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死判官就是这种时候拉出来当靠山的。

“然后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求三件事,你千万别走到我面前来……”妖魔鬼怪甚至地府鬼官都爱把自己弄成很恐怖的样子,她会怕,“也别用手搭我的肩膀……”鬼故事给她的阴影太大,“更别在我耳边吹气……”

她话还没说完,就察觉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啊啊啊啊!”

一阵尖利的惨叫从胡同里传出,待街上路过的人赶到时,却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怎么没人?难道我听错了?”

“听错也不可能这么多人一起听错啊。”

“咦呃,太邪门了,快走快走!”

没有一个人发现墙角那块废弃的立柜后面若隐若现的青色衣角。

方才一时情急,书生不假思索捂住范轻波的嘴,将她拖入立柜之后。此刻人群散去,二人鼻息相闻,书生面上热度一升,想松开手,见范轻波犹有余悸模样,又不放心,“范、范姑娘,在下马上松手,你千万别叫……”

范轻波已经睁得够大的眼睛又撑了撑,书生缓缓地移开手掌。

她一得自由便是张口:“啊!”

书生连忙又捂住,谁知——“唔。”他低下头,语重心长,“范姑娘,咬人真的不是好习惯。”

范轻波只觉眼前一黑,书生的宽袖轻轻地覆在她面上,而后腰间一紧,足下一空,她下意识偎进身边人怀中,那淡淡的墨香令她安心。脚重新着陆时,她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护城河附近。她还发现,旁边还有玩耍的孩童,而书生还抱着她。这厮……变豪放了?

书生显然也见到了她惊讶的神情,眼神虚了虚,飘了开去,“我们是夫妻。”

范轻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前夜的隔阂霎时烟消云散,突然也不想计较他为何一路跟踪,又扮鬼吓她了。她拉着他走到一处远离那群孩童的僻静地,隔着一排灌木,无人可见。坐下后大大方方抱住他臂膀,靠在他肩上。她喜欢他身上清爽温和的味道,仿佛可以消除她的疲惫。

这下可苦了书生了。她难得的温顺模样是令他心喜,但她胸前柔软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不经意磨蹭的动作却令他麻去半边身子,加之此地幽僻,更令他浮想联翩,口干舌燥。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如此良辰美景,这也算两人第一次约会,范轻波以为书生就算念念叨叨也该是吟诗颂对,谁曾想仔细一听,竟是在背道德经。额上顿时滑下三根黑线,“书生,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有!”书生的眼睛猛地瞪大,无辜的长睫颤动着,见她不信,更是激动地辩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下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想扑倒你对你上下其手为所欲为呢!”

范轻波抬起头,“上下其手,为所欲为?”笑意含在嘴里,慢吞吞地字字重复。

书生猛地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了,脸红了个彻底,张了张口,开始语无伦次地道歉:“在下,在下冒犯了,罪该万死,你,你要怎样在下都不会有怨言……”

“真的?”

他羞愧欲死地点头,默默地把手伸到她嘴边。见她神情古怪,反应过来,也对,他如此亵渎于她怎么可能咬一口就算了?他认命地低头去启动她手链上的暗器机关,然后视死如归地闭上眼,道:“长流苏是****,短流苏是毒药,中间那根是解药,不过在下应该用不到了……”

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身上一重,大惊睁眼,只见范轻波压在他的身上。

她一脸坏笑,轻佻地摸了摸他红透了的脸,“扑倒?你道是谁扑倒谁呢嗯?杀你我才舍不得呢,起码要——”她故意顿了下,才靠到他耳边,缓缓吐出四个字:“先、奸、后、杀。”

看到他瞬间石化的表情,范轻波终于忍不住俯在他身上闷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越笑越大声,不知不觉,一整天的颓色尽扫。

书生怔怔地望着她的笑颜,心里一阵一阵的鼓噪,满满的不知何物,争先恐后地要出来,压都压不住。他不知何时起,自己竟已经如此钟情于她,只是看着她笑,即便是仪态全无、形状不羁的,也觉赏心悦目,幸福美满。

心思所向,他的手不自觉地箍紧了她的腰。

范轻波有所觉,从他胸口抬起头,见他神情温柔,心中一阵恍惚,随即想到机不可失,连忙试探道:“我们的婚事……”

腰上力道一紧,书生闷闷的声音响起:“如期举行。”

一听就知道他还在介怀昨晚解东风说的话。

范轻波想了想,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君子,卖身给欢喜天也不是因为接受违约的惩罚而是怕解东风打击报复,但解不解释这种口头上的事,就算她解释了还不是天知地知她知书生知,解东风怎会知?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言而无信是女子的特权,出尔反尔是女子的自由。

思及此,她立刻没啥节操地开口:“其实我和解东风他……”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强势地打断,书生猛一用力,将她死死扣在怀中,下颚抽紧,僵硬道:“不管你与他以往如何或者,已经如何,那都是曾经。而你的如今你的往后,都是我的!”

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没有用“在下”自称,而是“我”。范轻波被他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王八之气震慑得不知今夕何夕,以至于目光一瞬也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直到他被她过于专注炙热的视线看得不好意思,脸上开始泛起红晕,那股气势悄然瓦解。

他弱弱地补了一句:“当然,在下也是姑娘的。”

“真的?”

她的声音有些暗哑,听得书生心中一热,升起一抹可耻的期待。前一次她问了这句话后把他扑倒在地上,那这一次呢?他眼神闪闪的,下意识抿了抿唇,点头。察觉到身上的人渐渐放软身躯靠在他身上,然后脸缓缓地朝自己压下来……

“范姑娘,你要做什么?”他又开始背道德经了:五色令人目盲……

“唔,做什么呢?继续上次棺材里没做完的好不好?”她的唇在他脸上游移。

“在下觉得,不大好。”他从道德经背到了君子三戒:年少时,戒之在色……

“那,上下其手,为所欲为,你说好不好?嗯?”她的手在他身上游移。

“自然是,不好的。”他从君子三戒背到了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真的不好?”她斜眼看了看十分利索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的人。

“当然不好。”他咕哝着,心经背成了美人赋。

女乃弛其上服,表其亵衣。皓体呈露,弱骨丰肌。时来亲臣,柔滑如脂。而后面体现写赋者正气凛然坐怀不乱高风亮节的的“臣乃气服于内,心正于怀。信誓旦旦,秉志不回。翻然高举,与彼长辞”更是变成了——

臣乃气血上涌,心驰神荡。上下其手,为所欲为。色授魂与,与彼长欢……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孩童似乎都回家吃饭了,周围一片寂静,只剩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声。书生难以自持地抱住身下女人,哑声道:“我们回家。”

范轻波软软地哼了声,随即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

闭着眼,模模糊糊地想着,轻功真是个不错的交通工具,又想着,不知道该不该问书生有没有经验,两个都是新手的话没搞头的,前生在论坛上见过各种杯具,结婚一年没破处成功的都有。

耳边风止,书生停了下来,却也僵住了。

范轻波心觉有异,警惕地睁眼——靠,被包围了。

“哟,你们这该不是等不及洞房了吧?”

“我说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呀,成婚前三日男女不得相见的!”

五姐与陈家嫂子说着,一人一边把范轻波从书生怀中拽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往屋里拉。而另一边,街坊中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拍了拍书生的肩膀,笑得无比暧昧,“男人嘛,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的,忍过这三日还不是任咱为所欲为,嘿嘿。”

为所欲为,又见为所欲为!书生全身一震,如大梦初醒。

他羞惭不安地涨红了脸,长啸一声“礼崩乐坏,禽兽不如”后推开众人,掩面奔进书家大门。

众人面面相觑:“这夫子真是害臊啊。”【奇书网﹕】

倏地,范家大门里传出一阵女子的尖叫声:“什么狗屁礼仪规矩!放我出去啦!”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这小范真是不害臊啊。”

32七月初七大婚日

接下来的整整三天,范轻波被关在房中,试嫁衣,学礼仪,到最后例行的婚前性教育时她终于忍无可忍爆吼出声:“我堂堂欢喜天大掌柜,洞房那点破事还需要你们教?!”众人这才作罢。

而几步之隔的书家,书生则是自动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默写经书,修身养性。若非有学生轮流送饭,压根挨不得饿的他早就昏了不知几回了。奈何无论他白日如何用功,一到夜里还是春梦连连,于是隔日变本加厉地用功,废寝忘食。如此循环,几乎心力交瘁。

然而即便新娘子不配合,新郎官不作为,街坊们还是有办法把婚事热热闹闹地筹备下去。

此外不得不提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范秉。自从他发现自己的“把柄”落在书生手中后,倒是不再处处刁难针对了,处心积虑走起曲线救国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