧张了,眼神焦灼。如果不是二奶奶坐在这里,我想他早就忍不住将我抱紧、抚慰一番了。

“你一定要来救我,我现在已经被软禁了。”我继续用英语跟他交谈。

池春树坚定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出去。”

他的话让我放心。此刻,他是能救我于水火的唯一希望。

那边,二奶奶早就不耐烦了。“凤娇啊,你们说些什么呢?什么话非得用洋文说啊?”显然很不高兴。

我懒得理她,脑子急转着,想着脱身之计。“听着,今夜12点,我在后院那棵高大的绒花树下等你,就是红艳艳的、花朵像小红伞的那棵树。”我怕春树不认识,特地描述了一下。“你得想法儿弄匹马来。你还要找一段足够长的绳子丢进来拉我上去。”我急急忙忙地告诉他我的计划。“现在我们对一下表,我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十七分三十四秒。”我看着手镯上的时间显示器说道。池春树抬起手腕看着他的表也校对了一下。“我的是九点十七分零五秒。今夜十二点,不见不散。”

相信没人能听得懂,我们当着二奶奶的面用英语商定好了逃跑计划。

二奶奶本打算听出点猫腻来,无奈我跟池春树说的全是英文,她除了干瞪眼,一句话也插不进来。

“我现在很好,无需挂念。”我换成国语对池春树说道。“请回去吧!让你费心了。”池春树站起,向二奶奶和我作揖道:“多有打扰,告辞了。”

“我送你!”我也站起身。

“哎哎哎!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茶还没喝呢,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二奶奶的不悦一直挂在脸上。

“他还要赶路。见我安然无恙了还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给您当二女婿啊!”我呛她道。二奶奶惊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估计我这话没噎死她,也够她琢磨半天的。

我就瞧不顺她那多管闲事的样儿。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寒碜您一下,以后您想我寒碜也没机会了。

正待离开,一个声音从门廊左侧的不远处传来:“请留步!”声音低沉却很有气势。我辨出是尔忠国。抬眼望去,他走过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身后跟着那个佟先生。

我暗自心惊——他们在那里多久了?是否听到我们的谈话?随即我安慰自己,他们这些土包子哪能听得懂英文?全都听了去又如何?

“凤娇,这位是……”尔忠国探究的眼神盯着池春树,却上来一把勾住我的肩膀拉进他怀里。我的肩膀被他的大手揉搓着。“不介绍一下?如此急急忙忙打发了客人,岂不失了礼数?”他的举动很暧昧,让池春树怎么想?我无奈地看到这一举动果然招惹了池春树——愠意顿起——当真以为我吃了他的亏。

池春树同志,你别上他的当啊!我心中呼道。这个尔忠国就等你露出破绽呢。“他便是那个……是我的……”我急忙对池春树说,却不知道如何介绍是好,飞来的老公?相公?那个将对我大大不利的男人?我急得要命但说不出口。

好在池春树已经明白面前所站何人了,微微一笑道:“恭喜二位喜结良缘。在下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

“这位仁兄好性急,既然大老远来了不吃顿便饭怎好离去?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亲朋好友共聚一堂,不如餐后稍事休息再走。你说呢,凤娇?”尔忠国依旧眼中含笑、温文尔雅地说着话,我却感觉他看向池春树的目光中带着阵阵杀气。

真是一点素质也没有,吃醋不至于凶相毕露吧?我的肩膀在他的手心里挣扎了一下。

“呃……人家不愿留,硬留下反倒不礼貌。我的同学也算不得家里人,不必太客气。”我回话。

“好吧,听我媳妇的!这位同学,请慢走!”尔忠国故意将最后一句话拖长了字音说。

池春树再次作揖告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暗自吁了一口气:春树,我就指望你了!

“我也告辞了,尔兄,后会有期。嫂夫人,告辞!”佟先生随即也离去了。但他拜别之际扫过我的那一眼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这个特务不会去跟踪池春树吧。

天,我快吓出神经病了,看什么都不对劲。

二奶奶没插上话,这会儿一扭身朝辛老爷书房方向踱去,估计打小报告去了。

尔忠国见观众一起散了,这才收起搭在我肩上的胳膊,带着调侃之意问道:“你刚才身子颤得厉害,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