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若说此前他还有什么意难平的话,看到这一幕,也该断了念想了。终于承认,纵然没有他父亲棒打鸳鸯,他与她,也不是最适合的那一对。起码,他此前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呆傻的模样。是啊,她在他面前一直是聪慧的,机智的,独当一面,这也是他所钟情的特点。而此刻的她,傻,傻得可爱,却终究不是他的。

眼前这三人看似格格不入,却又那么融洽,一丝一毫他插足的余地都没有。

周子策突然觉得好笑,他的洞房花烛夜,他的妻子,他放下不理,却来找一个已经属于别人的女人?他想与她单独谈谈,却忘了最初想说什么,这难道不好笑么?

这样想着,以至于范轻波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对了你要说什么”时,他真的笑出声了。从浅笑道大笑,最好笑不可抑,笑到内杠中的两人都回过头投以奇怪的目光,他草勉强止住了。他对范轻波扬了扬手,道:“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我要回去看我的新娘,再会了,小范。”说着,大着跌地出了门,又是一阵狂笑。

范轻波若有所悟,足下一顿,追了出去。

幸而他走走停停并未远去,她三两步上前,说了一句:“对不起。”

见他似乎有所讶异,她摆了摆手,道:“别问我为什么道歉,其实也不重要了,只是我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点才说的,你听听就算了。”

周子策一愣,啧了一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私?”

范轻波笑了,“你以前觉得这叫风趣。恭喜你,大彻大悟脱离苦海了。”

周子策也扯了扯唇,“嗯,我开始同情你相公了,书什么来着?书呆子是把?名字挺有趣。”

范轻波板起脸,“外子姓书单名一个生字,字勤之,书呆阿呆呆子等此类称呼为本人专用,这位公子你别乱叫,我会怀疑你对他有不良企图的。”

“这么护着他,打趣一句都要咬回来?”周子策的笑容有些苦,他终究不是心胸太宽广的人,尤其对待感情。再呆下去也无益,他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又想起一事,斟酌了下还是开口道:“朝中有人要对解夫人不利,解东风极有可能为爆权位牺牲她,我想你是她的朋友,或许会想知道这些。”

望着周子策离去的背影,范轻波咬牙切齿地想:解东风他岂止要牺牲谢依人,他连她范轻波都已经顺手坑了!再次坚定了打击报复的决心,小气鬼,你等着瞧。

恨恨地发完愿,她又想起一个被她忽视很久的问题。

很多人都见过谢依人,也见过范轻波,却没有一个人将二者联系在一起,包括这个曾经十分钟情于她的周子策,都没有认出来。反倒是书生,那天在尚书府,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不是侥幸,也不是偶然,是完全的笃定。她的易容易声在他眼中,就像是皇帝的新衣。就像……无论她乔装成什么模样,他看到的都只有一个她,不是谢依人,是范轻波。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分裂的她在他眼中完整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欢喜又兴奋,不想深究为何,此刻她只想亲他抱抱他,然后拉他滚床单!

就在范轻波的欲望蠢蠢欲动之际,另一边,范秉的偷窥欲也在蠢蠢欲动。

“不行,姓书的,咱们得跟出去瞧瞧,听说最近京城拐卖妇女案件多发得很。”他一边焦急地盯着门外,一边招呼自己那虽然不怎么给力却聊胜于无的队员。

半天无人响应,一回头,却见书生冷着一张脸,啪地搁下茶杯,站起来,“不去,谁爱去谁去。”

“喂!你不怕主人被抢走吗?”

书生往内屋走的脚步顿了下,很快又继续向前,抛下一句更加冷冰冰的话:“谁爱抢谁抢。“

“娘的,说变脸就变脸,当小爷是吓大的哦?本事没多少,脾气倒不小。“范秉学着书生的语气说了句“谁爱抢谁抢”,然后“切”了一声,翻白眼道,“烧饭做菜洗衣洒扫砍价裁衣每一样会的,真不知道他在拽个什么劲,主人早晚休了他——咦!”惊觉有异,他连忙偏头,一阵凉风从他耳边擦过,咻地定在身后的墙上,回身一看,是一把飞刀。

看着这把刀身全部没入墙壁的致命暗器,范秉瞠目结舌,心有余悸,半天才挤出一句:“会、会耍飞刀也改变不了你不会洗衣做饭早晚被主人休掉的事实!”

唰唰唰,连续七把飞刀射出,他狼狈躲闪,却还是被削了几根发丝。

“姓书的!你一个自废武功的人好意思射飞刀射得这么准吗!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条病猫,喵的,信不信我广发英雄帖找人来跟你比武?”

这时候,范轻波刚好进屋来,“犯病,你又在欺负事实啦?”

“又?我欺负他?不是!我我我!”范秉指指自己又指指墙上的一排飞刀,满腔委屈百口莫辩欲哭无泪,最好只能纵身向前一跃,不巧遇上范轻波色欲攻心超常发挥,被逃脱了。他扑了个空,顿了下,越发吼得惊天地泣鬼神:“主人啊嗷嗷嗷嗷嗷——”

范轻波听而不见,一路直奔回新房,不见书生,就取道偏厅,果然在书房找到他。

“相公——”

刚唤了声就被打断,“夜了,娘子早些歇息吧。”

声音真够冷的,可惜鼓着的那张脸太可爱,无法令人萌生退意,反而更撩得她心痒痒。“相公,我也正要此意,我们早些歇息吧!”说着就走过去,做了一件她想做很久的事——坐到他的腿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信心,他就算再不爽又不会把她推下去。

果然,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一双手扶在她腰间,又像要推开她,又像是要抱住她。

她佯作惊讶地眨眼,“哎呀,相公你的耳朵怎么是红的,莫非我之前拧得太用力了?一定很痛吧?来来来,亲亲就不痛了。”说是亲,事实上却是含住了他的耳垂,伸出舌头,极为煽情地舔、弄。很快察觉到顶在她臀间的坚硬,她满意地笑了。唔,这里果然是他的敏感带。

可惜他的嘴明显没有他的身体诚实。“娘子请自重,为夫觉得今晚还是分房睡比较好。”

“是吗?可为妻觉得今晚月色皎洁,繁星灿烂,最宜行房。”嘴上说着,身上动作也不停。

“不是宜杀人吗?”他涨红了脸,咬着牙握住了她的腰往外推,阻止她的恶意磨蹭。

又要上下其手,又要与他时不时的阻拦作斗争,她忙得气喘吁吁,闻言抬头吃吃一笑,“这样杀你可好?”伴随着话音,她的手滑进了他的裤腰,握住一方炙热…….

“娘子你自重点!!!为夫还在生气!!!”

“哎呀别气嘛,子曾经曰过,人生苦短,当及时行房…..”

羞煞人的闺房密语渐渐被夜色吞没,天上一轮弯月时隐时现,照见俗世一隅,男欢女爱颠鸾倒凤,情正浓,意未足,无边风月云中藏。也照见另一隅,几路人马齐赴京师,车辚辚,马萧萧,山雨欲来风满楼。

40当初是你要分房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东藏…..”

每天辰时三刻准时响起的朗朗读书声已经成为画巷一道不知算不算亮丽但总算嘹亮的风景线,只是这几日有些古怪,读书声是从范家院子里传出来的。

“夫子,我有问题!“

书生停下诵读声,走到皮蛋身边,点头示意他问。

“我们一定要在这边上课吗?”

“是的,以后我们都在这边上课。”

皮蛋绷紧小脸,忍无可忍道:“那可不可以让小小范别捣乱了?!”

不远处吗,被指控的那人挥着扫着,将落叶扫得龙腾四海凤舞九天,十分忙碌的样子。听到有人说他,立马抬头,“谁捣乱了?谁捣乱了?我扫自家院子怎么了?”

范秉心里一肚子老鼠冤。主人一失足跟了这个装疯卖傻卑鄙无耻的小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他暂且就算了,但说好的范家宅子由他当家,怎么突然又把大堂院子腾出来给这人当私塾?主人这分明是让那啥给糊了眼睛,姓书的这实打实就是个专门骗财骗色吃软饭的小白脸啊!

书生不知他暗地百般腹诽,仍是一派和善道:“守恒,别忙了,一起坐下来学习吧。”

范秉脸一红,扔掉扫帚嚷道:“谁谁谁说我想跟你学了!小爷才不稀罕呢!小爷忙得很!”

书生了然一笑,安抚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守恒你别害臊了。”

“谁害臊了!还有谁他爹的叫守恒了!”

在范秉一声抓狂的爆吼中,几墙之隔得书房之内,范轻波也完成了手头的稿子,关于公冶白的罗曼史的。前几天收到丰言飞鸽传书催稿,于是放下所有的事,拜托了金画师看店,然后日夜马不停蹄专心赶稿,总算在截止日期前完成任务。

几天没去店里,希望欢喜天没被金画师变成淫、窟才好。

范轻波恍恍惚惚地想着,然后摸到书房角落一张小榻上休憩。以往她赶完稿后基本都能睡上个一天一夜,但今日不知为何,只躺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右手下意识摸着左手上的手链,意识从刚写的故事中抽离,不断倒带,渐渐与几天前接轨。

那天她色、欲熏心,该说的话根本没说清楚就拉着书生滚床单了,滚玩床单就是疯狂赶稿,更加没有时间与他交谈。没记错的话他那天似乎在生气?不对,好像现在还在生气?说起来,这些天她都睡在书房,早中晚饭都是范秉送进来的,似乎一直没见到书生……

于是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书生好像在跟她冷战,而她已经不知不觉与他分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