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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许颜带着妮儿跟着李婶子回家,张罗着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下衣裳之后,许颜摸了摸妮儿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反倒是自己,不用摸,她只要一呼气,就知道,自己这会肯定是在发烧。许颜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一个小小的感冒,竟然能浑身都痛,可见这具身体的素质有多糟糕。

        还有妮儿,刚刚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竟然有多处的淤青,背上更是青了一大块,这些瘀伤,十有八九是之前张伍氏掐出来的,那张伍氏真是可恨到家了,对一个才不过五岁的孩童,又是她自己的孙女,都能下得了这样的手,简直丧尽天良。她可以想象得到,她们母女若是再回到张家,那张伍氏还不将她们给生吞活剥了。

        “张家娘子,你们换好衣裳了没?好了的话就赶紧出来,我做好饭了,你们也饿坏了吧?快和妮儿一起来趁热吃点东西吧。”许颜刚刚换好衣服,李婶子就在外面喊道,许颜连忙将门打开,带着妮儿出来。菜已经上桌,李婶子正在盛饭,许颜看了看,一个素菜,一个汤,饭是米饭混着红薯煮的,以丰盛的程度而言,这一桌的饭菜,却是可以说极其寒酸了。

        在她的记忆里,李婶子家并不富裕,靠着帮镇上的大户人家洗洗衣服,赚取生活的费用,能有这样的菜,都已经很不错了,何况李婶子老是在她和妮儿受到张伍氏虐待的时候,接济她们,却从来都不收她们的钱,总是说,她就是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用,若是硬要塞钱,就下回不要来了,然后一如既往的做好饭菜,招呼她们,直到张敏之来接她们娘俩。

        许颜舔了舔唇,因为发烧而导致的体力虚弱,以及消耗了很多的水分,嘴唇有些干裂,她眼下最需要的大概不是食物,而是水。李婶子也看出了她情况有些不对,放下正在盛饭的碗,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皱着眉头道:

        “许家娘子,你在发烧啊,这样可不行,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我等会去曲郎中那里给你要一副退热的药来,”

        许颜闻言,朝李婶子笑了笑,道:“那就多谢李婶子了。”说完,就拿了水杯,倒了水喝下去。然后跟坐在妮儿身边,给妮儿夹了一筷子蔬菜,然后再自己吃饭。

        李婶子见到许颜母女俩吃饭,不由得叹气,这母女俩也实在是可怜,以前家里男人还在的时候,还能等张敏之来接回去,如今,敏之过世,母女俩要回去,只怕会被那张伍氏给活活打死。

        街头街尾的住了这么多年,镇里的人,也算是十分了解那张伍氏的为人了。张伍氏原先就是镇上有名的悍妇,后来张家老爷子过世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好在还算是心疼儿子,又只有张敏之这一根独苗,所以,即使是再不满意许颜这个儿媳妇,当着儿子的面,总还是要装出一副样子来的。

        如今敏之去了,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不说,唯一的孙子也是个女娃娃,更是对许颜母女没有好脸色,动辄打骂,将许颜当作是婢女丫头使唤,偏生许颜又是个性子软的,挨了打也只会哭,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下去啊。李婶子何曾知道,如今的许颜已经是脱胎换骨,内里灵魂已经换做他人,又岂是从前那个只会挨打不会还手的软弱女子,更不知道,许颜如今跑出来,正是将那张伍氏给打了一顿,才慌忙跑出来的。

        对于李婶子的所思所想,许颜无从得知,却是因为冷静下来,让她想到了今后的一条出路。她这样带着女儿跑出来,也算是破门而出了,不如索性一纸诉状告到公堂,许颜娘家原先也是有几分家产的,所以,打小还是请了先生来教兄长们读书,许颜跟在一旁,倒也学了一些诗书,是个识得字的。

        许颜识字,加上许父曾今有想让许颜的兄长们去考取功名的想法,倒是也学了不少的律法,她记得,好像有一条律法是讲妇女若是受到公婆不公正的对待,坏了名声和操守,是可以破门而出的。

        所谓破门而出,是指从未得到夫君休书,以及未曾和离的妇人,从夫家搬出,与夫家脱离关系,自行生活。到衙门登记过后,就算是生效,将来不得再返回夫家。对于许颜而言,其夫张敏之已经过世,而婆婆虐待,以及逢人就说这个儿媳如何不好,也算是坏了她的操守了,想来,要正式跟张伍氏划清界限却是不难的,只是女儿妮儿到底是姓张的,要想带着妮儿一起走,却是不那么容易了。

        不过,就着妮儿身上现在瘀伤不断,加上有李婶子作证,证明是张伍氏虐待所致,想必,应当还是有几分可能的。许颜将前后细节一想,觉得要摆脱张伍氏并非是没有可能,顿时觉得人都要精神了几分。

        等到妮儿吃完饭,许颜照顾着她睡下,而李婶子就趁着这会子的功夫去里一趟曲郎中那里,给许颜要了一副退热的药回来,正准备拿到厨房去给许颜煎上,就被刚刚将妮儿哄睡了的许颜叫住。

        “李婶子,这次我们娘俩能不能有条活路,就看您的了,您可一定要帮我啊!”许颜走到李婶子跟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李婶子拉都没有拉得住,就见许颜抽泣的对李婶子哭道。

        “唉,张家娘子,你先起来,起来说话啊,这是做什么,哪回你跑到我这里来,我是将你轰出去的,有什么话不能站着说呢,非要弄成这样做什么。”李婶子接待许颜母女也算是有不少回了,何曾见过她这样,再说,李婶子当了多年的寡妇,也算是个经历丰富的人,见到许颜这般做法,又岂能不知道她定是已经下了什么决定,才会想到要求她帮忙的。

        许颜见状,这才缓缓起身,将心中所思对李婶子道来,只说她想带着妮儿出来独过,也总比留在张家要好,她自己也就算了,可怜妮儿还这么小,就被祖母这般虐待,她真怕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这么给毁了。许颜将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事事围绕着妮儿新近丧父,又遭受祖母虐待来说,反倒是将自己受的委屈,说得少之又少,然后又说若是真能离了张家,她必定会带着女儿会娘家投靠,而许家虽然母亲不在了,但是许父到底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总会善待她们娘俩的,这样也算是有个依托。

        李婶子听了,若有所思,说起来,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是年纪轻轻就已经丧夫,又怎么会不知道当了寡妇的艰难,何况许颜家里还有一个恶婆婆,生的又是个女儿家家的,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将来的日子,可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她会生出带着女儿回娘家的想法,倒也无可厚非,可是,破门而出,却是有些严重了,那可是等于自行下堂求去,将来可是不能再葬在张家的坟地里的。何况,她还要带着妮儿一起破门而出,等于是要让妮儿改姓,这却是有些大逆不道了。虽然有这条律法,却甚少有妇人会这么做,更不要提与自己的婆母对簿公堂了。

        许颜见李婶子不说话,心中知道,李婶子虽然出于好心接济她们娘俩,却未必就有如同她这一般的不顾世俗礼法。只得再次起身,跪倒地上,哭着对李婶子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妮儿身上的瘀伤,说着妮儿见到她祖母是何等的畏惧,说着她们娘俩若是再回到张家,张伍氏会如何对待她们娘俩,如是反复的说着,请李婶子一定要救救她们。

        终于,许颜看到李婶子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情,知道她已经动摇,连忙拉住李婶子的手,道:“婶子,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你一定要救救我和妮儿,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到时候,只要你在大老爷面前作证,证明我和妮儿身上的瘀伤都是那张伍氏所为就可以了。婶子,你就行行好吧,救救我和妮儿吧,我以后一定晨昏定省,为你祈福的。”

        说完,许颜就朝着李婶子磕头,她本就有病在身,这一磕下去,竟没能控制住力道,直接将头重重的磕到地上,一下子就见了红,吓得李婶子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起来,连忙蹲下将许颜扶起来,道:

        “你这是做什么,我答应你就是,我答应你就是。”

        许颜闻言,破涕为笑,李婶子能答应帮她作证,总算她这个头没有白磕,她和妮儿的将来,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光明。这才从地上起身,顿时只觉得头晕眼花,站都有些站不稳,还多亏了李婶子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才没有一头栽在地上。

        隔日,许颜将婆家婆母一纸诉状告上公堂的消息,立刻就在镇上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