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有了她前面教导几位姑娘“不可失了大家气度”的言语,又有后面给湘云增加使唤人的举动看,宝钗明日若是出席的话,总不会还孤零零的带着莺儿一个吧?文杏还小,而且作大丫头的话,带不出手。剩下的薛家就只有仆妇了,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人前人后让嫁了人的媳妇伺候吧?如此一来,只有香菱跟着出来了。至于带薛姨妈的丫头,倒是能应对贾府请来的客人,可是贾家上下会怎么看她?使唤母亲的丫头充门面,打肿脸充胖子,宝钗可是还要在贾府住下去的呀!并且想着和贾家联姻的。

本来贾敏觉得在她的筹划下,只有七分把握宝钗会将香菱带在身边。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宝钗还是比较能应对难堪的,而且有不知道该说是“宠辱不惊”的风度,还是能“忍辱负重”的胸怀。不管是风度,还是胸怀,有它们的存在,宝钗只带一个莺儿一个人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不过有了贾母之前的几句话,她又增加了两分把握,剩下的那一分就看天意了。

如此挤兑宝钗,贾敏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想救香菱出来,可是却发现当初薛蟠抢香菱行为虽然行事鲁直,但是香菱进了薛家之后被看管的很严。除了薛家刚进贾府的时候,香菱露了一次面,之后,薛家就把她拘在屋里,根本不让她显在人眼前,轻易不允许她出梨香院的门。不仅如此,而且就算去梨香院,一般情况下也见不到她。至少贾敏带着三玉去梨香院回访的那次就没看见她。三玉去梨香院几次,也没看见她。薛家初进府之时,贾敏不在,有事出去了,回来后,跟着薛家来的仆妇已经被送到梨香院去了,所以由始至终,贾敏都没见过香菱,若非贾敏不用看人就能确定香菱就是甄英莲,在只风闻香菱之事的情况下,还真没把握让甄封氏母女团聚。

其实原本不用这么急的,本来贾敏想再等等的。只是年后和甄封氏相见,甄封氏又是好一阵哭诉,哭诉大年下,正是阖家团圆之时,她和她女儿却不能团聚,明知道女儿在哪,却只能按捺住思念之情,苦苦等待。哭的贾敏觉得好像拆散她们母女的罪魁祸首是她一般,心生歉疚。不仅仅因此,贾敏急着行事还因为她从薛姨妈口中得知一个消息。过了年后,薛姨妈想着挑个日子给香菱开脸,名正言顺的给薛蟠作屋里人。这个消息让贾敏不能再等了。大家小姐被拐卖成伺候人的丫头,若是日后口风严些,不泄露出去还无所谓。可是女孩子若是失了清白,在这个时代可是能要人命的大事。

贾敏怎么也没想到薛家会这么着急给香菱开脸。毕竟香菱现在年纪还小,还没长开。而且原来贾敏打听到的说法是,薛蟠虽然急色,但是薛姨妈和宝钗总担心香菱是被抢来的,心中怨恨。而且她不是府里出来的,不知道她心性,想着她年龄也不大,再等几年心性摸透了再说。没成想,到底薛姨妈没有别过薛蟠。不过也是,若是薛姨妈能扭的过他,薛蟠也不会被溺爱纵容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明天,成不成,就看明日一举了。以甄家和贾家的交情,出身甄家的顺慎郡王妃一直都是被贾家邀请的对象。只是碍于顺慎郡王在朝中的尴尬地位,顺慎郡王妃轻易不肯出门到人家做客。但是这次,甄封氏那边已经求得了顺慎郡王妃出面。所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端看明天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母不是不管三春,迎春和探春是庶出,在嫡庶有别的那个时代,贾母将她们养在身边,抬高她们的身份已经不错了。那个时代,本来是男尊女卑的,但是贾环混的还没迎春好。而且,有些事,是需要她们的父母操心的。贾母在贾家的地位看上去是最高的,但是还没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步,她地位的尊崇和儿子儿媳的态度密切相连。打个比方,府里好吃好喝,如同供菩萨一般供着她,就像李纨一样,这种情况下,她还不能说儿子儿媳不孝顺,只是人家不听你的话罢了。所以对于宝玉的婚事,书中贾母哪怕属意黛玉,可是也不能拍板决定,不仅仅是婚姻大事需要父母做主,身为祖母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更是因为她拍板之后,若是贾政和王夫人不听,那么她就等于真的将黛玉置之于没有退路的绝地了。

wωw奇Qìsuu書com网、第七七章多事

荣国府请世交故旧吃年酒的日子到了。荣禧堂中花厅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因世交公侯女眷有诰命。贾母等皆是按品大妆迎接。大家厮见,先请至荣禧堂旁的侧厅,茶毕更衣,方出至荣禧堂花厅入席。大家谦逊半日,方才入座。

来客以顺慎郡王妃,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地位最高,因此坐在上席。下面依序便是众公侯命妇。贾敏虽是贾家的女儿,但是到底已经出嫁,而且身上亦有二品诰命,所以坐在左边下手陪客。三玉跟着贾敏,在她下边。右边下手方是贾母主位。邢王两位夫人连同尤氏坐在贾母下首,凤姐并族中几个媳妇,两溜雁翅站在贾母身后侍立。三春、宝钗和湘云依次坐在下面。林之孝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都在花厅外间,伺候端茶上酒。周瑞家的带领几个丫鬟,在围屏后伺候呼唤。凡跟来的人,早又有人款待,别处去了。

花厅里欢声笑语,衣香鬓影,人头攒动。只是这样的场合,贾敏觉得,邢夫人未免太过活跃了,而王夫人则沉默寡言了些。贾母说王夫人笨嘴拙腮,不大说话。其实不然,和凤姐比口齿伶俐,王夫人自然是比不过,但是王夫人也不绝不是拙言之人,只是她不愿意向凤姐一样,对着贾母讨好卖乖罢了,所以在贾母眼中她就和木头似的。

不过今日宴请,来的都是贾府积年的世交,正该她这个主持荣府事物的当家太太出来交际应酬的时候,怎么她反而后退了一箭之地,让邢夫人抢在前面了呢。这可不符合王夫人的处事风格。若是她真知道让着大房,也不会把着管家权不放,压大房这么些年了。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的衣饰上,贾敏了然。虽然王夫人一身打扮雍容富贵,可是到底是常服,在座的皆是一身诰命服饰,她这一身常服混在其中格外刺眼。

妇人诰命品级有从夫、从子两种说法,只是大多从夫的时候多。至少目前屋里这些命妇的诰命都是从夫的。从夫,则代表诰命品级跟丈夫官职品级有关。有世袭爵位的,其妻诰命直接跟着爵位走,不用皇家特殊封赠。其余官员的妻子诰命则是皇家加封,这代表并不是每个官员的妻子都能够得以诰封。否则就不会有“从子”这一说了。能得皇家封赠的,要么为官功绩超群,要么是深蒙帝宠。

贾政最初的官职来自于贾代善临终遗本引起皇上怜念,恩赏的一个六品主事职衔。磋磨了这么些年,官职才升了半级,升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其无能可见一斑,哪有什么功绩可言。至于简在帝心?若是得了皇帝的青眼,贾政哪能这么多年一直在五品六品上混?“从子”,有出息的贾珠早亡,宝玉还跟着孩子似的,整日在内帏里厮混,哪里指望的上。所以王夫人并没有诰命在身。

不管平日在府里,王夫人在邢夫人跟前怎么拿大,耀武扬威,但是出门做客或是这种场合下,她纵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低邢夫人一头。只能跟在邢夫人后面,不仅仅是邢夫人长嫂的身份,而是邢夫人身上有诰命在身。贾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王夫人除了到几位至亲家走动,几乎不出门。因为这种情形,对于看不上邢夫人,在府里一直压邢夫人一头,唯我独尊的王夫人是非常难堪的。若非这是自家的筵席,王夫人不能不出面,否则只怕她宁愿推掉,也不愿意出席。

只是看着邢夫人奉承巴结众公侯命妇的嘴脸,贾敏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实在是太难看了。邢夫人好歹也是二品诰命在身,在在座诸位中品级并不低,何至于露出那般谄媚讨好的嘴脸?真是丢脸。她摆出这副姿态,不仅无形中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也让人看低了她。邢夫人这副作态还不如王夫人有自知之明,远远地躲着,不上前找“难堪”呢。难道贾母看不上她,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贾敏看的非常清楚,虽然在座的公侯命妇面对邢夫人面带微笑,不露半点其他情绪,可是言语不过都是敷衍搪塞之辞,根本是碍于到贾府做客,不得不理会邢夫人这个主人家。王夫人没有诰命,身份太低,看在祖辈的交情上,一干公侯命妇并不曾冷落她。可是在这个阶级地位分明的社会,公侯命妇们言语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优越感”,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王夫人不自在,觉得不舒服。觉得被“低看”的她躲还来不及,哪里会凑上去说话。她这边态度不热络,人家又何拿着热脸去贴她的冷脸。所以最后和众公侯命妇应酬周旋的任务就落到了贾母的身上。

看着贾母和一干公侯命妇笑语晏晏,相谈甚欢。贾敏恍然大悟。贾母之所以祖宗的谱儿如此之大,不独是因为一个“孝”字。好吃,好喝,好穿……如同供菩萨一般将贾母供着,但是家中大小事务皆不得贾母插口,何尝不是孝?若是贾母不愿,可还有个“夫死从子”的说头呢。贾母在贾府地位如此尊崇,实在是府里少不得贾母。

外面,荣府男丁不继,没有有出息的后代支撑门户。就是内院,也没有个能撑得起来的人。小一辈的凤姐虽然是嫡长孙媳,但是到底年轻,很多事她招呼不来。而本应该是府里中坚力量的邢夫人上不得台面,王夫人没有诰命,在自家当家理事还行,可是不管是出外交际应酬,还是家里宴客请宾,她的身份都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