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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满眼韶春,舞影落花霰(3)



        他待要阻拦时,可浅媚早就顺着穿廊走得无影无踪,而沈皇后也断断不能丢开不理。

        耐着性子坐回宝座上,他笑着问道:“凤仪,几日不见,似乎清减了?”

        沈皇后见他开口便是关切之语,心神略略放松,忙令从人自食盒中取出一只银盖盅,笑道:“可不是吗,臣妾想着淑妃虽是讨人喜欢,到底年幼,生怕服侍不好皇上,多操了点心,竟瘦了点。为这个,我母亲特地送了血燕和茯苓过来,说都是北边那些深山悬崖上出的,滋补得很。今儿刚第一次熬,想着这好东西皇上吃着更有益,因此先送了一盅来。”

        唐天霄笑着接过,呷了一口,道:“果然是好东西,入口也甚清爽。若有多的,不如送一点给容容吧!最近她瘦得可怜,眼见得也快满三月了,还是吃什么吐什么,瞧着人心疼。”

        沈皇后笑道:“我也时常瞧她,的确瘦得厉害。我回去就分一分吧,还得给谢德妃送些去。听说她前儿着了凉,连着烧了几天,至今还没大安呢!”

        唐天霄沉吟道:“嗯……似乎有人跟朕提过,朕竟忘了。改日朕去瞧她吧。”

        又向着沈皇后笑道:“她们病得病,怀孕的怀孕,不懂事的不懂事,后宫之事,还得凤仪你多多操心。”

        “臣妾自当尽力!”

        见唐天霄褒扬有加,眉目温存,沈皇后心情渐好,便又提起宫中一些琐事。

        唐天霄呷着羹汤静静听着,神情甚是专注。

        他是皇帝,有的时候可以任性妄为,有的时候不可以任性妄为。对有的人可以任性妄为,可对另外一些人,却无法任性妄为。

        但他终能只掌定乾坤。

        耳边的絮叨仿佛散得远了些,他唇角的微笑便似更自信了。

        自信,却有些缥缈。

        不知不觉,飘向可浅媚最后离开的方向。

        大佛堂的茶室里,可浅媚正和自己临时认来的两位义兄谈得高兴。

        庄碧岚一向寡言少语,只是坐在一侧,静静听她说起捉弄宫人的趣事,同时抱怨着宫中的种种严苛规矩。

        唐天祺却在一旁应和得高兴,忽而劝她,“皇上待你好得很,不过你自己也须得多加小心,以防惹祸上身。”

        “什么祸?”可浅媚不以为意,自在地嗑着瓜子,“是怕皇后她们吃醋么?我不去招惹她们,然后守紧了皇上,怕她们作甚?”

        唐天祺一想,点头道:“也是。皇上一向有主张,有皇上宠你,自是不妨。”

        庄碧岚见她爱嗑瓜子,一边听他们聊着,一边已剥出十余颗瓜子仁来,送到可浅媚掌心,看她欢喜地塞入口中一口吃了,低了头继续剥着。

        可浅媚又问道:“唐二哥,听说前儿遇刺之事,是你在追查?”

        “哦……”唐天祺微一犹豫,便点头,“是皇上告诉你的?”

        “是。皇上说,可能是当年康侯余孽所为。”

        “我想……应该是吧?”唐天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当年康侯势大,其中有许多暗卫直接听命于康侯,连我也约束不了。康侯离开后,这些人也先后失去联络,如果他们想为康侯复仇,倒是很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康侯唐天重却是他的亲哥哥,若论手足情分,倒也不薄。但彼此政见有异,加之上一辈有些恩怨纠缠,他终究选择了相助堂兄唐天霄。

        他的倒戈一击,正是康侯一败涂地的根源所在。康侯败亡,他作为摄政王的次子,终于用最快的速度掌握了对局势蛇鼠两端的大部分康侯势力,成为唐天霄最为倚重的皇室重将。

        因有些大臣对摄政王大权独揽之事心有余悸,唐天霄并未封他为王。但他所领部将之众,并不在大将军沈度或定北王宇文启之下。

        至于这些牺牲亲兄得来的富贵荣华,到底享受得安心不安心,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可浅媚却似未注意到唐天祺的异样,从庄碧岚手中接过一把瓜子仁吃了,还在追问,“那么多刺客,后来不会一个也没抓着吧?我记得还有几个受了伤的哩!”

        唐天祺皱眉道:“当时我们人手不够,皇上又因为你重伤急着下山就医,哪里有空去追刺客?等后来调兵再去搜山,早就没影了。——人家又不傻,还会站在那里等着咱们抓?”

        他忽而又笑起来,“说起来,皇上待你真不错。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他后宫妃嫔虽不少,可真正上心的没几个。便是以前的宁淑妃,也没听说有对你这般宠爱的。浅媚,皇上赐给你的各种宝贝,快要把你的屋子堆满了吧?”

        “宁淑妃……也不如我受宠么?”

        可浅媚若有所思,随手接过庄碧岚递来的瓜子仁塞入口中,咀嚼两下,忽闻咯蹦一声,牙齿酸疼得差点冒出泪花来,忙蹲下身连连在漱盂中吐着。

        唐天祺忙站起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庄碧岚却已走过去,将手中茶盏递给她漱口。

        可浅媚且不漱,定睛看向漱盂,已气恼地叫起来:“庄大哥你作弄我!这粒石子快比瓜子还大了!你想把我牙给嗑下来?”

        敢情庄碧岚竟不声不响地在最后一把瓜子仁中夹入了一粒石子!

        唐天祺愕然,笑道:“不会吧?庄兄你作弄她作甚?”

        庄碧岚淡淡一笑,温雅如故。

        他道:“我只是告诉她,旁人待她好,未必都是善意。也许……只是为了哄她嚼下一口无法下咽的坚硬石子而已!”



        “你也太多心了!”

        “也许吧!不过,成安侯没觉得淑妃年轻气盛,需要有人给她提个醒儿?或者,成安侯认为后宫那些人,真会因为她受宠而识趣地收拾起爪子?”

        “这个……也是……”

        可浅媚慢慢地漱着口,手心有点凉。

        留心用眼睛余光望向庄碧岚时,他也正凝视着她,黑眸深深,缄默的眉眼隐见悲悯和无奈,清浅的笑容意味悠长。

        他又在问唐天祺:“当年康侯手下的暗卫,也善于袖箭么?”

        “袖箭?这倒没留心。也许……也会袖箭吧!”

        “哦,我以为只有皇上身边的那些暗卫善于袖箭呢!”

        不知哪里来的一道邪风呼地从穿廊里扫过,呼啸着打在窗扇上,竟把支架吹得松了,“啪”一声把窗扇重重地打在窗棂上,嗡嗡作响。

        可浅媚本来正吐得汗意津津,被挟裹来的风势打到身上,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