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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我认的是你。

这话罗战听进去了,心里不是没有触动,他也不想让程宇挂着心。

罗战一分钟也等不及,撂下摊子直奔清河监狱,在监狱接待室里见着罗强。

罗家老二跟上回见面时,完全都不一样了。

罗战从窗户口上伸着脖子往外看,瞧见他哥被两个狱警从放风的操场上带过来。

罗强高大宽阔的身板儿穿着宽松的囚服,头发长了一些,一路走,一路歪着头跟狱警聊闲话,有一句没一句地,唇边竟然浮出逗趣的笑意……

阳光滤过操场边晃动的银杏叶,在罗强脸庞上打出一团浅金色的光影。罗强抬头瞅见罗战,眉头微皱,粗糙的下巴昂起来,用眯弯的眼角和勾起的嘴唇递给罗战一个笑容,笑得自在……

罗战忍不住想骂人了,你大爷的,亲哥哥啊,你竟然还冲我乐!

我这儿都鸡飞狗跳了,都被人泼粪了,你还乐得出来?这他妈的都是哪一出儿啊?!

80、兄弟阋墙

罗战原以为他到了监狱里,会看到狱警荷枪实弹剑拔弩张,罗强被重镣加身严加看管。他入狱那时候也见识过的,犯人不服管犯了事儿,被浇冷水、半吊着拿软皮带抽,那都是轻的。严重的会被关“禁闭”,关到只有一米见方的小笼子里,蹲都蹲不起来,只能蜷在里边儿,吃喝拉撒都那么蜷着。

关上三五天,再嚣张跋扈的犯人,都得服软认怂。

罗强走进探监室,用眼神跟罗战打个招呼,才走了几步,却又扭头转回去,跟门口的警察动了动嘴角,歪着头,两只手指像捻钞票似的做了个手势。

狱警“操”了一声儿,从兜里掏出烟,给罗强一根,自己叼一根。

那俩人还凑着头点火儿,挺热络的。

罗战半张着嘴,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哥,彻底服了。

罗强是谁啊?这人就是那种半只脚趟进地狱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的人物儿。

为啥?因为罗家老二自己就是那个阎罗王!

俩人坐下来,只简单谈了几句,罗战就大致清楚发生了什么。

罗强确实“杀”人了,可是这回也比较寸,谁都没料到会出这种事儿。

这话还得往几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行动上讲,当年京城四霸几路黑道大哥,落网的可不仅仅是罗氏兄弟,还有好几家人。后海势力最大的谭家,谭老头子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坐镇幕后,没有亲自出马,躲过了牢狱之灾,但是他的亲儿子栽进去了。

谭五爷祖上是在朝的汉官,侍奉八旗王爷的,家道颇有渊源,自视甚高。

老头膝下就一个宝贝公子,名叫谭龙,当年跟罗氏兄弟同时下狱,也判了十五年,而且以涉黑重刑犯的身份关押在清河监狱,跟罗强关在一个鬼地方。

监狱远在郊外,四周大片大片荒凉的农场,灌木野草丛生。犯人们每天蹲在地里干活儿,或者在小厂房里做些简单的塑料品加工活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别说囚犯性子都给磨平了,连人生前途的希望都快要磨没了……

做代工也是根据犯人的特长,大致擅长什么就分到那个组。

谭龙和罗强还都是有手艺的人,于是做工也分在一个大组,平时就是手工编织小玩具、扎塑料纸花儿什么的,由一支狱警小分队管理着。

这俩冤家对头碰到一起,可就热闹了!

刚开始进监狱,被扒得一毛不剩的,手底下一个小弟都没有了,因此都没好果子吃。进去时,狱警还故意给这些重犯更改了名字,改成个张三李四盗窃犯,里边儿就没人再认识这两个在江湖上曾经赫赫威名的老大,进去以后就是活活挨整的……

什么?你敢说你叫谭龙?你叫罗强?

谭龙是谁?老子们他妈的不认识你个小瘪三儿,给我打!!!

罗强是谁?老子认识,但是你个没名没姓的竟敢冒充罗强,再给我打!!!

……

那时候在牢里,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非人的虐待没受过?都是硬挺着熬过来的,就看谁能跟这十五年的漫长刑期耗得起。

后来慢慢地不挨打了。

再后来混出头,牢号里也是论资排辈儿的,像罗强这类有气场有能力有手段出手凶狠也敢在众人面前拔份儿的,自然而然还是混成了牢房大哥的地位。

谭龙住在相隔不远的另一间牢号。这人跟罗老二一直就不对付,今天你往我茶缸子里撒泡尿,明天我在你床铺上抹一把屎,这种事儿简直司空见惯。

谭大少爷其实比罗强的日子更难捱,毕竟是世家娇贵少爷出身,从小骄矜跋扈惯了,也有几分本事。在监狱里,火气性子平复不下来,不甘心,不消停。

最终耗不下去了搞出事儿的,不是罗强,是谭少爷。

谭龙之前就因为闹事儿,被狱警整治,关了两趟小笼子了,这回又折腾,在饭堂里向罗强挑衅,往罗强的凳子上放钉子,结果却扎了一个胖狱警的屁股。

胖狱警嗷得一声嚎叫,恼羞成怒,转身寻觅罪魁祸首,提着带电的警棍朝着谭龙冲过去。

谭大少也是心怀怨恨,抄起凳子就拽向胖狱警。

场面顿时大乱,监狱里性情粗暴脾气乖张借机寻衅滋事的犯人可多了,个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狱警提着警棍和枪托猛砸……

桌椅翻倒,拳脚相加,血水飞溅……

罗强还算冷静,用眼神喝止自己牢号里的小弟:都不许掺和。

更多的狱警冲过来,一个身材瘦削的警察一脚踹倒谭龙,要上手铐。谭龙手脚也是有功夫的,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随手抓了一只板凳抡向那个警察。

板凳砸中了人,不成想那凳子上有一颗大铁钉子崴出来了,生生戳进那年轻狱警的小腹,鲜血迸射!

谁也没看清罗强是怎么冲出来的。

事实上,罗老二在半分钟前还坐在饭堂另一头,悠闲地喝茶看热闹,谁也没明白这人为什么插手多管闲事儿?

罗强踩着一溜桌子,飞身从半空扑了下来,抬起一条胳膊,用肩膀和后背生扛下谭龙砸过来的第二下板凳……

大粗钉子“噗哧”扎进罗强的后肩。

罗强脸色铁青,暴怒之中出手,狠狠地两记铁拳砸在谭龙耳侧和下颌!

谭大少几乎当场晕厥,满鼻孔喷血,向后倒去,落地一瞬间突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罗强,眼球慢慢翻白……

急救车来了,把人翻过来一看,谭大少倒地时,后脑砸进了一枚铁钉,脑干重伤,人就这么完了……

那个年轻狱警,脾脏被刺破,大出血,幸亏抢救及时,摘除了脾脏,保住一条命。

探监室里,隔着一层发乌的玻璃,罗强的面孔在香烟烟雾里浮出嘲弄的笑,神情间没有一丝杀气,完全看不出刚犯了事儿、沾惹了一条人命。

后肩戳了个洞,流了点儿血,已经包扎过,这种伤对这号人根本不值一提。

罗强边说话边缓缓地吸着烟,就连吸烟的方式都不太一样,不像以前那样用力地吞吐、粗俗地咬过滤嘴,而是轻轻地含着,静静地品尝烟叶的香气,坐牢坐得很享受似的,嘴角翘起微弯的弧度……

罗战也没瞧明白,他哥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儿,褪去了一层粗野暴虐的躯壳儿,言谈举止都变得平静,眼神柔和了许多。

分明就是有哪点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绝对就是不一样了。

是在工房里衲鞋底子、扎塑料花儿,把那火爆脾气都给磨圆溜儿了吗?罗战心里琢磨着。

罗战问:“哥,谭家小子死了,警察愣没为难你?”

“为难我?哼……”

罗强向后仰过去,嘴角冷笑。

事后监狱领导调查这事儿,罗强属于在押人犯参与斗殴间接致人死命,按理说要重罚。可是他救了个狱警,他要是不扛那一下,死的就可能是警察。

罗强自己倒是特别不吝,说,你们罚我吧,再给我加刑几年,你们乐意让我在这座清河农场里一直蹲到老死,我不在乎,你们看着办!

那个被救的警察也不是一般人儿,是隔壁市某个公安局领导的公子,原本在清河监狱里“锻炼”两年的,没想到碰上意外,差点儿挂了。

也是因了这里边儿的内情,最终的结果就是,罗老二被定性为“见义勇为并失手误伤同囚犯人”,只例行公事地关了几日禁闭,这事儿不了了之了。谭龙则定性为“暴力袭警斗殴致死咎由自取”,死了白死!

罗战扒着玻璃,一脸难以置信:“哥,你脑子里是咋想的啊?你怎么可能出手救个警察?”

罗强抬眉哼道:“怎么着?让你不爽了?”

罗战摇头:“我没不爽,应该救,救得好!我就是纳闷儿了,哥你不是这辈子最讨厌、最不待见的就是条子吗!姓谭的跟条子火并,你出什么手啊?”

罗强还真让人给问住了,叼着烟,缓缓移开眼神。

半晌,罗强从嘴角里扯出一句:“老子就乐意出手,关你屁事啊?!”

罗强跟他亲弟弟斗嘴,话音儿里没有戾气,反而透着某种不能为外人察觉的亲密的狎昵,呵斥小屁孩儿似的。

罗战这时候一拍大腿:“还就关我的事儿了!”

罗战口水四溅地说:“哥你在牢号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跟警察大爷们称兄道弟,你威猛风光了,我在外边儿给你兜着呢!谭家老头子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人说到底死得跟你脱不了干系,这人现在找上门儿来了,我咋整啊?!”

罗战趁机就把他店里那一筐烂事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