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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苍绝冲他点点头,向沐华道:「这紫云果确是难吃些,强身健体却极有效的,我好容易摘了这十来个,一个不许剩,都给我吃了。」

沐华苦着脸吃下一个,顿时五官都移了位,看的阿越也暗暗叫苦。

待沐华吃完果子,阿越将这几天搜索结果报上,苍绝在一旁听着,大是好奇,问明前因后果,思忖片刻问:「池塘里可有找过?」

「找了,那塘子不过一亩方圆,五尺水深,捞了一遍也没见什么。」

沐华喝下一碗水才压住口中那股子又麻又涩的味道,这时道:「既是没有,便将人都收回来吧,这种陈年旧案原就不好查,如今涉案之人都死绝了,那楚子豫有多大冤屈也尽报了,尸骨找没找到也不打紧的。」

阿越答应一声,自去叫差役们回来。

翌日一早,阿越照旧带着衙役往街上巡视去,走到潘楼街,忽见个老头儿让街上一家典当铺里的伙计推出来,摔了个大跟头,阿越忙上前喝止,扶起老头儿一看,竟然是范管家。

「这是出了何事?」

「沈捕头,」范管家见是阿越,苦着脸道:「小老儿想给大少爷做场法事超度,还要给三姨太收殓,奈何实在没钱,便想着将宅子典了,可楚家闹鬼出了名,连问几家当铺都不肯收,还被人赶了出来。」

他边说边叹,老泪横流,阿越见不得这种事,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来。

「这是一百两银子,你先拿去用,那宅子挺好,典了怪可惜的,还是留着吧。」

阿越做了三年捕头,薪俸微薄,本出不起这一大笔银钱,但沐家庄却财雄势大,何老管事担心自家少爷在京城居住生活拮据,每年派人送银子过来,连带阿越也有一份,天长日久积攒下这一笔银子,昨日才去银号存了,他出身武林,见惯仗义疏财,这时见人有难便倾囊相助,并不心疼钱财。倒是范管家受了这般大恩,感动的连连磕头,千恩万谢地去了。

又过几日,范管家来找阿越,掏出张纸双手奉上。

「蒙沈捕头大恩,少爷后事得以办完,如今楚家算是完了,小老儿打算回乡养老,这张乃是楚家房地契,小老儿留着没用,看沈捕头挺喜欢那宅子,就送给您吧。」

说完磕了三个头走了。

沈越拿了地契去找沐华,禀明前后,听沐华道:「既是如此,你便收着吧,宅子虽荒废了,却是人家一片心意。」

阿越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道:「我极喜欢那宅子的东偏院,幽静雅致得很,不像闹鬼的样子,我今儿晚上就去住上一宿,便真有楚子豫亡魂,知道是咱们帮他伸冤,想来也不会害我。」说罢兴冲冲去了。

翌日,沐华上朝回来,到处不见阿越影踪,叫来都头李武一问,才知阿越去了楚宅竟是至今未归,沐华心里咯噔一下,便要叫人去寻,才吩咐了差役,便见阿越急匆匆冲进来。沐华见他没事,松一口气,问道:「做什么这么晚才来?」

「少爷,我找到楚子豫尸骨啦。」

沐华一怔,奇道:「二十来人寻了三天寻不到,怎的你一个倒找着了?那尸骨藏在何处,你倒说来听听。」

阿越喘匀了气道:「我昨晚去楚宅住下,临睡前去灵堂给楚子豫牌位供柱香祭他,出了西院便见一个年轻人站在池塘前面,我以为是哪个胆大的书生进来宅子闲逛,同他聊上几句,说起寻不见楚子豫尸骨,心中难安,这人便笑了笑,让我去看看池塘边假山底下的那个洞,说完眨眼就不见了。我觉奇怪,照着他说的去探那假山,那山有半座是没在池子里的,我搜了一圈,发现淹在水中的那处山根底下有个洞,洞口让人用砖石堵上了,掏出砖石一看,里面露出一具白骨来。」

沐华听到这里便是一愣,「莫不是楚子豫尸骨?」

「我看了那尸骨形状,应是男子骨架,想来便是楚子豫了。」

沐华皱眉,「那书生又是谁,如何知道楚子豫身葬何处?」

「我也不知他是谁,就是觉得这人出现消失间甚怪,竟是毫无声息,而且……」阿越说到这里一脸古怪,想一想才又接着道:「昨晚月亮甚圆,照的池水明晃晃的,我和他同站在池塘边,水里却只有我一个的影子,他的竟是照不出来。」

「难道是楚子豫亡魂?」沐华思忖片刻,苦笑,「罢了,既已找到楚子豫尸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那书生暂且不去管他。楚家今已无人,你便替他收殓了吧,入棺后好生安葬就是。」

阿越答应了,却不离去,一副欲言又止模样,沐华奇问,「还有何事?」

阿越抓头骚耳半晌,支支吾吾道:「少爷,我觉得那楚子豫的尸骨甚怪。」

苍绝此时从外面进来,听见二人对话,问道:「怪在何处?」

「那尸骨存身的洞里浸了水,一身皮肉腐烂殆尽,骨头让水泡的发白,按说早该散了架才是,可我抱他出来时却是整副骨架连在一起,一根骨头也未散落,虽说并不怕人,可我心里总觉怪怪的。」

「我道有何奇怪,原来是这般。」苍绝笑道:「这楚子豫让人害死,心怀怨念,冤魂附在尸骨上缠绕不去,是以肉烂却骨不散。」

阿越仍是不解,问:「范管家已请道士做法超度楚子豫,怎的还会冤魂不散?」

「你不是说的,楚子豫尸骨浸于水中,须知水乃至阴,再加怨念,等闲道士哪里超度得了,范管家此举不过给那些道士骗些银钱去罢了。」

沐华听了一惊道:「阴魂不散,这可如何是好?」

苍绝满不在乎道:「阿越,你去将他尸骨盛于棺木中置在灵堂里,棺盖不要封,敞他四十九天,每七天往他心口那根骨头上滴一滴血,你生辰时日至阳,你的血能灭他阴气怨念,待四十九天一过,他怨念消得差不多,再寻个和尚念通往生咒下葬就是。」

阿越得了法子,自去照着办理。

沐华待阿越去了,同苍绝打趣,「你于这降妖伏鬼之术倒通得很,莫不是以前做过道士和尚。」



苍绝一脸正色道:「为兄乃千年蟒妖,若非眷恋红尘,一身修为早位列仙班,这小小鬼怪又岂在话下。」

他初时正气凛然,唬得沐华一愣,待说到后面又是一脸促狭没个正经,沐华只当他玩笑,笑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妖精,天天在我这里要吃要喝,什么眷恋红尘,分明是舍不得好酒好肉,玉帝又怎会叫你这般贪吃鬼去做神仙。」

说罢,两人笑做一团。

过得两月,沐华闲来无事,忽地忆起楚子豫一事,叫来阿越询问:「那楚子豫可下葬了?」

「啊?呃……那个……已经葬了。」

阿越脸色一变,吞吞吐吐道。

沐华见他神色有异,言语闪烁,大是起疑,待要追问,却见秦师爷从前衙急火火跑进来禀道:「老爷,出了件人命案子,您快去前衙看看,苦主带了具尸身来,快要把前衙哭翻了。」

沐华吃惊间顾不得追问阿越,跟着师爷往前衙跑,到了开封府大堂一看,一老一小两对夫妇跪在堂前,哭得涕泪横流,身边一具孩童尸身,满头鲜血,已是死的透了。

「大人,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可得给小民做主啊。」

夫妇中的老者一见沐华进来,哭喊着跪前几步磕下头去,喊声中满是凄厉悲愤,闻者心惊。

「莫哭,有话慢慢说,出了甚事?」

在沐华柔声安抚下,老头儿断断续续哭诉出来。

「草民姓段,家住城西瓦子巷,卖浆为生,家中三代单传,只生得一个孙儿,今日上午儿媳领着孙儿上街买菜,不料一辆马车在闹市中横冲直撞,将我孙儿碾死了,那车夫是靖南侯府的下人,蛮横得紧,见撞死了人也不下车,只扔下十两银子就驾车走掉。草民的儿子去侯府理论,倒让人打了出来。大人,可怜我孙儿才只五岁,老头儿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车夫狗仗人势,十两银子想买我孙儿一条性命,可草民不要银子,只求一个公道。」老头儿讲到这里放声大哭,「大人,大人,杀人偿命,杀人需得偿命啊……」

沐华面色凝重,沉声问:「那车夫在闹市撞死孩童,可有人看见?」

「有的,」孩子父亲哽咽道:「小儿被撞时有数十人看见,曹家肉饼的掌柜,卖菜的林三儿,卖肉的郑屠子还帮着拦车来的。」

沐华点点头,吩咐阿越和李武,「你二人带着差役去将这些人证带回府中录取口供。」转头又叫来仵作验尸,待仵作填好尸格,安慰老者道:「老人家放心,本官定当查明此事,还你一个公道。现下已验完尸身,且将孩子先抬回去,好生安葬。」

那一家大小听见沐华如此说,含泪叩首去了。

不多时,差役将一众人证带到,师爷、主簿等人急忙录了口供给沐华看,与段氏一家所述并无出入,闹市纵马伤人致死,那是确凿无疑了。沐华心下有了计较,命阿越带了数名差役跟着,坐了车驾往靖南侯府而去。

靖南侯苏裕文这两年间圣眷正隆,赐下的一片宅邸便坐落在大相国寺西面一条街上,沐华辰时一刻到得门口,递上名帖求见靖南侯。

苏裕文平素多在边关领兵,两月前才奉旨调回汴梁,主管京畿防务,这日正与兵部尚书和枢密使在书房议事,忽听管家拿着名帖进来禀报,道开封府尹求见。苏裕文是宗亲显贵,岂会将一个小小四品府尹放在眼中,便欲回绝,不料翻看一下帖子,见着府尹名姓,蓦地想起三年前那一面时沐华风姿气度,当即改了口风,道:「叫他等等,我与两位大人议事完了再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