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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十五回 内外皆伤



                                            “小福,我来晚了,对不起,让你等了。”不知在那坐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俺被一阵温暖包围住,勉强睁开眼,看见安大顺蹲在俺的对面,俺身上披着他的外套。

        “大顺。”俺看着他,撇着嘴巴,却哭不出来。

        “我知道,我来晚了,你怎么淋得这么湿,也不到屋子里去等,傻小福。”他心疼地责备着。

        “俺是傻子,俺是傻子,你们都讨厌俺!”俺听到傻子二字,突然觉得神经被触动,咧着嘴,干嚎了起来,眼睛却干巴巴的没有泪水。

        安大顺安慰了俺半天,俺终于不再嚎啕了,无力地上了车,他把俺送回家。

        当天夜里,俺就发高烧了,烧得胡言乱语。

        等俺恢复直觉,已经是大天亮,俺妈坐在俺的床头。

        “小福,醒了。“她伸手摸了摸俺的额头:”嗯,退烧了,这一烧就烧了一天两夜了,饿了吧。”

        “嗯。”俺点头,俺妈就像变魔术一样端出一碗瘦肉粥。

        “不想吃。”俺直勾勾地看着她,难过而无力地说。

        “是你爱吃的皮蛋瘦弱啊,不想吃?”俺妈诧异地看着俺。

        “心情不好。”俺皱着眉头说,俺妈不解地看着俺。

        又在家躺了两天,俺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决定明天要上班了。但是很奇怪,却没有很开心的感觉,以前一天不上班,就会想念俺的锅碗瓢盆,但是这次,脑子里却是彻底的空白。

        去餐厅,老板和同事们都非常的想念俺,大家围着俺嘘寒问暖,俺呆呆地回笑着他们,觉得很感动,但是心情还是闷闷的,他们关心俺的话,似乎离俺很远很远,俺听不进耳朵里面去。

        “我不喜欢你,我不想和你这种傻子有什么瓜葛。”刘川疯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俺的小世界里回荡,抹也抹不掉,摇也摇不去。

        俺是一个傻子,俺是一个惹人讨厌的傻子,没错,刘川疯不就是想向俺表达这个意思么,俺知道了,是俺自作多情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俺,安大顺说得对,那是他和刘川疯之间的恩怨。

        或许,安大顺也是讨厌俺的吧,只是他不好意思说。

        那么,俺爸爸和妈妈,是不是也讨厌俺呢,俺奶奶呢,安阿姨呢。

        一边和面,一边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俺突然觉得,全世界都不喜欢俺,全世界都在指着俺,嘲笑俺是个讨厌的傻子。可是,俺是真心喜欢他们的啊,俺从来不做坏事,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们宁愿去喜欢聪明的坏蛋,也不肯接受俺么?

        “金师傅,外面有人找你。”一个服务生到后厨来,眼巴巴地看着俺:“你怎么哭了。”

        “没有呢,是谁找俺?”俺支吾着避开众人的眼光,走到餐厅外面,外面并没有俺认识的人。

        “小姐姐。”一个小男孩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俺的旁边,抬着头看着俺。

        “啊?”俺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儿:“你在叫俺么?”

        “有人在那边的巷子里等你。”他指着远远的对面街道。

        “哦。谢谢你哦。”俺拍拍他的脑袋,抬腿便朝那边走去。

        “小心点哦。”小男孩儿在俺身后说,俺以为他是在提醒俺过马路注意车辆。

        俺过了街,进了那条巷子,那是一条死胡同,转个弯就是一个垃圾站,什么人会让俺来这里呢?俺也不愿意多琢磨,反正,现在俺只要一思考,脑袋里就会跳出刘川疯刺耳的声音“我才不想和你这种傻子扯上瓜葛呢。”

        “不要不要,听不到听不到!”俺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着眼念着。

        “金小福!”俺走到了巷子的尽头,有几个巨大的垃圾桶,还有很多的垃圾袋堆在那里,身后不知觉地围聚了一些人,为首的一个叫道了俺的名字。

        俺身上默默地爬上了一些小小的鸡皮疙瘩,回过头,为首的甄清芙正盘着手打量着我。

        “甄,甄……”俺看着她,牙齿打起了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俺看着她身后跟着的那些小混混打扮的人,以及她那阴森森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小男孩儿让俺小心的提醒。

        对了,他是在提醒俺啊,俺怎么就没想到,小腿肚子开始不自觉地打颤。

        甄清芙慢慢地向俺靠近过来……俺张着嘴看着她。

        “啪!”俺还没来得及叫出她的名字,就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清脆的耳光炸在俺的脸上,俺觉得头忽悠一声晕了个底儿朝天,半晌视线一片漆黑。

        “金小福,你这个傻狐狸精,你还真的是给脸不要脸啊,上次给你的提醒,你都忘光了是不是,竟然敢和刘川疯单独去海边度假,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甄清芙点着俺的脑门儿,嘴巴像炒豆子似的,最后用力朝俺胸口一推,俺一屁股坐在了垃圾堆里。

        “贱。货,下~贱坯子,不要脸,狐狸精。马蚤货……”这些词汇像枪弹一样噼里啪啦朝俺扫射过来,俺坐在垃圾堆里,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哎呀,你还敢嫌我们烦是不是?”甄清芙更生气了,一把抓住俺的头发,把俺像小鸡一样拎到了她脚边,俺还没辨清方向,她又一抬脚,一脚揣在俺的胸口,俺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

        “救命,呜呜,安大顺……”俺捂着剧痛的胸口,趴在地上,一时间涌上一股呕吐的感觉,甄清芙还死死地抓着俺的头发不撒手,俺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掉了,但是一动也不敢乱动。

        “你们给我好好地教训她一顿。”甄清芙终于松开了手,俺的头皮痛得发麻,无力地趴在她脚边。

        还没来得及喘息,那一群小混混都围了上来,俺看见俺的四周都是鞋子,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果然,俺刚抱住头,那些鞋子就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踹在了俺的头上、肚子上、屁股上,不多数,全身各处都被踢得麻木,尤其是小腹那里,被不知道是谁的几脚,踢得抽搐,俺抱着肚子,在地上缩成一小团,喉咙里轻声哼唧着。

        俺的肚子……俺的肚子……俺觉得自己的肠子都痛得缩到了一起。

        “好了,停下吧。”不知又过了多久,俺迷迷糊糊地听见甄清芙说道,随后那些脚就都停下了,紧接着,俺被两个人架了起来。

        俺的肚子痛的要窒息了,双腿无力,整个人被强架起来。

        “这小脸儿,果然是嫩啊。”甄清芙手里拿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在俺眼前晃来晃去,俺睁了睁眼,看清她拿的是一个刀片,她……她要做什么?俺瞪着惊恐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她,她冷笑着:“你们说,如果我把她这小脸儿给花了,刘川疯还会愿意带她去海边么,啊啊哈哈哈!”

        那些小混混发出尖利的笑声,俺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是花了?

        俺觉得有一个凉冰冰的锋利的东西在俺脸上游走,带着恶意的调戏。

        俺好像知道什么叫花了。

        “救、救命……”俺张了张嘴,肚子立刻像抽筋一样刺痛,于是无力地呢喃了一句。

        “住手!”就在俺即将要被甄清芙‘花了’的时候,一阵怒吼从远处传来,俺抬头看了一看,胡同口跑进很多抄着扫帚饭铲铁锅的人,带路的是一个小男孩儿,但是俺已经认不出那些人是谁了。

        “放开金师傅!”这是俺听到的最后一翻杂乱的喊声。

        俺受伤,继续在家休息,就是一些擦伤,受了点惊吓,另外附带肠痉挛,估计是不知谁的一脚踹得俺肠子错位?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因为俺作息一向正常,体质也算好,倒是知道俺被打之后,安阿姨和俺爸妈立刻不约而同地囚禁了安大顺。

        大概是怕他再出去闹事,乱上添乱吧。

        中途,有一个中年男人来家里看望俺,俺看他的眉眼特别的熟悉,仿佛是个女版的甄清芙,好清秀的中年男人呢,俺皱着眉头,有点害怕地缩在被子里,凡事和甄清芙有关的人和事,都会让俺觉得莫名的恐惧。

        “我这个女儿啊,真是让我不省心,我都好多天没有看到她了。”他愧疚地对俺爸妈说:“我真的是应该带着她来一起给小福道歉,医药费,都由我来出,过一阵子,我来带小福去复检。”

        “小甄身世挺可怜的,那么小的时候妈妈去去世了,也难怪会天天和一群坏小孩儿混在一起,这件事情就算了,我们小福也有不对的地方,甄教授,你也别太自责了。”俺妈对那男人说。

        哦,俺窝在床上,默默地点着头,心里说,原来甄清芙的妈妈死了,原来她是个没娘教的小孩儿。想到这,俺突然又觉得她很可怜,所以也就不想怪她了,其实说实话,俺本来也没怪过她,只是觉得自己好笨好傻好讨厌,都是俺的错。

        这次生病,爸爸妈妈尤其难过,因为从小生病受伤,都是俺自找的,从来没有被别人打得这么惨,他们虽然心痛又生气,但是善良的他们又不愿意告发甄清芙,对俺被打的事情严格保密,尤其是不能让刘家的人知道。

        他们默默地安慰俺,开导俺,怕俺心里留下阴影。并默默为俺的下一步做打算。什么是下一步呢?俺也不知道,这是俺奶奶偷偷告诉俺的。

        俺奶奶还说,小福长大了,不好总是留在家里了,要给小福找个人家了。

        “找个人家了。”俺重复着:“你们要把俺送人么?”

        安阿姨每天晚上都带俺去她家,给俺弹钢琴声,虽然俺每次都觉得钢琴声影响俺睡眠,但还是觉得很温暖,还有安大顺,他怕俺觉得无聊,请假陪俺呆在家里,给俺讲故事,陪俺打电子游戏。俺觉得很幸福,自己有这么多爱俺疼俺的家人。

        还有,每当俺想起刘川疯而难过的时候,他们就都会一口咬定地告诉俺,甄清芙才是刘川疯的女朋友,俺不能再接近刘川疯,因为那样俺就成了第三者了。

        看着他们肯定的眼神,想起甄清芙巫婆一般的嘴脸,又联系着她可怜的身世,俺就咽着口水和泪水,把刘川疯扔到脑后去了。第三者都是坏蛋,俺虽然傻,但俺绝对不做坏蛋。

        又休息了一阵子,就继续上班了,俺知道那天从甄清芙手中救俺的,就是俺餐厅的善良同事们,为首的就是俺餐厅的胖老板,俺也觉得给他们惹了麻烦,非常歉意,努力工作报答他们。

        再加上俺的脑袋容量也总是有限,经过这生病一折腾,对亲情和友情的感动,难过的事情也似乎忘记了不少,转眼到了公司的美食节,俺全力地研制新的料理。

        日子又过得很快了。刘川疯,偶尔俺还要仔细想一下,刘川疯是谁啊,哦对了,他是甄清芙的男朋友。哎呀妈呀,还是不要想他好了。

        虽然这样说,但过了一会儿,总还是忍不住又想了一想。