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除了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转着吃。每日里燕窝人参等滋补养身的补品更是如同不要钱一般流水般的往贾珠那里送。她做的这些事,王夫人知道瞒不过府里人的眼睛,她也没想瞒。在她想来,只要贾珠高中,大家自然无话可说。可是没想到贾珠竟然落榜了,而且邢夫人又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王夫人只觉得脸上下不来。

李纨在一旁听见邢夫人的话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并不知道贾珠这次参加春闱是全力以赴,还以为他是遵从父亲李守中的安排,故意落榜的。但是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贾珠落榜是事实,所以邢夫人这话不管好不好听,都得受着。不过没有人喜欢听坏话,因此李纨对邢夫人有了意见。

再一想到她和贾珠成亲之后拜见家里的长辈,邢夫人给的那件五两六钱的赤金满池娇的分心,样子陈旧不说,而且比起贾母和王夫人给的见面礼,实在看不过眼。当时就觉得自己的这位伯娘小气,现在看来,根本是上不得台面。纵使邢夫人对王夫人拿公中的钱贴补贾珠不满,这话也该私下说。早不说,晚不说,偏在这个时候当着贾母和这么多下人还有她这个侄子媳妇的面说,就算想让人难堪,也不该如此行事,落了身份,实在太小家子气。难怪身为长房长媳,却是王夫人管家。

见邢夫人还想说什么,贾母忙揽过话头:“够了,老大媳妇,珠儿读书苦累,是我吩咐让老二媳妇要精心照顾,万不可因为读书而熬坏了身子。一应份例也都是从我账上出,不从公帐走。再说,两房又没有分家,珠儿要是有了出息,大房二房都有光彩,你也跟着沾光。珠儿吃点,用点,他就那么一个人,不过半年的时间,又能花多少?你怎么就眼睛就紧盯着不放了。纵使没这个事,就算珠儿想吃点什么,用点什么,慢说家里有,就是没有,你这个伯娘也该帮着张罗才是。做长辈的,疼爱小辈理所当然。”

扫了一眼邢夫人,贾母又道:“自来科考就不易为,天下多少读书人,有白首不得中的,珠儿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已经不错了。这次若是珠儿中了,府上固然有光彩,可是没中还有下一科呢,倒也不用担心,左右珠儿还年青,机会多的是。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只要上进就好,读书中举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中不中都无所谓。”

邢夫人本来想给王夫人一个没脸,没想到贾母竟然堂而皇之的偏袒王夫人,而且她自己还落得一身不是,真是气了个仰倒。邢夫人不敢和贾母顶嘴,恨恨的低头不语。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到站在王夫人身后的李纨身上,邢夫人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

嫁进来这么些年,邢夫人没有亲身儿女,早几年,她还想着生一个,如今早已经不做此想。身为继室,贾赦的一儿一女都不是她所出,虽然归在她名下,可是她嫁进来的时候,贾琏早已经知事,又在贾母身边养着,她笼也笼不过来。

而迎春,若不是她母亲,她何至于嫁进来没多久就不得贾赦的喜欢。若是迎春的母亲还活着,她这个太太做的更憋屈,让一个妾欺到头上,却一点辙都没有。何况迎春还是女孩,邢夫人更不放在心上。再说那时她还想着自己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对别人的孩子根本不上心。如今两个孩子都不和她亲近。想到王夫人儿女双全,长子又娶了媳妇,邢夫人觉得胸口发堵,有点喘不上气。

女人嘛,在家靠父亲,出嫁靠丈夫,将来靠儿子。邢夫人的父母早亡,若不是为了给父母守孝,耽误了花期,她也不至于嫁给贾赦当填房。当然如果不是贾赦要娶继室,就邢夫人的身份和资格是不够当元配的。为了能够配得上贾家,不让自己显得太寒碜,不让贾府的主子奴才小瞧了去,邢夫人咬着牙,几乎掏空了娘家,把所有的家底差不多的都带了过来。

到了贾府之后,邢夫人才知道,自己就是倾家荡产,也及不上贾家。身上穿,头上戴的,吃的用的,……全都是她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刚进门的时候,见贾府这般富贵,邢夫人满心欢喜,这样的门第,又是袭爵的嫡长子之媳,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将整个贾府都是要由她掌管的。在府上不过半年,邢夫人就清醒了,她所想的一切都是水月镜花,她在贾府里能管的除了她的那点嫁妆,还有的就是每个月的那点月钱。

贾赦为人贪花好色不说,还宠妾灭妻。迎春的生母,不过一个姨娘,却骑在正房的头上作威作福,将贾赦的前任老婆气死之后,非但没有半分收敛,而且越发的恣意猖狂。邢夫人除了年纪比贾琏的母亲小之外,无论哪一点都比不上人家,连原配都被活活气死,何况她,一个填房,更没有底气和迎春生母对抗。

不过邢夫人命好,忍气吞声几年之后,把人熬死了。进而邢夫人以为这下子终于可以出头了,却发现,在迎春的母亲死之后,贾赦更加变本加厉,姨娘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回纳。以前,邢夫人只要忍受迎春的生母就行了,如今却要忍受一堆,不过后面进来的这些,到没有像迎春母亲那么厉害的,对她这个太太面上还保持着。这种情况对邢夫人来说,不知道该是好还是坏。

从贾母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中,邢夫人已经知道她这个媳妇不讨人家的喜欢。没有丈夫和儿女可以依靠,管家权又在王夫人的手里。邢夫人心里恼火,埋怨贾母的偏心。单埋怨是没有用的,这些年来,邢夫人也想了不少法子或明或暗的想从王夫人手中把管家权抢到手。只是很可惜,都失败了。但是刚才邢夫人看到李纨的时候,脑海里电光火石的一闪,想出一个主意。

这辈子她是争不过王夫人了。可是还有下一代呢?贾琏比贾珠小那么一点,但是按年纪来说,也该成家了。贾琏之妻可是嫡长孙媳,这府里除了贾母,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名正言顺的了。王夫人比起来,都要退一箭之地。而且老太太若是在这上再偏心,想让李纨管家,那可真是笑话了。邢夫人知道她和贾琏不亲,但是她可以把儿媳妇笼络过来呀,这样的话,将来她就算没有儿子,有个和她贴心的儿媳妇,那也不错。

拿定了主意的邢夫人凑到贾母跟前道:“琏儿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但是我一直把他当作亲生的来看。如今珠儿都已经成亲快一年了。琏儿只比珠儿小点,也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也该张罗着起来了。况且琏儿一日大过一日了,不先预备着,总不能事到临头才着急上火吧?耽误了。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琏儿又是嫡长孙,不能草率的,他的媳妇怎么也要多打听打听,各家挑拣着看看,因此,媳妇想跟老太太讨个主意,若是老太太对琏儿的媳妇没有人选,那就该作准备了。”

邢夫人说了这么一大篇子,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贾琏该娶妻了,顺便表白表白自己对贾琏的慈爱之情。关于贾琏的婚事,就算邢夫人不说,贾母也想到了。但是邢夫人提出来,贾母心中觉得很高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说明邢夫人心中想着贾琏呢。邢夫人把话头一提出来,王夫人在那边听到之后,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贾母转头对她道:“老二家的,关于琏儿这事我年前就和你说过,让你般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怎么到了这会还没消息?琏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侄子,我又把事情托付给你,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消息,你未免也太不上心了些!”

一开始邢夫人听贾母说这事早就交给王夫人了,脸一下子就黑了,旋即听见贾母责备王夫人,脸色又由阴转晴,看起王夫人的笑话来。见几位长辈讨论起贾琏的婚事,虽然李纨是嫂子,可是她并没有发言的余地,而且心中担心贾珠,所以向几位长辈禀告之后,李纨退了出去。

被贾母这么说,虽然王夫人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她也不能承认,忙道:“老太太,明鉴。不是媳妇不上心,只是年下事情忙,而且又有珠儿的事在里面,所以就耽搁了。我想着回头忙完珠儿的春闱,就给琏儿相看也不迟,左右不差这点时间。”

听王夫人这么一说,贾母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道:“府里过年早有旧例,你依着旧例行事便是。有好忙的?再说珠儿那边是要紧,可是他已经娶妻,自有他媳妇照看。你插手进去,他们小两口岂不是大为不便。我可是等着抱重孙子呢。何况年下走礼,到各家拜访,正好趁机察探一下各家有无适龄的女儿及其脾气秉性。若是正式拜访,纵使人家不知道你的来意,在见客的时候,各家女孩都是规规矩矩的,如同一个框子刻出来的,想知道女孩的真实模样,得费大气力打听了。”

对于贾琏,贾母虽然不像贾珠和宝玉那么疼。毕竟贾琏是嫡长孙,所以贾母对他倒也不坏,自然不会随便找一房媳妇。想着各方面都要般配才行。

王夫人在贾母训斥下一言不发。等贾母说完了,道:“儿女婚事,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事最终还得大哥拿主意,因此我想多嘴问一句,这事大老爷那边是什么章程?”邢夫人是做不了贾赦的主的。

贾母想了想道:“这事就算问老大,老大那边也没什么主意。虽说娶妻是要父母拿主意的,可是这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养在深闺中的,老大去哪里知道谁家的姑娘好还是坏?只能我们帮着相看。再说,这媳妇娶进门来,是要管理内宅事务的,这方面男人也不懂,只有我们多上心了。大不了我们挑出几家合适的,回头给老大那边,在让他拿主意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