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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阿红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去见识一下大海,不管是蓝色的还是灰色的。大海在他脑子里应该就是一片纯净的蓝色,广阔无际的蓝色。我和大块头的美洲男合影,他一身的肥肉和汗臭味,还很热情的搭着我的肩膀。某个古墓出土的一副砖画,上面画了一个大奴隶和一个小奴隶,然后画了一匹马和两束丝,用粗粗的等号连接起来,一个大奴隶加一个小奴隶等于一匹马加两束丝。

夏商周是奴隶社会,尧舜可能只是杜撰,桀纣是真的死了,死在肉林酒池的大火中了,死在炮烙柱上。那些巨大的青铜器上面有无数奴隶的汗水和血水,他们用生命给文明祭祀。文明流传下来了,奴隶死在陪葬坑中。总有一些人沦为牺牲,历史的**在向前滚动。

“我可以吃一块饼干吗?圆形的饼干,就像所说的玛德莱纳小饼干,浸湿在茶水里吃,然后引起大片的回想。”

“当然可以。吃喝是件乐事,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意义。”食色,既是人的本性,也是感官享受的升华。正是那些低级的快感指引着人类前进,不断创造。但是它披上了文明的外衣。

海滩上有几家商店,卖食物和纪念品,有些贝壳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形状,珊瑚更像是布满细孔的玉石,形态各异,似乎比贾史王薛几家加起来还要多。拥有的只是商品,用心欣赏喜爱的才是艺术品,饱饱眼福就够了。

贝壳反射出白亮的光,太阳如同长了包的球一样,掉到悬崖下面去了,余辉还留在荒草丛中,暮气已经弥漫开来。我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纯白的被褥极柔软,好像回到了学校,在自己的寝室里和张郎他们几个家伙在一起,又好象不是。我叫他们的名字也没人答应。只听见吱吱声,是床上木板的纤维被挤压得受不了发出的叫喊。

“坐在寝室里面好无聊,我们去打球吧,隔壁的家伙们欠的一顿饭还没有还呢。”

“好啊,打球去。”

我下了床,换了衣服准备一起去踢球,回头看时,她正坐在床上,借着月光读书,小声的吟哦。我忙又回到床上,忽然觉得床好象塌了,我坠入无底深渊,一下子被惊醒,心头一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完好无损地放在床上,慢慢又放松下来接着睡。也许我睡了许久,肚子是有一些饿了。锅铲和锅碰撞发出铁质的声音。

吃饭时,明菊来了,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连衣裙被风吹得飘起来,露出很结实很直很白的粉嫩小腿。女生填饱了肚子就坐在床上看电影,由几个男生洗碗刷桌子。事情似乎颠倒了,或许是由于时间的颠倒。我进去时,明菊微笑着看我,用手拍拍她的旁边,示意我挨着她坐下,我若无其事的坐下,其实我的心跳得很快。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而且很温暖。玉般的温暖,从雕刻的躯体上传递过来。

空气中只有栀子花清幽淡然的香味,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点冷清,我便开口说:“有一对猫夫妻住在我们院子里,靠几家人的剩饭剩菜接济度日,过的很平静。生了一对女猫,女猫长大后猫夫妻却失踪了,让出了这个不怎么繁华却宁静的院子,自己去找吃的。那两只女猫各生了两只猫,三男一女,六只猫仍是靠人接济度日,每天都有人倒一点饭在他们碗里。晚上就把猫关进屋子里捉老鼠,捉不了老鼠就不给吃的,猫还是有猫的压力。”

“然后猫又一只只的失踪了,离开了这个宁静的生活区,也许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以为会很自由,最后还是会被人果腹。那么多猫,几家人也养不了,猫都要自己找吃的。但他们也许想永远呆在院子里,也许想到外面去,说不清楚。”

“不知道猫整天做些什么,好象只是晒晒太阳,睡睡觉,看似很无聊,其实别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追求着什么又在逃避着什么。这种日子也过不长,最后都失踪了,处境各不相同,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不知道会不会怀念在院子里的岁月,而院子对他们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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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除夕

更新时间2011-7-24  14:55:44    字数:2189

678坐在床头,很无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他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说:“你这是什么故事,完全是瞎编,一点意思都没有。”

明菊则似乎比较沉浸其中,她的神情告诉我她在思考,缓缓转过头看着我说:“你讲的这个故事好象是暗含唏嘘的隐喻。猫毕竟是猫,一个长满毛的低等动物,人和猫是不一样的,人是有感情的,人可以创造世界。我们的生活不只是吃饭和睡觉,”她的脸上有光彩,思辨的光彩。人也许就是像猫,只是人不能理解猫。

歪歪斜斜的路灯映照在漆黑的水泥地面上,发出灰尘一样的光。678挨着柳茜走在前面。我牵着明菊的指尖拖在后面,我不想听见他们俩肉麻的谈话,也不想让他们听到我俩的谈话。

明菊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余光的波及下大得像一团烟雾,她看着昏黄的路灯茫然的说:“那些先出去的同学在工厂过的怎么样?听说吃了不少苦头。”

“也没吃什么苦头,只是条件艰苦一点,累一点,和在学校当然不能比。工厂里的生活差不多都是那个样子的,无奈的被剥削阶级,打工仔是斗不过资本家的,他们垄断话语权和分配权。”

“打工仔也可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你知不知道《劳动法》?里面有很多相关规定的。”

我轻轻的撞了她一下,张大眼睛装作惊诧说:“你还精通《劳动法》,不错嘛!”我觉得能精通法律的人就不是一般人了,好像身怀绝世武功的大侠,能自我保护,能行侠仗义。可以说他是掌握了一件厉害的兵器,一把双刃宝刀。简明苦笑着摊开双手,手无寸铁,一脸无力感。

她羞赧的一笑,说:“也谈不上精通,只是了解一点点,以后工作了会用得到,遇到问题了说出来也可以吓唬吓唬人。”一般人眼中的法律也都是这个作用。

她用力的撞了我一下说:“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不约我去看电影。”

“每天都要上课,然后踢球,吃饭睡觉。没有时间,再怎么用力都挤不出时间。有空我会请你去看电影的。你不知道,我有好几次都梦见你了。”

“你骗我吧,真的梦见我了吗,梦见我几次?梦见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呢?”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我,仿佛三岁小孩。

“反正是有几次,具体是几次,我记不清了。”

“你再想想,是几次嘛?”在她的柔声细语中,我感觉身上的灰尘和铁锈在慢慢的剥落。我似乎是缺乏自信,不善于继续做作的谈情,并没有发自肺腑的情话能够说出口。只是体会到一丝暧昧的暖流,微微的酸甜味道,如同空气中的芳香。

真实的空气不是香的,水也是没有味道的。

有东西在噼啪响,可能是除夕的爆竹声。十几口人都聚在老家,带天井的屋子都快站不下了,爷爷躺在椅子上摸着他很好看的一字胡,问些我已经跟他介绍过的问题。奶奶则颠着她的一双小脚麻利地在厨房里做菜,大鱼大肉摆满了案板,奶奶蒸了一甑饭。

奶奶问我:“你知道这饭里放豇豆是什么意思?”

我摸摸脑袋说:“不知道。”

奶奶笑着说:“我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你读了大学怎么会不知道。”

“书上又没有教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奶奶还在卖关子,我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快点说啊。”

“多子(籽)多福”

“哦,原来是这样,谐音。”我不禁笑了。

为了图个吉利,桌子上是少不了一盘鱼的,七叔在啃着一块炸成金黄色的鲤鱼脊背,说:“家里的野生鱼味道就是好些,我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鱼了。”

小时侯我常和七叔一起去钓鱼,村头大大小小的鱼塘有五六个,塘边总有洗衣淘米用的埠头。七叔会坐在埠头上钓鱼,还不用洒饲料。对岸堆着草垛,底层的稻草潮湿腐朽化为有机肥料,引得一些野葡萄和金银花等藤蔓植物竟相生长缠绕,牵连一堆堆刺蓬棵织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天然防护墙,人畜都不得进入。“墙”下面有深潭,便是鱼儿的安乐窝,每次去钓鱼都不能让它们好过,必定用石头猛砸深潭,让它们出来觅食,又不知不觉的上了七叔的钓钩。

我坐在旁边粗脖子杨树上盯着鱼漂的动静,鱼漂点一下然后猛往下沉,便是黄古丁了,这种鱼咬钩最干脆,像东北汉子喝酒;鱼漂点一下,沉下去,又浮起来,再点一下,沉一点,鲫鱼咬钩了,像南方人喝酒,喜欢细斟慢饮;鱼漂点一下,沉下去,点一下又沉下去,点一下再点一下,七叔猛一提竿,什么都没有。

“不好,麻古浪来了。”身长一寸多点的麻古浪最喜欢吃蚯蚓,它嘴巴很小不会咬钩,只想与你周旋,让人不胜其烦。正是因为它作祟,人们才说钓鱼需要耐心,它是垂钓者最痛恨的东西,倘若麻古浪被钓上来,一般人都会用板凳把它就地加工为鱼粉。还好捣蛋鬼麻古浪不多,收获颇丰。太阳下到西边的菜园子里去了,池塘里漂着一面黄澄澄的油光,钓线提起来像是一根黄金丝,裹着透明闪光的鸡蛋清。

一家接着一家升起了炊烟,赶驴板车的人摇着铃铛回家来,耍货郎挑着担子和孩童的嬉笑走了,蓝色的炊烟直直的升到蓝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