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黄法蓉莞尔一笑,说:“是。祖爷早些歇息,再多的事也要一件件处理,祖爷如果累垮了,法蓉会心疼。”

说罢,款动身躯,缓缓退下。

祖爷看着她的背影,再次陷入沉思。就在黄法蓉即将走出院子之际,祖爷突然说:“法蓉,回来!”

黄法蓉一愣,抿嘴暗笑,快步走了回来。

祖爷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你坐下说话。”

黄法蓉轻轻坐下,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看着祖爷。

祖爷沉思片刻说:“我要你帮我除掉内鬼!”

黄法蓉听后身子一震。

“祖爷,为什么单信法蓉?”

祖爷说:“你是内鬼吗?”

黄法蓉立即说:“当然不是!”

祖爷说:“那你觉得堂口还有谁可信?”

黄法蓉说:“自沾,还有,呃……还有……”

祖爷思路异常清晰,黄法蓉来自南粤,在江淮地区没根子,这么短时间不可能被对方发展成线人。除她之外,任何人都不可靠。黑道堂口忠奸难辨,越是亲近之人,越有可能背后捅黑刀,张丹成就是先例。祖爷手下兄弟无数,危难之际,竟只能相信一女子,老大之悲哀可见一斑。

祖爷说:“万一自沾也是内鬼呢?”

黄法蓉急得满脸通红:“这……不可能……”

祖爷一笑,说:“我也知道不可能,只不过此局你配合我做最好。大凡内鬼,皆极力掩盖自己,处处小心,事事谨慎,明日我准备突发‘食禄’之召,以犒赏你破‘小鬼将’有功为名,让所有坝头来吃饭,席间你尽管敬酒,越多越好,推辞不喝,或喝而不醉者,必有嫌疑!”

黄法蓉愣住了:“祖爷怎知内鬼就在坝头之中?而不是我等小脚?‘乌发棺材不可扎’这等事虽表面上只有坝头才有资格知道,可谁能保证坝头们不跟自己手下的心腹说?”

祖爷说:“前不久,‘天圣道’左咏禅来访,将乌发棺材之事尽皆道破,并暗示内鬼就在坝头之中。”

黄法蓉说:“祖爷怎知左咏禅这不是借刀杀人?”

祖爷越来越觉得这个丫头厉害了,祖爷想到的,她全想到了。祖爷笑了笑,说:“你只管按我说的办即可。”

黄法蓉又说:“左咏禅为什么这么好心告诉祖爷这些事情?他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祖爷笑而不语。

黄法蓉一撇嘴,“祖爷还是不信任我。但我不胜酒力啊,万一别人还没倒,我先倒了咋办?”

祖爷哈哈大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药粉:“明日饭前一刻钟,你将此药服下,千杯不醉!”

黄法蓉接过来打开一看,是黄色粉末,皱了皱眉头说:“这个不会损害身子吧,法蓉还要为‘木子莲’传宗接代呢!”

祖爷摇摇头:“当然不会,祖爷我每遇吃饭大局,必食此药,要不然怎能对付那些国民党政要和黑道人物?此药乃张丹成师爷从清宫贝勒爷手中所得,宫廷秘法,葛花调制,护肝解酒!”

黄法蓉眨着大眼睛说:“难道是江湖上传言的‘千杯不醉散’?”

祖爷点点头。

黄法蓉笑了,忽然她对祖爷说:“祖爷此局高明,但还不够稳妥,我有一计,更加稳妥!”

祖爷一愣,随即侧身,黄法蓉凑过来细语讲解,祖爷不停地点头。



第四章鬼将术:操控动物的诡异把戏知人知面也知心

第二天一大早,祖爷突发“食禄”之召,众坝头都来了。

祖爷说:“乌发棺材之事,幸而法蓉、自沾博闻强识、临机应变,才保住我‘木子莲’一方声誉,今日食禄,就是为他二人庆功!”

黄法蓉、张自沾慌忙起身施礼:“全仗祖爷教导有方、在座诸爷不吝提拔。”

二坝头呵呵大笑:“自沾,好好干,祖爷不会亏待兄弟。”

大坝头也说:“当初舍命把自沾救出来,还折了一个兄弟,我心生怨恨啊,如今见这小两口还蛮有本事,大爷我心里安生多了!”

张自沾忙说:“大爷救命之恩,自沾永生难忘。”

三坝头笑着说:“自沾聪明绝顶,将来也是榜眼之才!”

四坝头齐春福和五坝头梁文丘相视一笑:“后生可畏啊,‘木子莲’得此两位高才,我等老朽无忧矣!”

黄法蓉借机举杯,说:“先敬大爷,大爷舍生忘死救下我家夫君,不然法蓉哪里去寻这等贤夫!”

大坝头哈哈大笑:“想起那晚我就气得要死,我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黄法蓉再次举杯,对二坝头说:“二爷,自沾在您门下,蒙二爷照顾,自沾多方皆有进步,我代夫君敬二爷一杯。”

二坝头为人粗俗,咧着大嘴说:“当初我要带着自沾逛花楼时,祖爷就阻止,弄了半天全都给你留着呢,弟妹可比窑姐漂亮多了……”

祖爷怒喝一声:“老二!”

二坝头一阵坏笑,一仰脖,把酒干了。

黄法蓉又对三坝头说:“三爷知书达理、满腹经纶,儒释道三家皆通,我和夫君仰望不及,还望三爷多多赐教。久闻三爷海量,还请三爷多饮几杯。”

三坝头笑着说:“自沾才高八斗,可酒量不行,没想到弟妹却这么厉害。”说罢连干三杯。

黄法蓉再次举杯,对四坝头和五坝头说:“四爷、五爷乃江相前辈,两朝元老,法蓉不才,在‘越海棠’时就久闻二位前辈大名,嫁入‘木子莲’后更是感到两位前辈艺道高深、宝刀不老,令法蓉实在佩服!请二位爷满饮此杯!”

祖爷此时也发话了:“我也陪喝一杯!老四、老五皆张师爷高足,虚怀若谷,谦逊让贤。我即位后,两位爷左右辅佐,不逞资历,令人佩服!”

齐春福和梁文丘慌忙起身:“祖爷,不敢,不敢!祖爷抬爱,不弃朽木,我等当誓死效劳!”

齐春福和梁文丘年龄都比祖爷大,齐春福三十五岁,梁文丘已年过四旬。但这没用,“江相派”不按年龄排座位,而是按本领。

齐春福的绝活是扎纸人,他扎的纸人比扎彩铺的老板手艺都好,扎个童男童女啦,扎个牛头马面啦,红绿搭配,描眉画睛,棺材前一放,栩栩如生。

梁文丘的绝活是木匠手艺,人称“墨斗王”。墨斗是古代木匠行里吊线画线的工具。梁文丘祖上三代都是木匠,对“鲁班术”颇有研究。光绪三十年,梁文丘的父亲因给慈禧打制“百宝阁”而被人陷害卷入宫廷斗争,全家抄斩。张丹成闻讯后,花重金疏通贝勒爷,将梁文丘保了下来,从此梁文丘跟了张丹成。

张丹成年轻时,能耐很大,四大堂口就他折腾得欢,经常施扎飞之法做风水大局,梁文丘的鲁班门风水术也就顺理成章地派上用场了。

黄法蓉敬了一圈下来,脸已变得红扑扑了。“千杯不醉散”虽然有作用,但这烧黄二酒接二连三地往下灌,也不免有些迷糊。

依照礼数,坝头们都是要纷纷向祖爷敬酒的,然后坝头们会互敬。就这样几圈下来,除张自沾外,桌上的每个人都喝了十几盅了。那时的酒盅都很大,每盅至少有一两,十几盅下去,就相当于喝了一斤酒了。

祖爷乘着酒兴,又说:“今日还有一喜!”

众坝头将视线投向祖爷。

祖爷说:“梅玄子江边点鬼灯的局已经破了!”

所有人都一震,昨天祖爷还为此事气得吐血呢,今天就破局了?

黄法蓉假装疑惑地问:“怎么破的?”

张自沾看了黄法蓉一眼,心说:“你就演吧。”

祖爷哈哈大笑,说道:“梅玄子啊梅玄子,只知江边度鬼,不知自己身边有鬼!”说完又是一阵大笑,“老梅头接下来的行动已尽在我胸!我要将梅玄子打回原形!”

二坝头着急地问:“请祖爷明示!”

祖爷收敛笑容说:“你们只管按我的吩咐办就是了,‘木子莲’要一举拿下上海滩,站稳整个江淮!”

众坝头面面相觑。

祖爷举杯:“喝酒!‘木子莲’必胜!”

大家举杯齐声说:“祖爷智慧!吾等誓死效劳!”

祖爷喝完,突然话锋一转,对张自沾说:“自沾,江湖三大忌是什么?”

张自沾一愣,不知祖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日黄法蓉回家后告诉他今日祖爷做局逼出内鬼,让他在场不要多嘴,所以张自沾明明知道是黄法蓉破的点鬼灯之局,却并不当场道破,不料此时祖爷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张自沾轻声说:“勾二嫂,通外贼,卖兄弟。”

祖爷又问:“依照‘江相派’的规矩,犯了这三条该当何罪?”

张自沾低头说:“千刀万剐,杀无赦。”

祖爷冷笑一声:“嗯,千刀万剐,这几天我就会把内鬼揪出来,在座的各位兄弟准备准备,免得到时下不去手。”

坝头们一听都吓傻了,这是要整谁啊?本来都喝得迷迷糊糊的,现在全醒酒了。

祖爷看了看众人,说:“散席!”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默地离开了。

祖爷有一双慧眼,多年来,祖爷自信于自己的眼力,他就是想借“食禄”之名,让各个坝头疯狂灌酒,等喝得差不多时,突施“英耀”之法,声东击西,察言观色,许能找出一些线索。

“英耀”是骗术心理学的集大成,《英耀篇》里的心理揣摩技法都是顶级的心理学战术,当然也包括一些真正的相学知识,外可征服狍子,内可安置家贼。此法由“越海棠”的鼻祖侠女唐咏荷创立,后来随着四大堂口的渐融渐合,很多技法都被各个堂口共享了,成了阿宝们的通用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