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武侠修真 > 傻瓜,怎能不爱你 > 第5章

第5章



会知道我旅行轻装简从的习惯,行李少带喜欢现买?甚至清楚地了解我开手机后下意识的动作,知道我最常用的快捷键?我抬头看向床边的行李箱,是我喜欢的海蓝,那里面装的满满的,应当都是我最熟悉的用品吧。

詹秘书依旧微笑,只是此时笑容中多了些了然与深奥。见我这处自是没了他什么事情,便轻声告辞。

夜幕悄然降临,我依旧蹲在床边,抱着膝盖,看着打开的充实的“百宝箱”,心中仿佛也被各种情愫填满,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物品,这些心情。

飞利浦的吹风机,博朗的电动牙刷,S市老厂独家生产的轻质毛巾,宜家的圈圈衣架;几款我常用的抗过敏型护肤品,0.7的水性笔,0.5的自动铅笔,吉米插画的笔记本;海明威、毛姆的小说并一部《饮水词》。采家老字号的话梅,可自调口味的酸梅汁,咖啡味口香糖,艾家的蓝莓饼和蛋糕寿司……

还有那个打开的音乐盒,一遍遍循环放着法国电影《美丽的人》的主题曲“L'aquoiboniste(无造作的绅士)”。

为什么是这一首?我心中颇有些悱恻,因为他曾经我借给我阅读过一本书——《克莱夫王妃》,法国文学史上的第一部心理学小说,影片的故事原型。

我当时还小,只作为爱情小说去读,只是被书中的情感触动不已,爱不释手。他看我读完后愁肠百结,听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并不算成熟的感触,温柔而了解地笑着。

记得当年影片上映,我正独自旅行在巴黎。黄昏中的塞纳河朦胧优雅,似在含蓄地等待着她的情人。我漫步在拉丁区,见到一家电影院门口的广告海报,心中一动,便走了进去。

我并不是很熟悉法语,但依旧能看懂这个故事。16岁的菊妮在母亲去世之后转学,疯狂地爱上她的意大利语教师涅穆尔,但她不愿向自己的感情让步,拒绝他的求爱……我默默注视着剧情的发展,渐渐地分不清是在看别人,还是别人在看自己。

也曾想过,彼时的他,是不是也在美嘉的某个包厢?是不是也在看着菊妮和涅穆尔的故事?是不是也曾想起了我?

我颇有些震惊地发现,尽管离开了这么多年,我的一切生活习惯竟是没有任何的改变。曾经喜欢的,一直喜欢着。包括衣食用品,也包括人。

我竟是,如此恋旧的么?

那么他呢,为什么也都记得?为什么可以那么笃定,我就一定会依然喜欢。他那么好面子的人,不怕被我谑笑轻看么?

夜已深,我从颠倒混乱的梦中醒来,窗外的夜幕隐隐呈现红光,是下雪了吧?明光夜雪使我的思维分外地清晰,只觉得再无法入睡,想起走廊那扇窗正对着医院的篮球场,那里的雪景应当更亮更广,不知缘何对此兴起,既躺不住,便索性披衣起身。

走廊的那头,角落里,一星红光隐隐绰绰,在窗外无尽红天的反衬下分外寂寞。来不及控制我的脚步,声控开关受到感应,将一整条天顶的灯尽数打开。

那个隐在黑暗中的身影顿时暴露在灯光之下,依旧是那么挺拔优雅而气势不凡的背,宽厚高大如一座山。

他顿了一顿,转过身来,与我四目相对。起初的一瞬间,或许是因为灯光骤明,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我辨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应当是诧异的吧,会不会有一点点欣喜?我竟不由自主地自作多情起来。

尔后,我便唾弃自己怀有这样的心思。

我们根本不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不是吗?

我们,早已不是恋人。

走廊里安静得甚至让我怀疑听见了他烟丝燃烧的哔啵声响。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打破这样的静谧,空气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磁力将我们吸引。然后,我便见他掐灭了烟头,似是要向我走来。

第一时刻,我下意识地想后退逃跑。

走廊的灯在我即将转身的那刻灭了,倏尔又亮了起来,我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我的心骤然提起,似是等待,却不敢回头。

可是,我失望了,那是他离开的脚步,坚定有力的,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再听不见。

心渐渐地放了下来,却沉到谷底。

他终究是不能原谅我的么?可为何又要送来那些东西,对我这样好?

那一刻,我有了想哭的冲动,深埋的心底的想念喷薄而出,近在咫尺的人却望而不得。病号服宽松的衣襟被我拧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胸口窒息的感觉让我忽视不得,却终究挤不出半点泪来。

五年里,我从没有过哭泣的感觉。因为离开他时,那曾经太过汹涌的悲伤,早已让一切挫折显得微不足道。

因此,在施洋等人的眼里,我是冷情的,距离感的,EQ偏低的。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尝过了真正的伤心,眼泪就不会那么轻质廉价。

可是现在,曾经那股揪心噬骨的感觉再次把我席卷,为什么我依旧无法流泪?越来越多的失落悲伤忧郁悔痛积堵在心中,找不到缺口发泄,我想我恐怕要受不住。

我苦笑,第一次重逢便是这样的效果,那以后无可避免的更多见面,我该如何是好?他呢,避过我这一回,今后也都打算避而不见么?

下次相见,是不是应该在职场,他会以怎样一副公式化的面孔向着我?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些,职业化点,不要害怕,我是心理学的专业人士了啊。可是,那是他啊,让我如何专业的起来?

在施洋的病房门口徘徊了两步,我终于下定决心。可刚要叩门的时刻,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是辛澜啊?睡不着了?”

施洋熟悉的笑容出现,虽是问句,但见到我,并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

与我的满面颓丧相比,这家伙却一脸精神焕发的好相貌。要不是我扫了眼病房中确实只有他一人,而他又暂时有些腿脚不便,还真难免会联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等等,他开门开得这么及时,倒像是料准了一般。难不成,方才的一切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这个该死的家伙莫不是有夜游症和偷窥癖?怎么什么不容易撞见就刚巧撞见什么?

他挑挑眉,一副你猜对了的表情。

我无语。和他熟悉到这样的程度,其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在国外那么多年,老头和他们都已如我的亲人一般,虽然彼此不说,但心里都知道。何况,我们还都是学的这个专业,猜心的能力自是比别人都要强一些。

施洋把我让进了屋,匆匆收拾了下软椅上的杂物。我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几本《花花公子》。亏他事无巨细,国内禁卖的杂志他还不远千里一路带了过来。

施洋懒懒地抚平折起的页角,理所当然地说道:“精神食粮么,和饭菜食物一样,应该是丰富多彩的。不要忌口,不要偏食,不然容易缺少某些重要的微量元素,让体质变差。”

说着,话中有话地看了我一眼。

我轻嗤一声,谬论,还大言不惭。

他这么厚脸皮的人自然是不会理会我的不屑,只是抱头仰躺回床上,“怎么,心里不好受睡不着了,需要我来帮助你?”

我深吸口气,点点头。

不要误会,其实这是件很严肃很学术的事情。施洋的催眠术是得老头独家传授的,我们师兄妹中只有他真正学到了精纯。

至于,为什么要以这样让人联想的说话方式?好吧,这该问他。反正我早已习惯了。还真没想过,要不然该怎么表达?

施洋又从床上弹起,身体轻盈有力的模样,哪里像是个还缠着绷带的“残疾人”?

他拍拍床铺示意我,“把外衣脱掉,过来躺下吧。”

我嫌恶地看了那床单一眼,谁知道他方才一个人在干什么?

施洋见我这样子,一阵好笑。“得了吧,都免费治疗了,还那么多要求?”

我终究不情不愿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感受到头顶有施洋温暖轻揉的抚摸,听着耳畔他低沉的轻语,渐渐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第6章  零六

高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我缺席了。

独自背上背包坐了一昼夜的火车去了北方一座有海的城市。

我不知道辛校长是怎么处理她女儿在校的烂糟情况的。总之,之后我依然可以顺利升入高三。我终于可以将身份所带来的好处享受得毫无所谓。可那个时候,无论是我还是辛校长夫妇都早已无心关注这些。

沈遥的死是两个家庭的灾难。他家和我家。沈爸爸和沈妈妈,我曾经的干爹干妈对我恨之入骨,连带着辛校长的校长之位也变得艰难起来,我妈妈也被调岗。

我后来才知道,沈家其实是一个背景很大的家族的分支。但以前,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这些,我只知道沈爸爸在教育局工作,是妈妈从前的领导。而沈遥,一直都只是我的小跟班,我最贴心的小遥子。

我不是个省心的孩子,更不是个孝顺的女儿。在我的父母被这件事故的后续纷扰搅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却在给他们制造更多的麻烦,带去更大的伤心。

火灾发生后,学校取消了住宿制度,我也回到了家里住。但事实上,父母与我见面的机会反而更少了。那阵子父母似乎很忙,经常晚归或外出。

而我,在学校几乎已很少露面,我无法面对那些曾经经历过火灾的同学,见到他们个个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我有时甚至会罪恶地想,为什么被大火吞噬的不是他们?为什么只有沈遥,偏偏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